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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听完准确地抓住那沓钱，“他说没说什么时候再给我钱？”
沈忆听罢一阵头痛，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见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老太太心中积郁了几年的气闷终于爆发了，“是不是他在外国找了洋媳妇了，就不管这个家了？告诉他，他爹死了他都没回家，我也活不了几年了，弟妹们都还小。是要媳妇还是要家，他自己看着办！”
杨兮和沈忆明白了，这么多年蒋青云音信皆无，他家里人一直以为他抛弃家人一心跟着洋媳妇过日子去了，所以都憋着气呢。
杨兮只好继续欺骗老人，“老人家，蒋助理很快就会回国了，到时候他肯定会回家看您。”
“嗯，算他有良心。”老太太听完将2000块钱揣进怀里，然后摆出一副“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的表情。
沈忆差点当场抓狂。
杨兮见状抓紧时间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老人家，以前蒋助理寄钱寄信回家，都是寄给谁？”
“我小儿子，”老太太答道，“上高中的那个。”
“老弟弟在哪上高中？”杨兮说道，“我们想去看看老弟弟。”
老太太一听，心里明白这俩人不会白“看”她老儿子、肯定会给钱，于是说道：“在县里上高中。”然后不等杨兮和沈忆问，自己就非常清晰地报出了县里高中的校名、位置，以及他老儿子的班级、名字。
沈忆和杨兮听完，只好跟老太太告别，从蒋青云家里出来。
出了村子，沈忆就开始抓头发，又一脚踢飞了一段枯树枝。
杨兮知道她白搭了2000块钱什么线索都没找到肯定心里气闷，于是安慰她，“别急，也不见得什么收获都没有。我们还有一个人要见——蒋青云的弟弟蒋凌云。”
沈忆一听赶紧捂紧了钱包，“我可没钱再给他了。”
杨兮一见沈忆那样子就想笑，“怎么也得给500。”随后开解她，“你就当支援山区贫困学子了。”
第二天中午，沈忆和杨兮赶在下课前到了蒋凌云的班级门口。
这个清瘦的高三男孩的脸上明显有着蒋青云的影子：努力、上进，眼神里有着一种掩饰不住的渴望。
蒋凌云听说眼前这俩穿着打扮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人居然是他哥哥的下属，明显就兴奋了，“我哥在哪儿？他真的出国了？”
“是的。”杨兮和沈忆对视了一眼，“蒋助理被派到国外工作，一时回不来，让我们替他来看看你妈妈和你。昨天我们已经见过你妈妈了，也给了她生活费。”杨兮拿出500元钱，“这是给你的。你哥哥嘱咐你好好学习，一定要考出去。”
“谢谢谢谢。”蒋凌云接过钱数了数然后揣进裤袋，脸上一副自豪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哥早晚会飞上枝头变凤凰。”
杨兮说道：“小弟弟，赶上中午了，我们请你到校外吃顿饭？”
“嗯嗯，”蒋凌云听完一个劲地点头，一点没客气，“好呀好呀。”
跟着沈忆和杨兮往校外走，蒋凌云和迎面而来的同学们打招呼，“我哥的下属！我哥出国了！”
沈忆和杨兮见蒋凌云这个样子心里清楚，对于这个大山之中对外面的世界极其向往的贫寒学子来说，到大城市上班，甚至出国工作，无异于脱胎换骨、一步登天。长期极度的贫困，让他们对荣华富贵的渴望，就如同一颗火种掉到干柴之上，只要被点燃，就再也挡不住那冲天的欲望。
蒋青云如此，蒋凌云何尝又不是如此。
出了校门外，杨兮让蒋凌云自己选饭店，蒋凌云选了县里最高档、最豪华的那间。
这个贫困山区的小县城，其实就那么一条大街，银行、旅馆、饭店，商场，都排布在那条街上。蒋凌云选了店面最好的那家饭店，估计县长招待上面来的省市领导，也就这个标准了。
杨兮要了这家饭店唯一的一间包房，为了说话方便。
蒋凌云明显是没有在包房里吃过饭，也没有被饭店、旅馆之类的服务员服务过。见沈忆和杨兮非常自然地吩咐服务员上碗碟、拿菜单，脸上闪过一丝拘谨。
短暂的局促过后，为了不在哥哥的下属面前丢了面子，蒋凌云开始可劲儿使唤服务员，那架势就像皇子使唤宫女和太监。
不大一会菜上来了，杨兮客气地让蒋凌云多吃。
蒋凌云许是饿了，再就是觉得这俩人是哥哥的下属，也不用顾及他们的感受，便风卷残云地就将两大盘肉菜吃光了。
等俩素菜上桌，杨兮才将沈忆的饭碗用开水烫了，然后给她盛了小半碗饭，又给她夹菜，让她快吃，然后自己才动筷。
蒋凌云吃得差不多了，也有时间关注他们俩了。见杨兮如此照顾沈忆，便问道，“哥、姐，看你们俩这么好，是男女朋友吧？”
杨兮点头笑道：“是啊。”
蒋凌云接着问道：“那你们是同学吗？”
杨兮应道：“是啊，我们是大学同学。”
蒋凌云又问，“哥，姐，你们说，是不是到了大学之后再谈恋爱比较好？”
“当然了。高中时学习压力比较大，再就是还没到18岁，感情上还不太成熟，所以不适合谈恋爱。”杨兮猜测他可能是遇到类似问题了，于是问道，“你在班级里有女朋友了？”
“嗯……算是吧。她对我非常好，有好吃的、好用的都给我留着。可是我哥不让我在高中找女朋友。”蒋凌云很犹豫，“我不知道是拒绝她好，还是跟她继续下去好。”
沈忆问，“你哥为什么不让你在高中时找女朋友？”
“我哥说我们这里太穷了。”蒋凌云回道，“他让我到了大学再找个家境好的。”
沈忆和杨兮对视了下，才明白蒋凌云说这个话题的真正意思。
杨兮组织了下措辞，“你哥哥说了，让你安心学习，一定要考出去。”
“嗯，我听我哥的。”蒋凌云下定了决心，“回去我就跟她说清楚。”
“哦，对了，你妈妈说起过你哥哥的亲事。”杨兮像是忽然想起，“问你哥是不是找了个洋媳妇。”
“洋媳妇？”蒋凌云很是不解，“我哥换女朋友了？”
“你说的是哪个女朋友？”杨兮笑了下，“蒋助理女朋友很多的。”
“嗯……”蒋凌云想了下，“应该是一个姓王的女孩。”
“哎哎，说说呗。”沈忆显得很八卦的样子，“我们都很好奇的，蒋助理到最后选了哪个。”
“我上初二的那年春节我哥回来了，给我们看过他女朋友的照片，说是个老板的独生女儿，在美国读书。”蒋凌云说道，“我一直以为我哥出国，是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了。”
“对对对，我好像也听说过。”沈忆装作想起来的样子，“那女孩很漂亮的、家里也很有钱。好像是叫……叫王什么来着？”
“我好像记得我哥说叫……”蒋凌云想了一会确定地说道，“王思琪。”随后又问，“我哥跟她黄了吗？”
“蒋助理是我们的领导，他的私事我们不敢过问。”杨兮猜测，“不过他愿意出国工作，很有可能是因为王思琪在国外读书的原因。”
沈忆在心里计算了下，蒋凌云现在高三，他初二那年是五年前，正是2016年。也就是说，2016年的春节前后，蒋青云有个叫王思琪的女朋友，是个老板的女儿，在美国读书。
沈忆问，“你哥没把女朋友带家里来给你爸妈看吗？”
“我妈也这么问过，但我哥说千万不能往家里带。”蒋凌云的脸上透着和蒋青云一样的精明，“带回来没准就黄了。我哥说先结了婚，结完婚再说吧。”
沈忆捂着嘴笑，“这蒋助理也太聪明了。”
笑了一会儿，杨兮说道：“你哥哥还问你，他从法国给你寄回来的东西，你收到没有，喜不喜欢。”
蒋凌云一听脸色立刻变了，“没有啊！我没收到过我哥寄给我的东西啊！”
沈忆一听心想完了，她是不是还要搭上几件诸如香水、t恤、球鞋之类的真正法国货。
杨兮立刻更正，“不是法国不是法国，蒋助理负责海外市场，我不确定他会在哪个国家给你寄东西。呃——也许是美国？”
“哪个国家也没有啊！”蒋凌云纠结了，他很心疼那些没有收到的东西，“会不会寄丢了？”
杨兮假装问，“你哥哥没写信告诉你，他给你寄东西了？”
“从来没写过信啊！”蒋凌云的口气和他妈一样一样的，“我们全家都认为我哥结婚后出国了，给了我们两万元钱后就不管我们这个家了。”
沈忆和杨兮听完心里明白，除了王思琪这个线索之外，恐怕他们这趟g省之行，再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
杨兮看了下手机，“小弟弟，快到一点了，你们下午几点上课？”
“一点十分预备，一点二十上课。”蒋凌云一听着急了，“我得回去了。”
于是杨兮结了账，三人往外走，蒋凌云说道：“哥，你能不能给我哥捎个信，让他给我们写封信、或者寄点钱回来。”
“这是自然。”杨兮嘴上这么说，但没给他多少希望，“不过蒋助理很忙，他写不写信我们也没办法监督他。”
“我知道了。谢谢哥，谢谢姐。”蒋凌云向沈忆和杨兮告别，回学校去了。
沈忆和杨兮又折腾了几个小时到了机场，坐上了从g省飞回c市的飞机。
看着脚下连绵不断的大山，沈忆感叹道：“这真是个盛产凤凰男的地方啊！蒋青云这样，蒋凌云将来也可能会是这样。”
杨兮也有同感，“他们全家都是那个家风，老太太精明，就知道要钱；蒋凌云还不到18岁就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沈忆说道：“我以前一直不理解蒋青云为什么要那样做，现在想想，就蒋青云这样的出身，若是遇到足以打动他的诱惑，铤而走险真的是他达到目标最直接的办法。”
“是啊，”杨兮认同，“蒋青云能做出栽赃沈董的事情，在内心深处肯定是有诱因的。”
一想到是父亲一手提拔的蒋青云，沈忆心里又是一阵气闷。
“好了，天晚了，我们这趟是夜航，”杨兮见沈忆不开心，便开始转移话题。他拿了张毯子盖在沈忆的身上，“眯一会儿吧，要天亮才能下飞机呢。”
“嗯。”沈忆将毯子掖了掖，“你也是。”
两人闭着眼睛休息。
飞机拖着两条红色的光带划过黑黑的夜空，远处的天幕上几颗小星星闪烁着光芒，像一颗颗珍珠，镶嵌在深蓝色的夜幕上。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一下，飞机开始猛烈的晃动。
沈忆一下子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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