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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永熙往事录 > 第二十六章 织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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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树下的植物时,陆棠如坠冰窖。

    这不正是昆国的织草么。两片叶子之间相搭相缠,那日医师的确这么对自己描述过的。草不高,长在树下也很隐秘,若不是陆棠昨日刚刚见过,怕也会当成普通的杂草。

    陆棠意识到自己或许意外窥破了文大人的一个大秘密。现下想来,这几棵树也许是客观上栽培织草的重要条件,却成了最大的破绽。

    正是因为它们都是南疆人的植物,种在青云城才会水土不服得打蔫儿。陆棠满心满脑都是另一件事,顿时没了询问府卫的心思。

    例行公事地问过几遍,小厮和以前说的没什么差别,当晚,他没注意到什么秋毫司还没掌握的异常情况。在陆棠脑中翻涌的全都是那几棵树和树下蓬勃生长的织草。

    他不想直接将慈眉善目的文德海和丁蓬的突然死亡直接联系在一起。文德海毕竟是个有权有势的朝臣,对付丁蓬这种性子的小官,何必非要他的命不可呢?

    可就算这杀人的罪名不在他的头上,那院子里的草又该作何解释?揽梦是不许私种这种植物的,它也难养,这意味着必然有人手把手地指导。

    揽梦虽有不少昆国人流亡出入,各类司法条例也都默许。但两国间政府的关系紧张,对朝廷官员的限制更重几分。私自勾结外族人对谁来说都不是件能轻描淡写的事。

    还有文德海的眼神里的暗示意味……真是让人头疼。

    这一来二去折腾着又到了饭点,陆棠背着手想心事,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千钧楼门口,想到昨夜的这时候,丁蓬还热情洋溢地要请自己吃饭。

    现下,他已经带着还没来得及告诉自己的话永远地长眠了。陆棠有些懊恼,好像周遭的每个人都有秘密。

    他最恨这种来不及揭破真相的无力感。

    “陆棠?”花枝蔓这日换了身粉嫩的衣裳,发上新簪了朵亮晶晶的珠花。

    “……是你。”陆棠点点头。

    “你看起来情绪不太好啊。”花枝蔓转头看了眼姐妹们,没说什么就匆匆跑出了店门,一群女孩子们看着他俩,哄笑起来。

    “哎呀,烦人,”花枝蔓冲着身后一扬手,也不看她们,“晚上一起吃个饭?”

    陆棠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头。

    再抬头时,花枝蔓又“噔噔噔”地反身回去,冲当值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磨蹭了好一阵才欢天喜地地跑了出来。

    “我花我自己的钱请假,也不知那家伙还叽叽喳喳什么,又没她的事。”左绕右拐她终于将陆棠领到一处面馆的棚子里坐下。

    老板是个约略中年的男人,手上揉着面,见二人来得早,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招呼。

    “两碗面,”花枝蔓熟稔地吩咐道,转头对陆棠说,“这家店的老板特别勤快,这面里的食材都是他亲自准备的,一整个流程的手艺都是祖传,一会儿你尝尝。”

    “好,”陆棠简短地应答道。其实他也不想这么潦草地回答,怕扫了花枝蔓的兴,可他也实在提不起心情,好容易憋出一句话,“昨晚你没在楼里?”

    “没啊,昨天出去了,我这今天也才是刚到呢,和大家都还没聊两句。”花枝蔓笑着。

    怪不得,她还对昨天的事情一无所知,陆棠突然有些羡慕她此刻的无忧无虑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花枝蔓问道。

    陆棠被这么一问反倒愣住了:“我找你?”

    “对啊,不然你来这里干嘛,我可是真心实意地把你当客户供着的。是不是需要我这个小神婆再出马啊?”花枝蔓托着下巴道。

    陆棠本没有这个打算,听得这句话灵光一现:“正是。”

    “嘿嘿嘿我就知道,多少钱?”花枝蔓理直气壮地伸手,险些被端来的面烫到。

    “小心点,”陆棠沉吟了一会儿,望着热气腾腾的面碗笑了,“先吃吧,一会儿再说。”

    两人相对沉默。老板收走了空荡荡的面碗,正在卖力地拆下棚子的支架。

    “这事我也不是不能帮你,只是太让人震惊了……你说,是在我们千钧楼中出的事?”花枝蔓不安地问道。

    “是,但应该与你们无关。”陆棠礼貌地摘除了千钧楼的嫌疑。

    “早知道我昨夜就不回家住了。我说呢,总觉得你最近在做很危险的事情,这下可好,险些你连命都要丢了。”花枝蔓有些后怕。

    “丢了也好啊,现在这个状况,我又不是丁蓬,又不是陆庄,这可让我怎么善后。”陆棠愤愤,一不小心吐露了最真实的想法。

    “不,你有机会,而且只有你有,因为你认识我,我也肯帮你。”花枝蔓点了点头,报出了一个价格,陆棠斟酌了一下同意了。

    “你确实会吗?”陆棠担忧地望向她,“你父亲教没教过你,别是你偷学的吧。”

    “这次肯定不是!”花枝蔓的能力被质疑,有些激动地小声喊起来,“我小时候可是应父亲的要求专门为人做这种通灵的。”

    陆棠又一次意外了:“你?”

    “以前是我父亲施法,我负责做魂魄的躯体。不过你不用担心啦,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三天两头的看他那套流程,我耳朵眼睛都要一起生茧子了。”花枝蔓笑嘻嘻地站起来。

    二人步行在微凉的夜里。陆棠继续着话题:“我不是在小看你,我是问为什么是你?”

    “这……他要施法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要是他折进去了,谁来找金主赔钱啊。”花枝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也觉得挺有趣的啊,能听到它们给我讲的故事。”

    陆棠心里有数,便不再问了。

    倒是花枝蔓继续爽朗俏皮地笑,似乎先前提起的并不是什么不愉快的记忆:“总之你也要保重些,我可不想我一会儿把事情给你办了没人给我结款,那我财路断了。”

    “行,”陆棠明白这是她独特的关心方式,微笑了一下,神色忽又转为严肃,“我一会儿就把丁蓬常用的东西给你送去,只是你别偷偷去做,我必须在场。”

    回到家中,陆棠发现门口放着一个包裹,上面的落款是沈鹤霜。他掂了掂包裹,里面满满当当的应当都是案卷一类的东西。几天不见,不知他突然寄来这些做什么。

    待到母亲睡下,陆棠悄悄地点亮灯,翻开书页,其内容正是当今朝堂波诡云谲的局势。他不由得赞一句沈鹤霜送来的异常及时,陆棠连忙翻到了文德海那段,这一看就是通宵达旦。

    次日,花枝蔓就带着一应物事蹲在了千钧楼的巷子口。

    “就在这里吗?”陆棠黑着眼圈打量着四周。

    沈鹤霜听说了这事,也非要来帮他俩不可。陆棠心想多一人多个帮手,何况他也不是那种会拖累大家或是容易坏事的队友,便领他一起。

    “是啊,不然就算你开得起房间,我们掌柜的还不肯你在里边招魂呢,就这里,效果是一样的。”花枝蔓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

    三柱香燃起,花枝蔓执意不肯让陆棠或沈鹤霜中的任何一人帮她,说是怕二人毛手毛脚出了岔子。她一个人既要招引魂魄,又要亲自承接魂魄,工作量确实不小。

    “……”陆棠听不懂她在嘀咕着什么,也不敢出声,只得学着沈鹤霜的样子,按着自己的刀柄,随时用警戒的眼神打量着四周。

    忽然,花枝蔓低声念诵咒语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从喉咙深处传来的“咯咯”声,陆棠转头看时,只见她原本红润的面颊已经换了颜色,青白得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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