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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淮直到此刻才停止在它口腔里剧烈的翻滚撞击。
那海兽吞了他们，却一直含在嘴里，没有咀嚼也没有直接咽下去，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带回家好好烹饪一番再把他们吃掉；
更稀奇的是，在其中还能正常呼吸、行动，是要保持新鲜度、防止食物被闷死吗？
海兽嘴里乌漆抹黑的，气味就更不用提了；但好歹摔着一点都不疼，撞上去跟陷进一团棉花里似的，所以叶淮还有余力胡思乱想。
叶淮靠着口腔壁坐稳后，叫了声陆引和，却没有得到回应。
叶淮也摸不到他在哪儿，干脆试了试自己前段时间刚修炼出来的法术。
一簇小小的火苗骤然在黑暗中亮起；亮光虽小，但口腔空间也不大，足够叶淮视物了。
原来陆引和就在叶淮对面，他往海兽舌苔上垫了层“气流垫”，闭目盘腿而坐，运气调息，安稳妥当。
叶淮本来有一堆问题，但此时却一个也说不出口了。
虽然陆引和没有刻意表现出来，但他神色中的倦意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之前的万物长生阵，已经让他消耗巨大，接着又是指挥又是审讯的，而后又一路护着她直到现在。
从进入南山司以来，她似乎总是受到陆引和的庇护；
就连应龙逆鳞，如果不是陆引和，她可能一辈子也找不到。
这么一想，陆引和还真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上司！对她这个不正式的下属，可以说非常照顾了，照顾到，连正经南山司员工都没有她得到的优待多——这正常吗？
叶淮想。
肯定不正常呀！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要叶淮承认那个南山司流传甚广的八卦，说陆引和对她有点意思，她也是决计不肯的。
倒不是她看不上陆引和，要是陆引和真有这想法，她绝对第一个屁颠屁颠地点头；只是凭她常年混迹妖界磨练出的敏锐第六感，陆引和对她的目的不单纯，却绝不是男女方面的不单纯。
这笃定的第六感来得莫名其妙，却又异常强烈，强烈得，像一个诉求。
叶淮笑了笑，摇摇头，不该再胡思乱想了；简单点，一年期满，甩手走人！只不过——
陆引和这厮，长得是真好看啊！
叶淮收回思绪，目光聚焦回陆引和的脸；稍嫌暗淡的摇曳火光下，他的脸有种端肃与妖冶糅合的奇异，显出与平时不一样的美感——
也不知道怎么，从锦鲤号上下来，再看陆引和，总感觉他有什么地方跟之前不一样了，却又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
找不出来便不找了，总之在这种患难情况下，还能欣赏美人，也算是一大幸事！
叶淮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陆引和感受到叶淮的视线，本来并不想作任何理会；只是这眼神过分灼热，叫他实在遭受不住，只得睁眼。
他一睁开眼，对上的便是叶淮专注且盈满笑意的眼眸；一盏小小的火苗倒映在她澄澈的瞳孔里，那虚影竟然比火苗本身还要明亮灿烂！
陆引和微微别开头，准备好的说辞竟一时又咽了回去。
“你休息好啦？”
叶淮欢喜地爬过去，指尖小小的火苗因风晃动，火光一时弱下，几乎微不可见。
陆引和意念一动，叶淮指尖的火苗便又重新燃烧起来，远比之前更盛更旺。
叶淮还以为自己的手指被烧着了，惊吓得连连用力甩手，想把它熄灭。
陆引和：“……”
叶淮见陆引和用一种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反应过来是陆引和施的法术，也不觉得尴尬羞愧，反而嘿嘿一笑——
这一笑，就更像个傻子了。
陆引和稍显嫌弃地朝后挪了挪，不让叶淮凑近。
叶淮不强求，就地坐下，问道：“刑长，我采访一下，您对眼下的状况，有什么高见？”
陆引和眼皮子动了动，注意到刚才叶淮叫他的时候没有用敬称，现在又换了回来。
叶淮显然已经习惯了陆引和总是不回答问题。当他觉得答案显而易见的时候，或者他觉得问题很愚蠢的时候，总是不乐意多说一个字。
叶淮也不恼，总归她也不是真心想知道答案，就是闲着没事，单纯地想聊天而已。
她干脆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觉得吧，这海兽要么是想救我们，要么是不愿意将就，想把我们带回老巢，洗干净了下锅做一顿味道好的。”
陆引和冷眼看她讲话，不对任何无意义的话做任何无意义的评论。
“归墟祖训，我不会伤害你们。”
两人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一个沉稳的、中年男性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正主终于来了。
“那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
叶淮直接出声询问。
“很快就知道了。”
那个声音不咸不淡地说。
“你说什么？他们被吃掉了？！”
周慕朗和夏商宁异口同声地惊问——
从某种意义上说，归墟境内的两人此刻确实是被“吃”掉的状态。
钟意则不废话，直接准备对龙小小动手。
“请等一等！”宋连理暂时制止钟意，“先把具体情况了解清楚吧。”
她又转而对龙小小礼貌却隐含威压地说：“请讲。”
龙小小也不再隐瞒，直说道：
“我乃瀛洲海中戍守直达瀛洲山通道的龙鱼。九百年前，西帝治下鸟族通过上古流传的方法传讯给瀛洲仙域，希望我们开启瀛洲通道，请求前来避难；祖训有言，我族自然放行，没想到那群鸟族才是真正的大灾难！”
龙小小说到这里，愤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胸鳍都不受控制地蜷起，“也不知道它们哪里来的力量，总之两百年后，它们彻底统治了瀛洲仙域；瀛洲境内，万万生灵皆是它们口中餐；尤其当时对它们反抗最厉害的锦鲤，全族在发丘山上被处以示众极刑——那群鸟妖，竟然将上古神兽三青锦鲤，生吃活剥、烹饪飨宴……”
龙小小说到这时，仿佛又回到了当时的情境中，再次哽咽起来，“我与锦廿二，虽说从小是死对头，但怎么也斗了六千年，让我眼睁睁看着它去死……”
龙小小说不下去了。
“所以，偷瀛洲水钥的是你，救锦廿二的是你，把刑长和叶淮扔进归墟的也是你。”
赵流之冷笑。
这森然的表情在他脸上，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合适。
也难怪他收敛起浑人性子，锦廿二的强悍有目共睹，连这样的一族都不是那群鸟妖的对手，陆引和与叶淮两个末法时代的人类进去，还能有命活么？
龙小小欲反驳，但还是它教会锦廿二开启水钥的方法；事已至此，说成是它，也不为过了。
“既然你和锦廿二逃了出来，为什么你的同族没有？难道这把，是唯一的水钥吗？”
裴选保持冷静客观，直指问题关键：暂且不论陆引和二人是否遇难，单论他们有没有回来的可能。
“……”
龙小小沉默不语。
众人见状，知道了答案。
这回周慕朗笑了，笑容真真灿烂至极，也讽刺至极：“说是为了救锦廿二，其实是为了你自己逃出来吧？”
龙小小怒吼回去：“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明知道水钥是瀛洲生灵逃出来的希望，这么多年来，却不回去？”
夏商宁帮腔。
龙小小顿了顿，说道：“锦廿二将水钥盗走，不知如何隐匿了它的气息；一直到十年前，我才再一次，在你们所谓的东山区显山海，感应到它被开启了一次。”
一直没有出声的周穆集突然问：“你确定是十年前、显山海、归墟境开启了？”
他微微拧眉，神情无比严肃。
龙小小一愣，接着用力地点点头：“我确定。”
“不必问了，收拾东西。”
钟意面无表情地说。
“嗯，走吧。你先送我们进去，至于其他人，要不要来就慢慢讨论吧。”
赵流之懒洋洋地对龙小小说，接着对宋连理眨眨眼睛，一笑，“宋刑长就不要来了，听起来太危险，不如在外头准备好接应我们。”
裴选也微笑着向龙小小交代：“记得帮我跟小六说一声，我大概又要晚几天回去了。”
夏商宁耸了耸肩，无所谓地撇撇嘴：“你们可好，我都没有要传话的人。”
周穆集拍了拍周慕朗的肩，深冷的目光有别重意味：“无论如何，非去不可。”
宋连理微微一怔，倒是莞尔：“各位的决定下得急了些，但我完全理解。你们先行一步，待我询问过这船上众人意见，会尽快支援上来。”
“多谢宋刑长。”
裴选致谢宋连理，又嘱托道，“若是借不到助力，请在三天后第一次开启通道；如果我们没有任何回应，便不必向南山司调遣人手了；请在十五天后第二次开启通道，若是仍然没有回应，请在两个月后第三次开启通道——之后，就不必再挂心我们了。”
裴选微笑着，将这个仓促临时的计划告知龙小小和宋连理。
龙小小简直要给他们气疯了！
都说了必死无疑，他们执意要进去也就算了，居然连一点计划都没有！一点帮手都不带！他们到底是有多看不起归墟境、瀛洲山！他们又是多看得起自己？以为自己本领通天吗？以为自己的命不是命吗？
六百年前，族长是为了什么，命它带着水钥逃出瀛洲？
它又是为了什么，六百年来都不敢回去？
这些人间人，就是这么作贱龙鱼一族对归墟祖训的以命死守吗？
好啊！回去就回去！谁怕谁！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都活了八千多年了，跟这些人八十年的寿命比起来，已经赚得不能再赚了！
“走走走！既然你们执意送死，我成全你们！”
龙小小烦不胜烦，便不耐烦地说道。
而楼下101审讯室，从始至终都保持板正的坐姿、不言不语的东山刑长周易，突然动了动身子，靠在椅背上。
自宋连理走后就一直闭目养神的七位修灵大家，闻声纷纷睁眼看去。
只见一贯以严肃刻板形象示人的周刑长，往椅背一躺；眼皮耷着，视线朝地下；唇角却勾起，抹开一种古怪的笑意：仿佛发生了什么预想之中、又意料之外事情，让他既懊恼又愉悦——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他素来一板一眼、略显老态的脸上，便仿佛沾染了妖鱼邪气般诡异。
“啧，无用之物死早了，就罢了；烦扰之物竟也来早了；愁煞人，愁煞人！”
他嘴里连连叹道“愁煞人”，笑容却逐渐扩大开来——
“愁煞人，不如仇杀人！”
他蓦地抬起头，瞳孔中青光一闪，手腕束灵索、脚踝缚灵扣齐齐崩开断裂！
而此时数百里外，有一人身披白裘，从那茫茫无边际的大洋之中，闲闲信步，一步十里，踏水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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