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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战事毕,秦历憔悴的回了营帐,拿出藏好的锦盒,里头是一根做工精细的步摇,桃红玛瑙镶成的桃花嵌在上头,他轻抚着那步摇,眼神深邃,不觉喃喃,“苗苗,不知还能不能见你……”
初遇魏苗苗那年,他才八岁,魏苗苗也才四岁,两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因为魏誊的缘故,两人接触到了一起。
他三岁师从忠勇侯柳烽门下,身为孤儿的他无依无靠,在柳烽的教导下成为一个顶天立地能独当一面的男儿。
那年在忠勇侯府,他遇见了一个她,似桃花般艳丽的女娃,娇俏动人,只一眼,他就喜欢上了。
“喂,你怎么像个木头一样啊。”女童歪着头看向他,那双眸子直视着他没有丝毫怯懦。
他顿了顿,道:“我不是木头……”
男童稚气的声音,显得有些慌乱,女童笑道:“哈哈,还说不是木头,话都说不利索。”
“苗苗!魏苗苗!”女童还想逗弄男童一番,却得了家人的叫唤,不得意,转身走了,临去前,女童回首笑道:“有缘再见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魏苗苗,也是头一回晓得她的名儿,苗苗,他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就是觉得苗苗这个名很好听。
再见时她一脸怒气,见他呆愣愣的样,上来就咬了一口,他奇怪,就问,“为什么咬我?”
魏苗苗忿然道:“撒气呀!”
她说的理直气壮,他也不好多言,毕竟人家可是金枝玉叶,是他远远及不上的。
见他像个木头一样的,魏苗苗也没了责难的意思,闷闷的道:“你是傻子么,由着我咬?”
秦历挠了挠头,“郡主位份尊贵,秦历一个下等人,怎能反抗呢。”
“喂,你这人真的是!”魏苗苗小脸涨得通红,良久,她复又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当我的跟班!”
“好的,郡主。”他木讷的喊着。
魏苗苗闻声不悦,道:“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他微微一怔,缓缓吐了那两个字,“苗苗……”
魏苗苗欢悦的应了,随后却是又扭了张小脸,闷闷不乐的说道:“喂木头,其实我不喜欢魏苗苗这个名儿,但是母妃和父王已经给我取了这个名,好难听啊。”
秦历忙道:“不,我觉得很好听。”
真的,很好听,苗苗。
女童闻言嫣然一笑,是彻底扎根在他的心里了,从那日起两人就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一直相伴了六年。
魏苗苗十岁那年,两人闹腾的去树上玩,魏苗苗身子瘦弱,不慎踩空了,将要从树上掉下来时,秦历先她一步跳下树,在她落地前一刻,搂住她,生生给她当了肉垫,少女柔软的身子和着体香从鼻尖传来,他抱着她有一瞬失神,直到她一脸慌张的坐起身子,摇晃着他,他才回过神。也是那日起,他晓得了男女有别,便未再接近她。
“喂喂木头!你还好吧!”她金亮的眸子泛着点点水泽,面上满是关切。
良久,他才道:“没事……”
没事自然是假的,因着救魏苗苗,他的手脱臼了,但他没有告诉她,只默默的来到柳烽面前,跪着请罪,“义父,儿子无能未保郡主周全,今日险些让她受伤,请义父责罚。”
柳烽面色沉冷,布满沧桑的脸上端着几分肃穆,他道:“你不必向我请罪,郡主如今安好,便没什么。反倒是你,手都脱臼了,怎的不说?”
“儿子无碍,只怕义父受到牵连。”他说的诚恳,不过却又有些难受,他何时才能做到地位与佳人一样呢。
柳烽淡淡道:“牵连到算不上,不过你小子也十四了吧,身子也日渐壮硕了,你可愿意去边关苦一阵?”
他不答,心下思绪万千,若去了,建功立业今后的荣华足以配得上魏苗苗,但就无法再见魏苗苗了,若不去,他就只能一辈子废在这,空有一个忠勇侯养子的名。
柳烽瞧出他心中所想,便道:“我心知你喜欢郡主,不过我告诉你一声,你若想娶她,自然是要与我一般地位,若不然,纵使宣王殿下愿意将女儿嫁你,你觉得,护得住她么?”
此言不假,凡事讲究门当户对,他一介平民,什么地位也没有,在这忠勇侯也是白吃干饭的,除了每日的习武练字,他真的什么也不会了。
沉默许久,他道:“好,请义父安排。”
那年他十四岁,还未成年的年纪就踏上了征战卫国的路,临去边关前,他对魏苗苗告别。
魏苗苗有些不满,自她家中有了弟妹,父母的关心就少了,现在再少了一个秦历,她往后不久没伴了么。
“木头,你就不能不走么?”面对少女的挽留,秦历有些动容,然他转念想的,满是今后的日子,他道:“苗苗,我总会回来的,你等我就是了。”
魏苗苗叱道:“谁等你啊,你走就走,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赌气的话在秦历听来,甚是难受,但他强撑着笑,道:“苗苗,听说边关的花开的最美,等我打了胜仗,我摘一朵送你吧。”
魏苗苗这才转了脸色,一把扑进他怀里,道:“傻子,你要平安回来啊,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啊,可他并不想只是她的朋友,他想这辈子都守着她,娶她为妻与她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少女在他怀中嘤嘤啜泣着,满是对他的不舍,良久,他捧着她的肩,道:“我会平安回来的。”
魏苗苗破涕为笑,一脸欣喜,那一刻,他想,她可能也是欢喜她的吧。
大魏宣帝三十二年,他在边关的第二年,他取了敌军的首级,这还是他初次赢了胜仗,两年里他被磨平了稚嫩,原本纯澈的眼眸看惯了生死,唯有戾气与凌冽的杀意。
一场战事结束,他累得失去意识,这边关的战争,远比他想象的难,从前在京都,满城的富贵,他从不知,原来还有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如柳烽所言,这边关的敌军是打不完的,所谓树大招风便是如此,如今的大魏是盛世,外头的人都觊觎。而守护整个大魏百姓的,唯有他们了。
再次醒来时,营帐外鼓声响起,这是敌军袭击的鼓声,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子,跟着队伍行进。
刀光剑影,他执着长枪策马行进着,与敌军决一死战,兵戎相向发出刺耳的声音,昭示着战事打响。
终是他们胜了,因着这仗,他也被封为了将军,虽不是什么很高的官爵地位但于他而言,甚好。
初回京都是在他打赢第三场仗,他回到宫里,接受了皇帝陛下的加官进爵,他成了正五品的定远将军,官位不大不小,却也是有分量了。
得了赏赐的他并未着急享乐,他赶忙去了宣王府,打算见一见他的心上人。
如三年前他离去前一样,少女面容未免,唯变的便是那日渐丰腴的身子,已逐渐娉婷。
“苗苗,我回来了。”他笑,傻子都瞧得出他很快活。
魏苗苗淡觑了他一眼,随后噘着嘴道:“傻子,我的礼物呢?你把礼物放哪了?”
他一愣,脸色唰的变白了,他急着回来,没有想到给魏苗苗带什么礼物,魏苗苗许也瞧出了他的尴尬,随后笑道:“好啦呆子,没有也没事,走吧,今日你得了那么多赏赐,是该请我吃一顿吧。”
秦历愣神,喃喃:“答应你的花,我忘了……”
三年的浴血奋战,让他有些忘怀答允魏苗苗的事,为此,他有些难受,连与魏苗苗一道用膳,也是食不知味,明明吃的是边关吃不到的山珍海味,在他口中却味同嚼蜡,入猪食一般难以下咽。
“傻子,那花没有就没有呗,你人平安不就好了?”见他像只落败的公鸡一样恹恹的,魏苗苗不由劝道。
其实她并不在意有没有花,反倒是秦历这个人,能安稳回来便是万幸了,旁的,也没什么了。
秦历一语不发,魏苗苗也不急着催他,自己不紧不慢的吃着面前的膳食,良久,她填饱了肚子,对着秦历道:“你若真个内疚,不如陪我去个地方吧。”
他蓦然抬眸,神色怅然,须臾他已是被魏苗苗拉起,两人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苗苗,咱们还是不要进去吧……”站在巍峨壮丽的宫门口,那漆红的门令他毛骨悚然,这可是天子住的地方啊,他这样随随便便进去怕是不好吧。
魏苗苗淡淡道:“呆子啊你,跟着我就好了,你怕什么。”
说着魏苗苗不紧不慢的拉着秦历的大手,牵着他进了宫,宫门口的侍卫见了魏苗苗忙垂首唤了一声,魏苗苗置之不理,她身后的秦历此时却是心乱如麻,在战场上冷静如他,一回来见到魏苗苗,心就不住的跳动,好似要跳出胸腔。
魏苗苗七拐八拐的带着秦历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随后道:“喏呆子,这里就是我在宫里住的地方,闲鹤楼。”
初时秦历不解其意,尔后他才明白魏苗苗的意思,她原来是想带他去看她的宝物,不远处的桃树下,藏了许多东西。
魏苗苗献宝似的把桃树下挖出的宝物递给秦历,里头胡七八糟什么都有,最令他瞩目的还是那一把小匕首,他道:“你还留着这把匕首?”
那是三年前,他托柳烽送给魏苗苗的,让她防身,本也是他多虑魏苗苗身为郡主位份尊贵,不会遇险,他想着魏苗苗的性子,也不会将这匕首放在心上。
“当然了,这也算是我的宝贝了,我当然要拿着了。不过多谢你了,木头,难得送我这么好的东西,我很中意。”魏苗苗弯眼笑着,如沐春风一般,秦历心头一震悸动。
两人耗了几个时辰在闲鹤楼挖了不少宝贝出来,大多是魏苗苗的珍藏,“苗苗,你为什么要把东西藏在地底下?”
魏苗苗瘫坐在地上,扭曲了一张小脸,许久才道:“那还是我弟妹出生前的事了,那是父王母妃瞒着我,偷偷的养弟妹,我就被关在宫里,我怕弟妹出生后抢我东西,就先一步把喜欢的东西藏起来啦。不过,我是多此一举了。”
她的弟妹很乖,她很欢喜,不过她这藏东西的癖好,却是改不了了。
“只怕小若和小年两个知道你这么忌惮他们,会很伤心。”在魏苗苗弟妹出生前秦历就认识了魏苗苗,那年魏年魏若这对双生兄妹出生,可惹得魏苗苗许久不悦,他还为此受伤了,幸得魏苗苗不是真的自私自利的人,对自家弟妹还是很欢喜的。
魏苗苗吐了吐舌,调皮的说道:“你可别说了,不过这个地方我只告诉你,以后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许告诉别人我私藏好东西。”
“嗯,我答应你。”他很高兴,这可是她初次对他示好,那一天,是他唯一祈求上苍能永远停留的那一天。
因为往后的魏苗苗,对他的漠然与冷视,让他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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