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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棠望着这排场，连连点头。就连博闻多识的沈鹤霜也发现这里有很多他甚至不曾听说过的植物。
池塘上藻荇交横，放眼望去都是一片绿意盎然。秋毫局的仵作蹲在岸边，正在收拾着带来的工具。
“结束了？辛苦你了。”陆棠搭话道。
“嗯，我回去给你写报告，不排除需要进一步检查的可能性。”仵作有些迟疑，陆棠觉得他可能是遇到了困难。
与此同时，沈鹤霜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池塘在院子的一角，距离任何建筑都有一段距离，不太可能是常德夜里失足落水。
“昨天晚饭你们老爷喝酒了吗？”沈鹤霜轻描淡写地问。
“没有，我们老爷以节俭清廉著称，生活上一应物事，都很俭省。您刚才看到小虎了，您瞧他的打扮，也绝对猜不出他是一位京官的独子吧？”王管家心直口快，说的也不无道理。
陆棠在湖边转了两圈，发现一处草皮，有鲜血和草被压倒的拖行痕迹。显然弄出这种痕迹的那个人曾经想要擦掉并且恢复原状，但还是留下了破绽。
碍于王管家在场，陆棠不动声色。趁着王管家不注意，假装去看旁边的花，悄悄揪了一把带血的草，放到包里。沈鹤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二人心照不宣，对现场各处做了一番记录之后就告别了。
三人一起回到秋毫司中，沈鹤霜请陆棠到自己的办公处去，毕竟他早到一天，房间收拾得整洁些，一应东西也都摆好了。
“嗯，首先这个常德大人的死，应该是他杀。”陆棠破开沉默的空气，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沈鹤霜并不反对：“要失足落水到那个地方去，除非他产生了幻觉或是喝多了迷魂汤。”
“但是疑点还是挺多的，但都是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让人心里有一点难受，但是又说不出它到底和案件有没有关系的小问题。”陆棠抱怨。
“没错，最大的问题应该是飞贼。”沈鹤霜摊手。
“一般人家遭遇了飞贼，又遇到秋毫局的人上门，不管自己受没受损失，都一定会坚持报官，要求要查个清楚的。但他们没有。这说明要么他们认识那个飞贼，要么飞贼频繁光临他们家，他们已经不以为奇了。”陆棠摇着头，表示不理解。
“第二点，他们家的仆役。老管家的手上有一道伤痕，这会不会是老爷给他留下的？其次，为什么突然之间招了这么多新仆役？”
“嗯，不过仆役的问题也有可能是正好赶上他们家招工，用巧合是可以解释的。”陆棠补充。
“常德在前一天晚饭后就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这时候可能他已经被人下了药。但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据我所知，常德勤恳工作，乐于弹劾别人。如果是工作操劳，有可能。”沈鹤霜指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总觉得那个常夫人怪怪的，今天就让她休息一天，正好我也累了。明天说什么我都要跟她谈一谈。”陆棠道。
隔了一会儿，陆棠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沈兄啊，你说清风院的人，当真就能两袖清风吗？”
“清风院本就是负责弹劾其他官员的机构，若是不够廉洁，我想总会有同僚偷偷参你一本的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常德本身有问题。”陆棠说着自己无凭无据的猜测，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常德这个人，我师父跟我说过，还让我特别小心提防着他。在这偌大的梦都，六部里除了工部都吃过他的参本。但苦于确有其事，也拿他没办法。他在来清风院之前是工部的人，坊间曾经有闲言碎语说他成日荫蔽自己的老朋友们。最后闹得皇帝都听说了，可皇帝后来偷偷派人去检查，工部的确是又苦又累，甚至有些留不住人的趋势，也就只好作罢。”
“真是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那咱们的事情可就麻烦喽。岂不是半个梦都的官员都有动机、都不想看他活在这世上？”陆棠为难。
“可以这么说。”
“那个飞贼，我派人去核实一下，看看左邻右舍有没有目击的，不过我觉得希望很渺茫。这样你既然已经忙了这么久了，就先歇着吧。”陆棠关切地说。
“嗯，明天等我一起。”沈鹤霜道。
“哎呀，放心啦，我还忍心丢下你这个机智勇敢玉树临风的伙伴不成？”陆棠随口道，盘算着一会儿要回去写报告，可别遗漏了什么细节。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鹤霜的脸色可疑而可爱地变了变。
写了一下午报告，陆棠确信自己没有错过什么细节，就开始咬着笔头对纸发呆。就这么点信息，真的能找出凶手吗？
一直到回到家中，他还在想着这个问题。花枝蔓见他饭吃的不香，还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合胃口，一问之下才知是这个原因。
“哎，这点事啊，你告诉我他家在哪儿？”花枝蔓一副大包大揽的架势。
“没事，不用你操心，”陆棠连忙摆手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就是，小棠啊，你自己的事要自己处理，不要让女孩子参与到那些危险的事中间去。”陆棠的母亲也发话了。
“那聊聊天总可以吧，说说你遇到什么困难，我才不一定会帮你呢。”花枝蔓调皮地笑笑。
陆棠隐去了姓名，捡其中不要紧的事和二人说了。
“哦，我忘了问沈鹤霜，”陆棠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当时问管家的那个二小姐……”
“听他这口气，二小姐可能已经是……”花枝蔓起了兴致。
“哎，我劝你别打这主意，还嫌上次把我们吓的不够惨吗？”陆棠正色。
“没有啊，这只是我的职业本能，职业本能。”花枝蔓心虚地解释道。
夜深了，花枝蔓看看睡在旁边床上的陆棠母亲，轻手轻脚地迎着皎洁的月色，往常德的家里摸去。就算陆棠不肯说出事的是哪户人家，但今天城里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也难。
站在墙外，熟练地铺好稻草，她虔诚地闭上眼睛，跌入另一个世界。
二小姐，二小姐……
与上次不同，这次花枝蔓念叨了很久，才勉勉强强看到了一些淡得几乎透明的回忆痕迹。
很显然，二小姐对人世的执念已经不太深，花枝蔓此时就已经排除了是灵魂害常德死亡的说法。
但她还是很好奇为什么那个管家在听到他死亡时，第一个想到的会是二小姐，而且如此恐惧。
二小姐是大夫人的女儿，大夫人身体不好，早早就过世了。幸而过世之前，她已经先将大女儿嫁了出去。但二女儿自幼残疾，左眼天生就看不见，上门提亲的人寥寥无几。
大夫人的病一半是身体不好，一半是为了女儿的嫁娶问题急火攻心。常德这个人，挺想不开的，从二女儿出生起，他就一直很不喜欢她。
“你怎么会生出这样的东西来，你和我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废物？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别的男人？”
常德一看到二女儿就没好气，怎样恶毒下贱的话都说出来过。他后来干脆把这一切归结为天谴，归结为自己娶了一个卑劣无德的女人所带来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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