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乐阅读 > 冬行歌 > 家宴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阅读] https://www.led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在客栈哭诉一场后,严颜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如何摆脱钱小满的赐婚,并帮助严家从与钱家绑定的困境中抽身。想通了这一点的她只在应天待了三天便回了昌德,连江清月都讶异事件的发展的有些迅雷不及掩耳。她冷着张脸盘问孟忍冬与严颜说了什么。孟忍冬自然笑笑,道一句没说什么啊。

    就像江清月让孟忍冬帮满瞒住江思邈不带丝毫感情的帮忙,严颜也要孟忍冬帮忙瞒住江思邈不想让江清月知道的那份心意。眼见这事在那日迎来爆发又被自己平息后的孟忍冬彻底的松了口气,只是没想到这刚松下的一口气又因沈歙在外游学回来重新提了起来。

    原是她与赵嘉栩不打招呼就来了,沈歙正好在隔壁县参加一个书画游学会,说白了就是一群文人相约某地谈书说画。

    如今沈歙游学回来,为了迎接他回来,也是为了欢迎孟忍冬第一次回门,沈家掌事也就是赵嘉栩舅母决定在沈歙归来的隔日,举办一场晚宴。

    沈家即作为书香世家,家宴最少不了的就是吟诗作画诗词歌赋。

    这对孟忍冬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当孟忍冬在赵嘉栩的带领下生无可恋的坐在桌子跟前时,赵嘉栩表妹玉琼家的一对年仅4岁的双胞胎兄弟立刻就跑过来,将孟忍冬团团围住。

    孟忍冬心领神会从怀里掏出两颗糖果,给了他们一人一颗。

    此时晚宴还没开始,玉琼趁着这档口从位子上移步过来找孟忍冬谈心。因玉琼只比赵嘉栩晚出生十八天,所以俩人打小就在一块玩,比旁的姐妹要亲一点。

    玉琼见孟忍冬有些紧张,便握住她的手道,“嫂嫂就当这是一场普通的家宴,随性发挥即可。”

    这一个人的谈吐固然与家教有关。玉琼的相貌虽不够惊艳,可胜在仪态落落大方,说起“通语”(相当于现在的普通话)来字正腔圆口齿清晰。

    孟忍冬苦于听不懂应天方言,好不容易有个会说‘通语’的表妹,亲切感倍增,只道,“你通语学的还真不错。”

    玉琼笑道,“自然,行业需求。”

    孟忍冬猛一抬头,“什么行业?”

    玉琼道,“外交。”

    孟忍冬仿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厉害。”

    玉琼期待的看着孟忍冬,“不知嫂嫂是做什么的?”

    “额……”孟忍冬心想自己一个无业游民又怎么能跟他们相比,于是“额”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合适的答案。

    赵嘉栩从别处抽身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端着酒杯走过来,“你当别人都跟你一样,事业心这么重。”

    玉琼见是赵嘉栩,遂道,“好久不见,怎不知你何时学会护短了。”

    想当年玉琼被老师罚抄,赵嘉栩总恨不得再添一把火头。直到后来赵家没落去了建州,自己又嫁作人妇,两人几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赵嘉栩笑道,“那得看护谁了。”

    玉琼莞尔一笑,也不生气,只道,“还是那个样子。”

    赵嘉栩低头从一侧的桌子上拿起个空酒杯,斟满,递给玉琼,“好久不见,外交官,敬你。”

    玉琼接过酒杯。“敬你。”

    沈氏家族子弟百余人,嫡系亲属只有三十余人,都在今晚家宴的受邀范围之内。在孟忍冬的想法里,以为像这样的书香门第,家宴应当是庄重且肃穆的,却不曾想宴会的氛围轻松且愉快,喜欢画画的就在一起讨论画画,喜欢写诗的就在一块欣赏诗篇……只有孟忍冬比较特殊,在场所有大孩子,小孩子都围在她那一块。起初她还很尴尬,可看没人注意她渐渐就放松下来,给那群小朋友讲精怪故事,听的那群小朋友目瞪口呆。

    如果一切就这样平稳的进行下去倒也还好,却不曾想沈歙这位老人家还是没能忘掉自己,甚至点名道姓的问赵嘉栩,“我的外孙媳妇儿呢?”

    沈歙今年七十五,身长八尺,头发胡须花白,着白衣白袍,头戴一顶乌纱唐巾。虽是书法大家,可操着那一口带着应天方言的“通语”询问孟忍冬的时候,竟然意外的有点……接地气。

    赵嘉栩将孟忍冬从小孩堆里拉出来,带到沈歙跟前,那些交流接耳的亲戚都自发安静下来,面带微笑礼貌的注视着孟忍冬。

    孟忍冬紧张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跟着沈歙走到一架古琴跟前,原本在古琴前弹奏的女子立刻起身,站到了一旁。

    孟忍冬听见沈歙问自己,“方才谈的曲子你可听清了。”

    孟忍冬道,“听是听了……”

    沈歙满意的点头,“那不如你给我们弹奏一首。”

    “额……”孟忍冬有点头疼,若无其事的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嘉栩。

    赵嘉栩极其淡定的冲她摇了摇头。

    孟忍冬思索片刻,也不确定是不是这个意思,只心下一狠,道,“不会。”

    众人面露诧异。

    不过这才是第一项技能,出乎意料的沈歙还尚能恢复过来,又领着孟忍冬走到一盘棋跟前,此时棋局过半。孟忍冬心想这难不倒我,安了安心,就听沈歙指着那棋道,“如何在三步内将黑子逼入绝境?”

    孟忍冬胸有成竹似的淡扫一眼棋盘,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坐在桌子跟前仿佛定格成一尊石像的孟忍冬深吸一口气,认命的垂下脑袋,“我不会。”

    沈歙胡子抖了抖,又领他来到书画桌子跟前,试探道,“书或画可会其中一样?”

    孟忍冬仿佛被逼入绝境的那盘棋当中的黑子,摇了摇头,道,“不会。”

    沈歙和蔼极了,“是……都不会?”

    孟忍冬把头埋的更深了,“都不会。”

    众人哗然,窃窃私语。

    纵然孟忍冬平日大大咧咧,可真在名家跟前,她怎么也不敢把她混迹舞坊的痞劲拿出来。此刻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孟忍冬只想收拾包袱滚回她的舒适圈。就在她做好要迎接众人奚落嘲讽的准备后,却不知道从哪传出一个脆生生的童音。“那跟顺顺一样……”

    孟忍冬循声望去,见一貌美女子目光烁烁的拉扯一个孩子,躬身道歉,“顺顺失言了。”

    玉琼立刻从人群中走出,扶起那女子,又摸了把顺顺的脸,对沈歙道,“外公,顺顺说的对呀。”

    沈歙道,“胡闹。”

    玉琼满不在乎,且站到孟忍冬身边,“众人先听我说上一说再做定夺。”

    沈歙抚着胡须,神情很是无奈。“倒看你这丫头要说出什么花来。”

    玉琼往中间一站,环顾四周。“首先,对一个人来说,一个人就一定要会这些东西吗?其次,我们应天沈氏虽是百年书香世家,可每个沈家的孩子从一落地便要接受各种文化的熏陶,不管他是不是热爱这个东西,总是要挑一项来学;最后一点,我也不会。”

    众人更加不解。

    “是的,”玉琼笑道,“我知道你们在疑惑什么。我想不论琴棋、还是书画,外人的那一点技艺在我们沈家面前都不能算会吧。所以我那蹩脚的棋艺更不值得一提,沈家随便哪个学棋的小辈都能在七步之内赢我。所以,嫂嫂不会这些东西,大概是不想班门弄斧,换言之,若她想学,以恪表哥的才学想必也定教的出来的。所以,嫂嫂不就是跟顺顺一样,需要大家一起帮忙啊。”

    闻言那名貌美女子微红了眼眶,不发一言。

    孟忍冬微不可查的往后挪了一小步与赵嘉栩并肩,不知这忽如其来的冷场是怎么一回事。“怎么大家的神情都这么古怪。”

    赵嘉栩微低下头,轻声道,“顺顺……有轻微先天性认知障碍。”

    场面上在说什么孟忍冬已充耳不闻,只顾看着那个眼神澄澈甚至有些呆滞的顺顺。他看上去约莫五岁,此时因擅自插话被貌美女子藏在身后,正低头将自己的手掰扯成不同的形状。

    “那她是谁?”孟忍冬是指那个貌美女子。

    “算我母亲最小的弟弟的结发妻子甄氏,你当喊她一声小舅妈。”

    “那小舅舅呢?”

    “前些年患病去世了。”

    孟忍冬心头一热,总算明白玉琼话中那略带不满的指责是怎么一回事了。甄氏孤儿寡母在沈家,孩子还带有先天性的疾病,无法读书习字,这对书香沈家来说,是个多么大的遗憾。想必这个甄氏自己都觉得她是沈家的罪人,没能替她的夫君留下一脉优质的嫡系香火。

    玉琼的声音渐渐在耳畔清晰起来。

    她正跟一个身着蓝衣的男子争论,“我虽嫁于吴家,又怎么不算沈家的人了,怎么不能替顺顺说话了……”

    此男子名唤沈铎,按辈分是赵嘉栩与玉琼的大表哥,长相属于丢进人堆就找不着的那种,偏偏此人还特爱拿自己沈氏嫡长孙的名头做文章。

    不知从哪来的勇气,孟忍冬走到甄氏跟前冲她问了声好,笑道,“舅母,能不能让我带顺顺玩会儿。”

    玉琼与沈铎立刻停止斗气,不知道孟忍冬要做什么。

    “可……”甄氏也是犹豫,话卡在一半,低头看着顺顺,一种无言的悲伤在她眼中化开。

    孟忍冬伸手拉住甄氏的衣袖,眼里有光,“相信我。”

    甄氏终是点头,放新的将顺顺牵出来,顺顺刚开始还不肯,直到孟忍冬从怀里摸出糖来,顺顺才颤颤巍巍的走出来,拉住了孟忍冬伸过来的手。

    孟忍冬将他带到画案旁,可画案太高,顺顺的身高根本不够,于是灵机一动,索性将卷轴画纸从案上抽出,往前一抛,赵嘉栩心领神会上前握住画轴,两人各执一端,对视一眼一同俯身将近两米的空白画纸铺在地上。

    孟忍冬转身将笔架、砚台、颜料盘一把抱在怀里,走到画纸正中的位置,勾了勾嘴角,席地而坐,向顺顺介绍这些东西。顺顺显然听不明白,仍玩着自己的手指。孟忍冬倒也不生气,半哄半就的将顺顺拉坐自己身侧,拿起一根毛笔沾了些墨递给他,顺顺无论如何都不去握那只笔,时间一久,浸了墨的笔间渗出一滴墨落在画纸上,饱满圆润。

    顺顺盯着那滴墨,忽然伸出手指在那墨滴上戳了几下,竟然显现出来一个小人的形状来。见状,孟忍冬又快速滴了几滴墨在纸上,顺顺欣喜的爬到纸上,用手指一一晕开那些墨滴,一只只大雁在画纸上呈现出来。原本观摩的人眼中纷纷迸发出亮光,在一旁窃窃私语,甄氏更是激动的落下泪来,要不是玉琼在一旁扶着,估计已腿软的坐在了地上。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