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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阁里一片漆黑，看不出萤雅在哪。
罗尘一边往里走，一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声音，有浅淡的呼吸声从里间传来。
他先走到近处点燃了烛火，雅阁之中一点点亮堂起来，但里间的那个人还是一点声响也没有。
罗尘拿着一盏烛火进去，看清了里间的情形，她趴在自己的榻上，脸朝里面，看不出来她是不是睡着了。
罗尘脚步踌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走进去，她毕竟是大姑娘了，再跟小时候一样总是不太好的。
他没动，萤雅倒是把脸转了过来，见到罗尘的一刻有些吃惊，“刺史…”
萤雅从榻上爬起来，白日里穿的裙子皱皱巴巴的贴在身上，她攥了一下衣裳，不过片刻，眼睛里就盈满了泪水，啪嗒啪嗒的一颗颗掉了下来。
罗尘叹了一声，走过去把烛火放下，“哭什么？！”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她哭的更凶了。
罗尘伸出手，放在她头上，还没有落下去，萤雅就扑进了他的怀中，嚎啕大哭。
罗尘的手终是落在了她的头上，嗓音也柔了些，“你看到那封信了？”
萤雅没有回话，哭得直打嗝，在他怀中边打嗝边点了头。
毛茸茸的脑袋蹭得他胸口发痒，罗尘把她的脑袋推开了些，“这有什么好哭的？你不是荣嘉炎的亲生女儿倒是一件好事，南国的那些人拿你做筏子也没用了，你不必再担心生命危险，可以走出凉州去看看了，你不是说很想出去看看吗？”
萤雅从罗尘胸前抬起头，一双眼睛肿得核桃似的，泪盈于睫，她攥着她的衣襟问道，“你要让我离开凉州吗？我不是荣嘉炎的女儿，你也不用再保护我了，所以…你要赶我走吗？”
罗尘替她擦去眼泪，他的手指粗砺，落在她的眼睛上只用了一分的力道，显然是怕弄痛了她。
他的面色虽冷，唯有这手指多了一丝柔情，“你怎么会这样想？凉州就是你的家，无论你在外多久，都可以回到家里，或者你想一直待在家中都可以，别哭了。”
他给她擦去眼泪的动作给了她几分勇气，萤雅握住他衣襟的手松了又紧，她大着胆子问，“留在你身边也可以吗？”
罗尘动作一顿，低头朝她看去。
萤雅眼里的神色很是认真，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叫罗尘看不懂的情愫在里面。
罗尘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萤雅有些着急，再加上罗尘低头看着她的模样，她竟然瞧出了几分温柔。
萤雅一狠心，攥着罗尘的衣襟把他往下拉了拉，鼓足了勇气把自己的唇贴了上去。
罗尘对萤雅从未设防过，直到柔软微凉，带着少女气息的唇瓣贴上了他的，他才回过神一把推开了她，猛的站起了身，“萤雅！你在干什么？！”
他的口气颇有些气急败坏，声音也放得有些大，显然是被她的行为气坏了，“萤雅！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九岁起留在凉州，是我把你养大，形同你父，你刚才的所作所为乃是…”
罗尘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又看见了萤雅的眼泪，从那双大眼睛里一点点挣脱眼眶，仿佛在控诉他的无情和残忍。
他气的胸膛起伏，却不忍再说她。
萤雅望着他，哽咽道，“我的父亲多的很…有生父…有养父，我不需要再多一个父亲，而且…我从未把你当成是长辈过。”
罗尘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王宫里，也没接触过什么其他的男子，想岔了也是有的…”
“我没有！”萤雅跟着从榻上下来，站到罗尘的面前，仰着头看他，打断了罗尘的话，“是不是想岔了，我心里最清楚。”
罗尘抬手挡在身前，艰难的把话继续说了下去，“你也十六岁了，知少慕艾也是正常的，我明日就在城中挑几个英俊勇猛的勇士，供你挑选…”
这一次自己鼓足了勇气，过了今夜，也许这些话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说出口了，萤雅再次打断了他，“我就要你。”
“若你瞧不起凉州的勇士，我也可以写信去上京，请女皇给你物色上京城的贵公子，风趣幽默，知情识趣的多的是。”罗尘只当她今夜的这番话都是因得知身世之后，受到了刺激才胡言乱语，他尽量把话说的委婉，“无论你成婚与否，这凉州城依旧是你的家，我也依旧是你的家人，所以你不必有无所依靠之感。”
萤雅深深的看着他，没有再进一步，等罗尘说完之后，她久久没有接话。
烛火明明灭灭，笼罩在她的脸庞上，她擦了一把脸低了头，神色晦暗难明，却倔强的没有再掉眼泪。
罗尘道，“你没有吃晚饭，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来可好？”
萤雅听了他的话，“嗯”了一声，“我会吃的，若是刺史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去吧，太晚了，我也要休息了。”
“好。”罗尘顿了一下又道，“那我先出去了，你记得吃一点东西，别多想。”
罗尘又说了几句宽慰他的话之后便走出了雅阁，对侍女道，“让厨房做点姑娘爱吃的，然后再送进去。”
侍女礼道，“是。”
罗尘回首看去，雅阁里黑洞洞的，只有他点燃的几盏烛火的微光，照不亮有萤雅的角落。
天色未亮，萤雅就起来了，或者说她一整夜都没有睡。
她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然后把写好的信放在了桌上，最后回首看了一眼自己居住了七年的这个地方，然后悄声走了出去。
昨夜的雨已经停了，正好到近卫交班的时候，萤雅躲避着人群，轻车熟路的出了凉州王宫。
凉州城的早市已经开了，街道上很是热闹，她找了个摊位吃了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浑身就暖和了起来。
萤雅买了些干粮，又花钱雇了一辆马车，然后便出了城。
车夫问她去哪。
萤雅掀开车帘朝外看了一眼，已经出了城门，走的是凉州的官道，大道向前，不知通向何方，萤雅道，“往南方走吧！”
车夫犹疑道，“南方？姑娘，南方那边乱的很哩！全是牧州流窜过来人，您要不要换个地方？”
萤雅道，“就南方，我们走官道，没事的。”
萤雅出手大方，车夫为了赚那几个银子，便依了她的，一路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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