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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半世前尘,一笔勾销(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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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时。

    南方的冬日没有寒风彻骨。当温容跨上马时,却无故有了种钻心疼痛。

    不知是不是铠甲太沉重,竟让他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拖得他难以前进。他手指冰凉,时间越久,越有种劫数难逃之感。

    没有人可以做到将自己割裂,选择只有一个。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已经回响一夜。

    他转身,极力向她安身的地方眺望。手指捏紧缰绳良久,直到旁边的人催促,才终于下令出发。

    马蹄飞扬,他尽力按下心中肆虐的不安,急速向前行去,心中默念一句——

    阿倾,等我。

    *

    卯时。

    这一日的晨曦比平日来得更早,当光透过窗户的时候,苏倾平静地睁开了眼。

    她知道,温容走了,司徒瑾走了,尹袖走了,接下来,唐芙该来了。

    苏倾站了起来,平静地穿衣,洗漱,孤身去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唐芙会不会在今天来未可知,会不会来也说不定,但是若她要来,也应该是下午时分来。她要动手自然是自己动手才安心,而尹袖司徒瑾回越郡的消息传到她那里需要一定时辰,她从行军的队伍里抽身出来又需要另一段时间,其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给她活着。

    苏倾绾好头发,只拿了一把青黛下去吃饭。

    她下到客栈大厅的时候已经是太阳高挂,今天的白颍是个像楚小凤跳崖那天一样的晴天。客栈大厅有几个男人大声在餐桌上议论着战事,十分激动的模样。她走到下面,坐在他们的邻桌,也要了几个好菜,然后就静静地听他们议论的内容——

    “……顾奕清已经到了云阳,天子之师也到了!原本说是在凉州,竟一路行到云阳来,”只见一个人有些激动地说道,“如今大战竟是迫在眉睫的事!”

    “是啊是啊……若今日就将胜负定下,那么真个是要换个年号过年了!”另外一个人也感叹着摇头。

    听着他们大惊小怪的口气,另外一个看起来有些学问的人开了口:“依我看,将顾奕清逼至云阳本就是太子必行之事,凉州岂是说丢就丢的?若真让未郡王跟唐将军攻入那里,天子最后的那些力量又如何阻挡得住这边三强联合?”

    “说得轻巧!”他旁边的一个人显然对他这种事后诸葛的态度不满,嗤笑了一声,“我就不信你想到了朝廷能将凉州守住把战火燃到云阳来!谁曾料到……”

    “谁曾料到那少年太子年纪轻轻,竟如此懂得用兵!”这句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大声打断,“你说若还是天子当政,凉州可还能保得住?顾奕清可是击败过唐家军的人,这时候拿不下凉州,被逼至云阳与未郡王会合……啧啧,你们可听说了凉州周围那几仗?太子当真是厉害得很!”

    周围的人又是一片应和之声,而先前那个有学问的人似乎觉得被拂了面子,敲了敲桌子,反驳道:“厉害又怎的?懂得用兵又怎的?你们还指望他守住这飘零的半壁江山么?都是螳臂当车罢了!凉州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先前驻在这里的那两只军队你们也是见识过的,即便在云阳作战,攻破王师也不成问题!”

    刚开始赞叹太子的人略作沉默,第一个开口的人就连声附和道:“对对对,我看也是这样!况且,你们别忘了,”他环视着他们,道,“未郡王手中可是掌握着倾歌令的!”

    听到这个,大家又纷纷点头应和了。

    倾歌令。苏倾再听到这个词,却是无比地厌恶。倾歌令代表的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温容为着江山而远离她,到头来她还是输给了这个神秘的东西。她默然吃着桌上的饭,听着他们又杂乱地东拉西扯,只想,未曾想过那个妖娆的少年也是个这么有能力的人,瑶儿喜欢他自是有缘由的。可如今成败已差不多定下,不知道到时候他们这一对又要如何保全自身。只希望他打下皇宫的时候……不要做得太绝了。

    她吃了一会儿,听见那边话题又回到战争去,便也回过头去瞧他们,随口问了一句:“请问……云阳在何处?”

    听见这话,那个方才大赞太子的人转头看向她,道:“说起来离白颍也不远,行军大约五六时辰便能到!”

    “哦……”于是苏倾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古代的一时辰相当于两个小时,其实还是要走一天的吧。唐芙不知道会不会来。若是她不在这里下手,那么就没有苍崖这么好的条件了,到时候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这样想着又有些烦躁。吃完饭,苏倾又出了一会儿神,大约将近午时,她拿起青黛,站起身来向苍崖走去。

    *

    午时

    又绕过了一个山头,军队不急不缓行进着。

    温容在前方行马,感官却像是集中在背上……任何一点从后方传来的声音都让他心慌意乱。

    这种感觉自十四岁的那个险些丧命的夜晚之后还从未有过。现在没有剑抵在他的脖子上,可是却有种东西在他心中纠缠,让他不停地想,有什么事情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身后拽着他。这东西嵌入了他的皮肉,他往前一点,疼痛的感觉就深一分。前方就是他这些年征途的终点,可它告诉他:你拼尽全力,却选错了方向,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驱使你将这万里长路走下去,你到了尽头,亦会发现,得到的一切都是空的。

    而她昨天说的那句“永远失去”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现在想起,竟悸成这个样子?

    他频频回头,终于使得冯云忍不住纵马过来,问了句:“公子有何吩咐?”

    温容瞧见他过来方觉自己失态。他敛眉转过身子,沉吟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我心中不安。”

    “可是因为苏姑娘?”冯云想了想,问道。自从那丫头出现,公子的一切反常都可以归结在一个苏倾身上。冯云本以为他这样的人全无一丝半毫感情——他冷静睿智不似真人,像是一块包着美玉的冰,旁人都看见他想让他们看见的样子,可是当你真正看清他,便会发现他从心底都是冷的。不然如何步步为营,不出一毫差错?

    可是苏倾改变了一切。她将他变成了她想要的样子——可他心甘情愿,当他为她怒的时候他没有杀了她,当他因她欢喜,那份铺在眼底的愉悦他从来都未曾见过。

    温容没有回答,表示默认。他无法不承认这个事实。

    冯云从未见过他这般焦躁。哪怕是被飞红尽的人一次次逼至绝路,他都没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惊慌。可现在,他的手指紧攥。

    “公子宽心吧,苏姑娘虽说性子倔强,可总能明事理,会理解公子苦衷……”

    “她为我隐忍的还不够么?”温容将目光投向远方去,声音低了下来,“我一直都以为她错,可昨天夜里我想了许多。是否一切从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该离开扶安离开她。”

    “公子……”

    “她想要的东西我本就给不了,凭什么叫她信我?”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某些东西一找到倾泄的出口就再难阻挡,“而我?我又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么?”这一路走来,又能得到什么?

    世上最好的东西,未必就不是最坏的东西,而这些都是虚无罢了。

    从前的八年,他没有选择地去下那盘生死胜负的棋,可当他胜了之后感受如何?没有如何,一切都在计算之下,他付出多少,就有多少回报,早就没有惊喜了。

    之后如何?坐拥天下?再将那可笑的倾歌令奉为神物?也没有丝毫快意。这样一步步,一次次,究竟是掌控这天下,还是被天下掌控?

    “罢了,”他止住自己的思绪,不耐地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冯云只好在心中叹了口气,调转马头想要回到自己该在的位置,却听得他又问一句:“唐芙呢?”

    冯云看了看后面,确实已不见她身影,便拱手道:“属下即刻去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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