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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枷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怕离得太远，又怕离得太近。
其实刚跟了他散步艾枷就后悔了，怎么想都感觉自己像个变态似的，自己都嫌弃自己。但她又架不住自己对程锦司的那点贪恋，总想着这人马上就见不着了，自己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
程锦司像是在和这里的一切道别似的，走得很慢，两人隔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沿着江城大大小小的街道走了小半个小时才总算到了他家附近。
艾枷看着他进了小区的门才恋恋不舍地回了头，买的复习资料包里放不下，被她一路抱在手里，书皮被胳膊上的汗水染得有点湿了。
艾枷在路边的公交站台坐了下来，掏出纸巾擦书皮，擦着擦着，没忍住，掉了滴眼泪出来，滴在她刚擦过的位置上，她急忙去补救，却往下滴得更多了。
她不敢抬头，只是重复着擦书皮得动作，在人声鼎沸的大街上，无声地上演着只属于她的悲欢离合。
周天中午，艾枷接到了一通何子光打来的电话，他告诉她，程锦司下午3点的飞机，他去给他送行，如果她想去送送他的话，他可以过来捎上她。
艾枷婉拒了，在她心里，那个下午，她其实就已经跟他告过别了。
吃过午饭，艾枷跟着许红梅和艾东明一起出摊，今天活比较多，还要补货，艾枷跟着进进出出搬了几趟箱子累出一身汗。
许红梅拿毛巾给她擦了一下脸，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艾枷自认为将情绪隐藏得很好，但还是被妈妈看出了端倪，但这注定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即使是妈妈，她也没办法坦言。
许红梅见她不想说，并没有强迫她，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一点多的时候，陈叔跑来找艾东明，说是有趟货急着要送去城南的一个工厂，他们家二宝突然发高烧，他得送孩子去趟医院，实在分身乏术，想拜托艾东明帮忙去送一下。
艾东明一听，立马答应了，比划着让他快点去看孩子。
陈叔将车钥匙递给他，又嘱咐了一边工厂的具体地址，还强调了就在机场附近，说完才千恩万谢地走了。
艾枷原本在擦桌子，听到‘机场’两个字地时候，她浑身像触电了似的战栗了一下。
心里某个已经强行被压下去的贪恋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艾东明换下了围裙，跟许红梅交代了待会儿摆摊的材料放在哪儿，就拿着车钥匙打算走。
艾枷没忍住叫住了他：“爸！”
艾东明疑惑着回头。
“我想跟你一起去！”
一旁的许红梅见了，问她：“你爸去送货，你跟着去干嘛？”
艾枷急得咬了下嘴唇，支支吾吾道：“那个，我一个人同学今天出国，下午的飞机，我想去送送他。”
这段话艾枷做贼心虚似的越说越小，也不知道许红梅听清了没。
“这样啊，”许红梅像是没看出来她的窘迫，笑了笑说：“那你去吧，孩儿她爸，你把她捎上吧。”
艾枷立马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谢谢妈妈！”
父女俩往货车的方向走，许红梅在后头嘱咐：“注意安全啊！早点回来！”
“知道啦！”艾枷一边往货车上爬一边回她。
许红梅目送着汽车走远，揉了揉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眼皮一直跳得厉害。
大货车跑得比其他车跑得慢些，到机场附近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半了，艾枷让艾东明把她在岔路口放下，又嘱咐了一遍让他注意安全才往机场的方向狂奔。
这个岔路口往前走一段，再过个马路才能到机场，艾枷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估计是赶不上了，但还是想拼尽权力努力一下。
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背影也好。
然而等她真正跑进机场大厅的时候，却愣住了。
这里远比她想象得要大，她抬头看了眼电子屏上的航班信息，又马不停蹄地往二楼的对应登机口跑，但可惜的是，等她找到登机口的时候，登机通道已经关闭了。
艾枷看着正前方停止检票的提醒信息，觉得自己所有的力气一下子都被抽空了，整个人毫无防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引来了一连串异样的眼光。
艾枷这时候顾不得那么多了，只是本能地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等到她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头顶上正好传来一阵提醒开往德国的飞机已经起飞的通知。广播里播报员的声音甜美可人，艾枷听来却带有一丝彻骨的冷。
她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往落地窗的方向走，正好看到一架飞机驶离跑道，跃上青空。
“保重，程锦司。”
她在心里默念着跟他道别。
艾枷在机场多逗留了一会儿，刚刚那阵疾跑差点把她的五脏六腑都跑报废了，等完全缓过了神她才走。
出了机场她才发现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看阵仗还不小。
她看了眼完全暗下来的天空，扯了扯嘴角，觉得这雨还挺应景的。
艾枷给艾东明发了消息说自己在机场门口等他，又给许红梅打电话报了个平安。
许红梅嘱咐让他们早点回去，怕待会儿雨下大了路不好走，艾枷连连答应。
等挂了电话，艾枷却发现艾东明还没有回她的消息，她有点皱了下眉，又看了眼时间，已经四点了，照理说这个时候艾东明已经交接完货物了。
艾枷想着他现在可能已经开车在路上了，决定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五点。
雨越下越大，艾东明却一直没有来，她消息发出去了无数条始终没有回复，电话打过去也是无人接听，就在她慌乱着准备再打一通的时候，许红梅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立马按了接听：“妈，我爸……”
“枷枷。”电话那头许红梅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对劲，艾枷呼吸一滞，身上也忍不住有些发抖，直觉告诉她，一场巨大的灾难正在准备将她吞噬殆尽。
果然，下一秒，许红梅沙哑的声音透过手机传了过来。
她哽咽着说：“枷……枷枷……你爸……你爸没了……”
“啪”地一声，一部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它的主人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愣在了原地，手还保持着刚刚打电话的姿势。
艾枷忽然觉得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她的世界，终于只剩下了一片空荡荡的黑色。
八年后。
程锦司是被一阵噩梦惊醒的。
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正三d立体环绕着杀马特重金属音乐，驾驶座的李完一边开车一边不耽误地轻晃着身子打节拍。
噩梦里的情景一点也记不清了，程锦司抬手去揉眉心，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脑门子的汗。他忍着疲惫，抬脚踢了踢正前方的驾驶座。
李完得到感应回到：“怎么了老程？”
程锦司沉声道：“把音乐关了。”
“什么？”音乐声实在太吵，李完没听清。
“我说，”程锦司又耐着性子提高声贝重复了一遍，“把你那没品味的歌关了。”
这回李完听清了，但是脸上表情看着不是很乐意。他正想抗争一下，却不小心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程锦司蹙着眉一副难受得不行的样子。
虽然不太情愿但他还是识相地关了。
车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怎么回事啊你？晕车了？”
程锦司整个人靠在椅背上，眼睑半合，哑着嗓子道：“可能吧。”
李完有点纳闷：“没听说你还有这毛病啊？”
程锦司没有搭理他的欲望，完全合上眼睛，断绝了自己和外界的联系。李完又瞄了他一眼，想到他刚下飞机，估计累得很，也就没再多嘴。
正处下班高峰，路上堵得狠，车子从机场出来开到市中心医院，走走停停开了将近两个小时，由于后座的人没有撩闲的意思，李完闷头开车憋了一路，一到地方就急吼吼窜了出去找门口等着两人的何子光搭话。
“老何！想死老子了！”
何子光一身白大褂，站在门口等了好一阵，看到车停下来，快步走过去，直接略过了上前来跟他诉衷肠的李完，把注意力分给了后面刚慢悠悠从车上下来的程锦司：“怎么这么晚？”
程锦司站在车前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听到他这么一问，看了眼手腕上的手表，忍不住啧了一声：“这江城的交通状况真是越来越堪忧啊。”
后头被无视的李完怒刷存在感：“怎么回事你俩！hello？能看到我吗？”
何子光分给他一个白眼：“这里不让停车，接下来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就先回去吧。”
“啥玩意儿？”李完感觉自己要炸：“合着就当我司机呢？用完就丢！老子可不干啊！”
何子光无动于衷。
程锦司还算有良心，上前拍了拍他肩膀：“我先上去看看我爸，你去食味居，这个点了，不知道能不能占到座，先去排个队吧，晚上聚聚。”
“早说啊你！”李完立马喜笑颜开，“我在还不能占着座？走着，你俩快点啊！替我跟程叔问个好。”
说完屁颠屁颠把车开走了。
剩下的俩人一起往住院部走。
“脸色怎么不太好？不舒服？”何子光见他神色不太好，职业病犯了，忍不住问道。
“嗯，三天没睡了，有点累。”程锦司坦然道，眉宇间有藏不住的倦色。
何子光闻言忍不住蹙眉：“那你晚上不早点回去休息，还跟李完那家伙胡闹？！”
程锦司笑了笑：“不碍事，我好久没回来了，大家聚聚挺好的。”
“这次待多久？”
“不走了。”
何子光：“！！！”
“你不回德国了？”他明显对这个答案有点震惊：“怎么没听你说过啊？”
程锦司：“不回了，工作什么的都基本交接过来了。”
“那阿姨那边……”
当年程锦司出国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陪伴她母亲，这么些年就算回国这只是待那么几天就又走了，这次他回来，何子光也就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只是回来看看他爸，倒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打算留在国内不走了。
“我妈那边暂时还没这个打算，估计还要在那边待一阵子。”说到程母何卉欣，程锦司顿时有点头疼。
“那阿姨和叔叔……”何子光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问：“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放心吗？”
程锦司叹了一口气：“还跟老头置气呢，我也没办法，只能两头哄着，对了，我爸情况怎么样？”
“目前检查来看没什么大碍，就中老年人常见的三高，控制控制就没问题，你放心。”
程锦司点了点头，眉头总算舒展了不少。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病房，何子光推开病房领着人进去，老头正对着医院清汤寡水的饭菜愁眉不展，听到动静看过去，看到来人愣了一下。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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