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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醉失态这事后,孟忍冬日日与赵嘉栩一处,便再未见他有何动作,遂安慰自己,一切都是多虑了。不过她对赵嘉栩与自己弟弟孟重阳越走越近的事情有些异议,主要是其那晚说的话,听着像是情场老手,怕他带坏孟重阳。

    这日在饭桌上吃完饭,孟重阳动作熟练地拍了一下赵嘉栩的肩,“下午老地方见。”

    “站住!”孟忍冬喊住往外跑的孟重阳,眼睛却撇向正在吃饭的赵嘉栩,“什么老地方啊?是正规地方吗?”

    这话显然说给赵嘉栩听的。

    不知怎得,孟忍冬近来觉着赵嘉栩有种人格魅力,一种让人忍不住想与他亲近的魅力,连少年老成的孟重阳都被他收服了。

    孟重阳道,“当然不是正规地方。”

    孟忍冬心想,去个不正规地方还这么理直气壮?

    “长姐为母。现下远离父母,我有必要对你的安全负责,免得你被某些人带坏,沾染了不良风气。”

    孟重阳不想理会孟忍冬的无理取闹,便道,“是我带嘉栩哥哥去的。”

    “那他不阻止你,就是不对。”孟忍冬此刻仿佛陈淑淑上身。

    孟重阳捂住额头,意识到这一点,道,“果然女人最终都将走向趋同。”

    孟忍冬站起来,提溜着他的耳朵,教训道,“孟重阳你小小年纪就敢歧视女性,我看你们那个先生就是有问题,改明我就让陈淑淑给你转学。”

    “下午有空吗?”不知何时,赵嘉栩站住了孟忍冬的身后。

    “有又如何?”孟忍冬松了手,直视赵嘉栩。

    “那同我们一起去。”语意颇有点邀约的意思。

    孟忍冬继续直视他,“本来约了二凤逛街的,不过……”顿了顿,“既然赵公子诚意相邀,我只好盛情难却了。”

    看着孟忍冬离开的背影,孟重阳揉着自己耳朵,“二凤明明跟书成在一起。”

    赵嘉栩拍了拍孟重阳的肩,俨然一家人的模样。

    出了奉天,马车往东行上半里,过一座石桥,便是根雕大师纪安之的住处。路上,孟忍冬才知道,孟重阳喜欢雕刻,想得一件纪安之的作品。可是纪安之为人孤僻高傲,一心崇尚民间艺术,不屑与官宦子弟结交。好在赵嘉栩之前来奉天,与纪大师有过往来,纪大师才答应孟重阳,三天后定给他雕一件小物什。

    今日便是约定之日。

    三人从马车上下来。

    纪安之的门生见到孟忍冬,阻拦道,“姑娘留步,我们纪大师不见女子。”

    赵嘉栩从身后揽住孟忍冬,声音走在前头,对那门生道,“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烦请去同纪大师通报一声。”

    孟忍冬刚想辩解,却见赵嘉栩微微侧身,低头在她耳边道,“若不这样说,你就只能在马车上呆着了。”

    那个门生很快复返回来,道,“各位随我来。”

    赵嘉栩又低声道,“记得装的像些。”

    孟忍冬不好说什么,趁着门生回过头来引路,才瞪了他一眼。

    他们进去的时候,纪安之正在替孟重阳的小物什做收尾工作,看的出来是一只鹰。

    他是个清瘦萧条的老人,头发胡须花白。住的地方不大,总共三间房子,一间是他们现在待的工作间,也是堂屋,摆满了大大小小数以千计的根雕作品。左侧墙面上挂了副画,画的是纪安之正在雕刻的场景,想来是十分珍重的画,才被放在这里。

    孟忍冬细看这幅画,觉着与自己家里那副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直到看见最下面的落款“许恪”,才道,“也是了,只有他才能画的这么好。”

    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许恪的人像画在整个大蓟都是出名的,有文人赞誉他“年少浊风流,不为名利动”“画人亦画心,笔笔皆真情”,大致说他天赋极高,画的人像似是能画出人的情感,即使这般出名,也依旧不为名利现身。这就导致大蓟民间关于他的消息寥寥无几,只知道他是男子,却从未有人见过其容貌。

    纪安之听到她的自言自语,眼不离手,道,“姑娘对画有所研究?”

    孟忍冬摇头,“只在幼年得过一副真迹。”

    纪安之未将孟忍冬看在眼里,只道,“姑娘能得到不足为奇。”

    孟忍冬追问,“许恪的画少有流传,更没人见过他,我能得到又怎么不足为奇了?”

    纪安之这才抬起头,道,“他为姑娘作画时,姑娘难道未见过他?”

    孟忍冬摇了摇头,“那时我才五岁,小时候顽劣被厨房的火苗灼伤了眼睛,只是烧伤了皮肤,睁不大开,那段时间一直裹着白绫。然后在一个下雪的午后,我蹲在院子里撺雪球玩,有个少年闯入了我的院子,他陪了我一个下午,还将他捉的鸟儿送给了我。等我眼睛好了,我问起当时那个少年是谁,府里的人都说没见到过。隔了两个月罢,就有人送了那副我在雪里抱住鸟儿的画来,我才知道他叫许恪。”

    “到如今没见过?”

    “这有什么奇怪?”孟忍冬理直气壮道,“全大蓟也没多少人见过他。”

    “那姑娘可想见他一面?”

    “怎么每想过……”孟忍冬承认的坦荡,但是她也早就看开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微妙。以为得不到偏偏又有些苗头让自己以为能得到,可真要去够,才发现其中距离是无法跨越的。那干嘛还这样折磨自己呢?”

    说这话的时候,孟忍冬的目光似有若无的瞟了赵嘉栩几眼,却见他静立在窗户边,望着窗户外的藤条,一向温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临走时,纪安之意外的并不讨厌孟忍冬。

    他抚须同赵嘉栩道,“原以为你看上的是个虚有其表的女子,今日得见却让我对纠结于心的往事有了新的看法。她能理解根雕的枯燥在于热爱,绘画的意义在于当下,又有从容入世,淡然出世的豁达,若她日后想在艺术领域有所造诣,想必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家。”

    回程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当赵嘉栩将这话转达给孟忍冬听的时候,她在马车内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难得一见笑容的孟重阳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只问纪安之有什么心结,赵嘉栩一扫下午的深沉,意外的心情很好,却只字不提纪安之的心结。

    车子驶进奉天,青石铺就的长街灯火通明,茶馆酒肆的店招琳琅满目,行人三五成群,还有小贩沿街叫卖。来奉天有五天了,还是头一回见到夜晚的奉天,虽不及昌德夜市繁华,却有种时间过的很慢的错觉。

    马车在一家叫“长生”的酒馆跟前停下,店小二见他们三位锦衣华服,仪态高贵,立刻引他们去二楼最好的临窗位置,此处视线宽广,可见长街风景。

    孟忍冬刚一落座,就瞧见酒馆的斜对面有一家青楼。

    孟忍冬好笑的拉着赵嘉栩衣袖指着那“艳香阁”的招牌道,“你瞧,我当你们今日要来的不正规地方是那呢。”

    赵嘉栩只粗略一看,似笑非笑,接过菜单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嘴上道,“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样?”

    孟忍冬收回视线,道,“那可比这恶劣多了,都不好一一说与你听罢了。”

    孟重阳在一旁饿的眼睛都直了,却见他们还有心情拌嘴,遂感叹道。“当真有情饮水饱,见了你们我当真觉着有情饮空气也饱。”

    “喏。”赵嘉栩颇有赞许之意,“这话何处听来的。”

    “定是他那位私塾先生教的。”孟忍冬倒了杯水,推给孟重阳,“先喝口水垫垫吧。”

    上菜的速度不算慢,一桌子菜肴看着虽不精致,却是地道的奉天味道,讲求的是火头足,滋味浓郁,其中一道溜肉段外酥里嫩,咸甜口的酱汁浇在上面,十分下饭。

    吃完饭,赵嘉栩掏出银钱买了单,一桌子菜才花了一两银子不到。三人一同下了楼,也不急着回府,晃荡到街上。

    孟忍冬在一个捏泥人的摊位上停下来,把玩着那些泥塑,不禁好奇,“像纪安之这种明间艺术家靠什么生活,他来摆摊儿吗?”

    “纪安之有位兄长,在扬州经商,家财万贯。”赵嘉栩朝摊主要了些粘土。

    “他兄长的钱是他兄长的,又不是他的,他靠什么生活?”孟忍冬见那粘土在赵嘉栩手上,随意几下就捏了一只兔子出来,连摊主都对他赞许有加。

    赵嘉栩嘴角噙了抹笑,很是迷人。

    “他平日里在家雕刻,若有穷苦人家上门求他,他便给他们一件物什,让去典当了,最末等也能换回个二两银钱,那些人家出于感激,便时常带些吃的给他。他不贪图享受,饿不死就行。”

    “这样的人是怎么与你交好的。”孟忍冬觉着神奇,“论起官职,你爹比我爹官大呢。”

    “我爹当年调职建州,任建州刺史,一夕跌落,可不是官运不济。”赵嘉栩每每忆起这段往事,隐隐还能感受到当时的那种悲凉。

    “莫不是那时,你穷困潦倒,找他求过二两银子?”孟忍冬开始脑补画面。

    此言一出,赵嘉栩的悲凉心境荡然无存。

    他将那只兔子丢给孟忍冬,道,“为夫有无拮据的时候,夫人不是最清楚吗。”

    孟忍冬的笑声卡在喉咙里,立刻变的跟只乖猫似的。

    赵嘉栩掏出些铜板付了粘土的钱,拉着孟忍冬离开了。孟忍冬被他那句夫人唤的心神荡漾,他一拉,便跟着走了,一路上都忘记挣脱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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