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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冬行歌 > 听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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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好胃口自然就好,孟忍冬一不留神就吃了底朝天,抹了抹嘴,意犹未尽。

    她看着吃的慢条斯理的赵嘉栩,就像欣赏一副画。

    “你以前经常过来么。”

    赵嘉栩点头,“大约我记事开始吧,五六岁的时候我爹公务不稳定,我随我娘在应天待过两年,琴棋书画便是那时候学的。”

    “所以你怎么找到这家店的?”孟忍冬捡了颗山楂来吃。

    “那是刚开始学琴的时候,我弹的一点都不好,没人愿听,我还总是出错,经常因这事被罚跪到深夜。我记得那是夏夜,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我娘在院子里一边帮我缝弹琴用的指套一边等我,等我领完罚,我说我饿了,她便带我偷出了府,接着就来到了这儿。”

    赵嘉栩夹起一块鸭油烧饼,“那时候像这个烧饼我能吃五个,不过我不吃粉丝,我只喝汤。所以每次我娘都只点一份,让老板多放汤,少一点粉丝。后来老板,也就是当时的康伯发现了这件事,自此总会给我单上一碗汤,直到后来我母亲病逝……”语速渐渐缓了下来,“我就是那个时候才开始吃粉丝的,滋味也还不错。”

    孟忍冬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小小的赵嘉栩是如何将五个烧饼吃下去,又如何与母亲同吃一碗粉丝的场景。她从没有见过赵嘉栩抚琴,可能是不想抚给别人听,又或者听琴的人已不在。

    吃完粉丝,老板坚持没有收他们的钱,又给了一纸袋的山楂,让在回家的路上当小零食吃。

    孟忍冬老实的照单全收,只因这山楂酸甜可口,水份也足,很对孟忍冬的胃口。

    翌日,孟忍冬刚腰酸背痛的从被中醒来,就听外面传来玉琼的声音,才一瞬间,玉琼就到了跟前,见到被窝里的孟忍冬,连忙道,“呀呀呀……都这个点了你居然还在睡,表哥还真的是宠你极了。”

    孟忍冬打了个哈欠,却见到站在玉琼身后的甄氏,立刻从床上翻起来,“舅母……”

    甄氏神情一滞,反而低下头去。

    孟忍冬不明所以。

    玉琼伸手点点自己的心口,示意孟忍冬低头看一看,嘴上道,“睡到现在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孟忍冬这才瞥见自己胸口前裸露肌肤上的可疑印记。

    尴尬一丝丝弥漫开来。

    孟忍冬默默拉高了被子,一直怼到下巴,道,“不知二位来我这儿有什么事?”

    甄氏上前一步道,“是我拜托玉琼带我过来谢谢你的。”

    原是为了顺顺的事。

    孟忍冬道,“舅母客气了,顺顺是个好孩子,他值得我们爱他。”

    虽只有一夜,但能明显感觉到甄氏的眼底有了光彩。“所以才更要谢谢你。”

    孟忍冬没那么尴尬了,便问,“顺顺现在在做什么?”

    玉琼截断二人的对话,从柜子里拿了件衣裳丢给孟忍冬,“赶紧穿起来,你相公正在梅园教顺顺画画呢,你不去看看嘛。”

    “看。”孟忍冬利索的穿好衣裳,随意喝了两口水,吃了块糕点,就跟玉琼和甄氏一起往梅园去了。

    赵嘉栩擅作画,可因公务繁忙,作画的时间少之又少。孟忍冬只看过他之前作的那些画,有的裱在墙上,有的便卷了放在架子上。若不是有一次孟忍冬无聊,将那些画都捞出来,她还不知道赵嘉栩竟然如此暴殄天物。

    待到了梅园,入眼一片绯红,半亩红梅竞相盛开,甜香甚浓。绕过层层梅林,只见一座白石亭,亭中一大一小身影正在作画,亭外候着一些沈家子弟及其家眷,其中就有昨晚与玉琼争吵的沈铎。他们不敢一起围拥而上,自觉的与亭中的两位保持距离。

    孟忍冬放慢脚步,只想将这场景牢牢的记住。正在作画的赵嘉栩像是知道孟忍冬来了,停了笔,抬头看向孟忍冬的方向。

    一丈之遥,四目相接。

    白衣,黑眸,妙手丹青。

    孟忍冬露出一个笑容。

    赵嘉栩冲她招招手,“过来。”

    孟忍冬好奇的走进亭中,见纸上画着一女子,月白裙装,腰若约素,眉如远山,一双秋水眸灵动至极。

    此女子正是孟忍冬。

    孟忍冬有些意外,道,“你画我?”

    “没别的可画。”赵嘉栩又在画上添了几笔。

    玉琼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调笑道,“表哥这是爱慕自己妻子到连这半亩梅林的景色都看不见了呀。”

    赵嘉栩将笔搁下,“嗯……不及她三分。”

    玉琼抱臂,仿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孟忍冬拿过那画,“可我哪有你画的这么好看,这给我脸画的也太小了,眼睛好像也大了点……”

    赵嘉栩仔细端详片刻,笑叹,“可在我眼里,画上的你又不及你本人三分。”

    一旁的沈铎道,“画不出十分貌美那是你技不如人。”

    孟忍冬道,“哦?技不如谁?”

    “许恪都听说过吧,”沈铎绕到亭前,将手搭在栏杆上,“他的人像画那叫一个出名!”

    在场的人一听许恪大名,纷纷发出惊呼。只有孟忍冬一脸疑惑的看着赵嘉栩,这个家伙连自己家里人都瞒着?

    人群中一位温若暖玉的青衣少年道,“自是听闻过。”

    另一位眉目张扬的红衣少年接道,“怎么?你见过?”

    沈铎面露不屑,“那是自然,想当年他还要收我为徒,被我给拒了。”

    那一边的孟忍冬问赵嘉栩,“你要收他为徒?”

    赵嘉栩摇了摇头,一副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只有青衣少年面色惋惜,道,“为何?”

    沈铎道,“为何?自是瞧不上他出生贫寒,想我堂堂沈家嫡长孙,干嘛平白去给他当徒弟。”

    红衣少年嗤之以鼻,“大表哥又在这吹牛不打草稿了。”

    沈铎扯着嗓子冲红衣少年叫道,“沈云思!”

    在旁看戏的赵嘉栩对孟忍冬解释道,“沈云思与沈永思是二舅舅家的孩子。”

    红衣的是沈云思,那蓝衣的必是沈永思了。

    沈云思不顾永思的阻拦,继续道,“怎么!大表哥整日无所事事不说,还专诋毁别人的作品。许恪才不会想要收你为徒。”

    沈铎气的走到他俩跟前,在两位少年面前,年长一点沈铎倒真的像不讲理跟小孩计较的纨绔子弟。

    沈永思挡在弟弟跟前,“表哥莫要生气,弟弟他无心冒犯。”

    沈云思是个烈性子的少年。

    他道,“哥,你还让着他,上次你画的雪松图可就是被他毁了的。”

    沈永思眼里闪过一丝痛惜,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沈云思气的跺脚。

    孟忍冬在一旁道,“这个永思怎么一点反抗精神也没有?”

    赵嘉栩道,“大约跟他爹一样,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孟忍冬再看不下去,身形一转,带着手里的画走出亭子。

    “不是在论画吗,怎么吵起来了。”

    沈铎见是孟忍冬,更是不屑一顾。“你一个外来的丫头是又要替他们兄弟俩出头吗?”

    一个‘又’字无疑不表露出在沈铎眼中,孟忍冬就是个多事又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孟忍冬锱铢必较的劲又上来了,立刻讥讽道,“我一个外来的丫头哪有资格替他们出头啊。我这是替自己出头呢。”

    沈铎被这话呛到,声音大起来,“你有什么可替你自己出头的,”

    孟忍冬嫌他聒噪,挖了挖耳朵,不疾不徐道,“一为自己明明是你们沈家外孙赵嘉栩明媒正娶的孙媳,却在你眼中只是个外来的丫头,这是声誉问题;二为你对我相公画作胡乱置评,嘲他技不如人,我想说你当真见过许恪吗,若你见过,你定然不会说他出生贫寒。”

    沈铎被她堵的难受,道,“说的跟你见过似的。”

    “何止见过。”孟忍冬将那副人像画摊开在沈铎眼前,“在我看来,这副人像与许恪的人像当不分伯仲,无高下之分。你倘若真见过许恪,想必最清楚这份画的工笔,就算当它是许恪的真迹也不为过!”

    云思与永思听孟忍冬这样说,方才的戾气早已消散,都两眼放光的欣赏那副人像。

    沈铎看看那画,又看看孟忍冬,道,“这……不可能。”

    永思好像很了解许恪,惊诧道,“这画有几处虽与许恪的落笔方式不大一致,但看上去却是像……真迹!”

    孟忍冬不知道赵嘉栩还特意留了一手,没有完完全全的将许恪的作画习惯全部带出来。

    她盯着沈铎,“如何啊?还有话要说吗?”

    沈云思看沈铎被逼问的哑口无言,心情好多了,道,“你以后就少说那些没人信的胡话吧,别拿我们当傻子。我知你喜欢画画,也看不惯我哥比你画的好,与其有这贬低人的功夫不如多去临摹两张山水或是人像。我父母我爹娘不跟你计较那是因为你是晚辈,我跟我哥喊你一声大表哥,那是出于礼仪。你作为沈家嫡长孙,若真没个本事就安分些,两家人就和和睦睦的处着。若你还这样,沈家的名声不臭,你也迟早会臭,可长点心吧。”

    沈铎被如此当面奚落,羞愤难当,可沈云思的话又句句在理,他又无可反驳,只得转身离开。

    经此一闹,时间快到晌午,在场的人都陆陆续续的走光了。孟忍冬回过头见赵嘉栩与玉琼从亭子里出来,而甄氏正守着顺顺,与他一起画着玩。

    玉琼看着沈铎的离开的方向,道,“他其实没什么坏心眼的。”

    孟忍冬道,“什么?”

    玉琼收回视线,摇头道,“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这时有玉琼的贴身丫鬟急忙跑过来,“夫人,小少爷在家又哭闹着不想去上学,闹了有一个时辰,我们实在是没法子了。”

    玉琼头疼的叹了一声,每每孩子闹起来,都让能言善辩的她有点怀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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