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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有余身上浓重的哀伤侵染了其他人，特别是阿容，她脸上的泪水无声的流下，却紧咬着嘴唇，不会让自己哭出声。
祁晋自认为自己说的中肯，但其余的人也没什么反应，她作为医者，必须实话实说，不能给病人一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但此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说错话了，毕竟凌霜剩余的时间有限，何不让她活在对生的希望中呢？
阿玉率先回过神来，“祁晋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祁晋跟着阿玉走出皇极殿，一步三回头。
阿玉体贴道，“阿容是个实心眼的，她说的话只是出于担心女皇，不会真的迁怒于你，祁晋姑娘不必太过担忧。”
祁晋道，“我并未介意阿容姑娘所为，我也想帮助女皇，但我于治病救人上面经验有限，实在是…但我回再翻看我义父留下的医书，看有没有解决办法的。”
阿玉道，“难为祁晋姑娘了。”
阿玉长的好看，这样慢声细语的跟她解释，她很不好意思，祁晋摆摆手，“义父临终所托，祁晋岂敢不从？我来上京，本就是为女皇的病而来，只恨自己医术不精，竟一时没有办法。”
祁晋道，“义父说过，天下之大，总有救人的方法，如果遇到我无能为力的事，那一定是我没有找对方法，所以，我一定会再试试。”
阿玉心中赞道，祁晋姑娘心思通透，难得。
祁晋与阿玉说了一声，就去了皇宫的藏书阁，她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皇极殿中。
阿容的肩膀垮了下来，泪落个不停，凌霜拉了她的手，似乎有话要说，明有余便进暖阁里面去了。
凌霜拉着阿容坐下，“是朕要死了，你哭什么？”
阿容的眼泪落得凶猛，也不管哭的好不好看了，她用那张和凌霜五分相似的面容，不顾形象的大哭一通，哭的凌霜直皱眉。
凌霜拿手抚了一下她的头顶，“阿容，别哭了...”
阿容哽咽道，“女皇...”
“不许哭了。”凌霜拿出手帕给她擦干眼泪，“说来，你应该叫朕堂姐才是。”
凌霜道，“不管朕还能活多久，总要把这凉朝治理妥当了才是，朕才能安心的闭上这双眼睛，到那个时候，你想留在上京，还是回凉州，都随你。”
“凉州有什么好回去的？”阿容撇嘴道，“我本来就是你捡回来的，你在哪，我就在哪，我才不回凉州。”
“好好，都随你。”凌霜温和的笑道，“阿玉与丁春情投意合，两人迟早会终成眷属，丁春是个稳重的，阿玉交给他，朕也是放心的，唯独你...朕是放心不下的，你是朕的堂妹，是朕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一听这话，阿容又哭了起来，她拿帕子狠狠的一抹脸，脸都擦红了，她其实不是个爱哭的人，小的时候颠沛流离，在街上乞讨，和野狗抢食，她也没哭过，可这个时候，不知怎的，这眼泪就是不听她的话，兀自落个不停。
凌霜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阿容，别哭了，再哭朕的头都痛了，来到上京你倒是比在凉州时爱哭了许多。”
阿容抹抹脸，“阿容不哭了，女皇肯定还有事和我说。”
凌霜见她慢慢平复了，道，“此次皇夫去双山镇，南国皇帝从中作梗，派了杀手刺杀他们，险象环生，丁秋也死在了双山镇...”
阿容从阿玉的口中已经得知了此事，一想到那个整天叽叽喳喳，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在说话的丁秋，就这么死了，阿容也觉得心情黯然，丁秋其实是个有趣的人，偶尔和他拌嘴的时候，还是很有趣的，每次遇到沉闷的事情，他几句话就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凌霜说的缓慢，“朕想过了，人生仅此一次，错过之后就再也不可能重来，阿玉年岁渐长，不能因着朕的缘故，让丁春一直等她，所以朕会给他们赐婚，等过完年，就让他们成婚，他们也能有自己的一个家。”
阿容跟着点头，“嗯，玉姐是喜欢丁春的。”
凌霜又抚了一下阿容的头，“所以啊...阿容你要快点成长起来，独当一面啊，阿玉和丁春成婚后，定然会住在宫外，以后的种种事情都要落在你的肩膀上了，你以后就是皇宫里的大总管。”
阿容眼眶红红的看着凌霜，愣愣的点头如捣蒜，“女皇放心，阿容一定会做好的。”
凌霜道，“那就好，从今日起，你就要跟着阿玉学做事了，可不能只顾着摆弄你那些蛊虫，去吧。”
“是。”
阿容退出皇极殿，一干宫女也守在外面，凌霜起身时，只觉得头晕眩了一下，她撑在桌上缓了一会儿，才进了暖阁。
暖阁中没见到明有余的人影，浴池那边却传来了水声。
在凌霜和阿容说话的那一会儿，明有余已经让人放了水进浴池，暖阁后面的浴池，是按照凌霜在凉州居住时的规制修建的，雨阁的后院也有这样一方浴池，修建了可以自动注水的机括，想洗澡的时候，交代宫人一声，宫人就能从机括的另一边，将水通过机括，注入到浴池中。
水池的水已经快注满了，明有余一件件解了衣裳，露出精瘦的背。
凌霜缓步走近，绕过山水画廊的屏风，见到的就是明有余白皙精瘦的背脊，明有余听出了凌霜的脚步声，手就在裤腰上停住了，他侧着头，仅用余光瞟向凌霜，笑道，“女皇，可要与我一同戏水？”
凌霜只瞪着他的背上，“不用了，你自己洗就好。”
明有余作势要脱个干净，凌霜连忙道，“就这样，不然朕就出去了。”
浴池里的水灌的差不多了，机括就自动停了，明有余依她的，独自下了水，没有急着洗，也没有游上几圈，只爬在浴池边，从下至上的望着凌霜。
凌霜在浴池边的小榻上坐了下来，看向明有余。
明有余身材极好，是多一分则臃，少一分则弱，他趴伏在浴池边上，两个胳膊交叉，头枕在胳膊上看她，明有余的黑发拖在水中，沾了水，漂浮在水中，白皙的身体，黑的发，红的唇，像一只浴水而出的妖。
明有余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怅然，“我们夫妻五载，真正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就那几个月，我本以为余生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渡过，没想到天意弄人，老天竟要拿走你的性命，他为何不拿走我的？”
明有余没想要凌霜回答，他只是想要自己发泄，眼圈也慢慢红了，“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明有余愤愤的一捶水面，水光四溅，凌霜的动作慢了一拍，打湿了鞋面，明有余愣了一下。
凌霜道，“没事，让阿玉给朕换一双就好。阿玉！”
明有余却伸手捏住了她的脚，帮她把鞋子除了，鞋面浸湿后，里面的罗袜也湿了，明有余给她的罗袜也除了，凌霜的脚软软的，在他的掌心。
凌霜有些涩然，要抽回自己的脚，但明有余捏住不放，从边上拿过自己的衣裳，给凌霜把双脚擦了一下，再往地面一放，垫在了凌霜的脚下。
凌霜道，“朕有一事同你说。”
明有余示意她说。
凌霜道，“阿玉与丁春两情相悦，朕想给他们赐婚，过完年后就完婚，你觉得怎么样？”
明有余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挺好的，女皇居然当了一回红娘。”
凌霜怪不好意思的，“朕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当红娘，但阿玉照顾着朕长大，朕不能亏待了她，既然她有了心上人，朕何苦将她困在宫中终老呢？”
明有余道，“阿玉比丁春年长几岁，虽然丁春没有明说，但我看得出，丁春很是喜欢阿玉，其他的，他一点也不在乎。”
凌霜轻轻拂去外衣上溅落的水珠，“只愿有情人能终成眷属，不再蹉跎罢了。”
明有余道，“是这个理。你的身边虽然少了阿玉，但还有我陪着你，你永远也不会孤单。”
凌霜拿脚假意踢他，“朕是女皇，怕什么孤单？”
明有余躲了一下，笑意深了些。
明有余的脸色也溅上了水珠，凌霜俯身用手指给他抹去，要收回手时，明有余握住了她的手，仰头看着她。
凌霜也在看他，两人的目光一时胶着在一起，明有余那双桃花眼里有花朵渐次开放，凌霜看着那双眼睛，完全挪不开眼了，明有余伸出另一只手，勾住凌霜的脖子，把她拉下来，吻住了她冰冷的嘴唇。
明有余的嘴唇温暖，只蹭着她，并未深入，有一种安抚的意味在里面。
凌霜没有动，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回想起了她和明有余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虽然据明有余所说的，他早在斗兽大会上见过她，但于她而言，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在鲁州。
那天风和日丽，微风清徐，他从马车上下来，广袖轻袍，他的衣上有和她的衣上一样的云纹，两人就像故意穿了情侣装一样，他的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了过去，她的眼前就开满了漫山遍野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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