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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手撑着下巴，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向往，“你们说这世上真有那样的仙法吗？一个筋斗可以翻十万八千里，一根毛发可以变出无数个孙猴子？”
程思远虽然也兴奋，但比同窗冷静多了，闻言笑道，“要是真有，我也不奢求翻十万八千里，能飞起来就够了。”
薛言便笑，“那你还不如祈祷直接长出一双翅膀！”
“哈哈哈！”姜轩大笑，“那不是变成鸟人了？哈哈，鸟人阿远！”
程思远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计较，而是问薛言，“你明日还来听么？薛先生说明日讲‘孙猴子大闹东海龙宫’，想来会更精彩吧？”
“当然来啊，我还想尝尝他们家其他点心呢，今天吃的那个叫沙琪玛的，真是太美味了！”薛言咂咂嘴，一脸回味。
程思远：我到底交了两个什么样的同窗！！
之后的一段时间，姜轩三人组只要有时间都会来听书，因为这儿离书院近，慢慢的，《西游记》的故事在整个屏山书院都渐渐传开了，时不时就能在茶楼遇到书院的学子。
只是他们毕竟还没到冬季放假的日子，只能偶尔抽出空闲或逃个课，这让许多听到一半的学子都抓耳挠腮的，已经数次跟颜管家反映，让休沐日多加几场。
这天姜轩的两个小伙伴都有事，嘱托他听书时好好记住故事，回头好讲给他们俩，因此姜轩今日听得格外仔细认真。
而就在他离开茶楼的时候，突然发现原本空荡荡第一楼大堂摆上了好几列货架，货架上前有一排长桌，后面的小二正忙着招呼客人。
姜轩好奇，走过去一看，发现其中一个货架上摆的点心小食，另外的货架上则摆满了一盒盒五颜六色的粉笔和四五寸大小的黑色木块，最上面还挂了一块大大黑板，画着《西游记》中孙猴子大闹东海龙宫的场景。
也不知是谁捉笔，那粉笔画惟妙惟肖，齐天大圣的形象一下子就鲜活起来：脚踩金靴，身披战甲，头戴金冠，身后是一挂长长的燃烧着火焰的披风。
又因为有了各种色彩，将整个东海龙宫的富丽堂皇表现得淋漓尽致，让人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传说中龙宫的模样。
姜轩看着画，顿时激动得不行，他们书院前几天就开始用粉笔黑板了，但他从没想过还能有这种用法！而且那些粉笔都是白的。
他挤到前面，好奇地问小二，“这是谁画的？不会又是你们东家吧！”
小二好脾气地道，“这倒不是，此画是贺先生所做。客官可需要粉笔？这是我们东家新研究出来的，共有十几种颜色，若您家里有孩童，不仅可以用它习字，还能在小黑板上作画，最是便宜了！小孩子都喜欢有色彩的东西，能大大提高他们识字作画的兴趣呢！”
姜轩本来是自己好奇的，结果听小二这么一说，想到家里的侄儿侄女们，顿时豪气地一挥手，“每种颜色给我来两盒，再有那个小黑板，拿十个。”
没想到遇到个大户啊！小二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丝毫不露，手脚麻利地把东西准备好，放进一个油纸做的手提袋里，拨了拨算盘道，“一共九百文，不知客官可带了优惠券？可打九折，便是八百一十文，手提袋免费赠送。”
“有有！”姜轩连忙从荷包里拿出券，递给小二，随即又“咦”了一声，看着那个四四方方有两个提手，表面还印着彩色齐天大圣模样的东西，好奇道，“你说的手提袋便是此物？”
小二检查完优惠券的真伪，闻言点头，“正是。”
见他好奇，顿时眼睛一亮，从桌子里拿出一个折叠好的递给他，“客官请看，从这里轻轻一扯便能打开，袋子里空间很大，像平日买了什么小东西都可以放进去，不用占手，用完了这样一折，也完全不占地方。而且这上面还有彩色插图，又好看又喜庆，客官可要来几个？十文钱一个。”
姜轩打开一个看了看，果如小二所言，里面空间很大，能装不少东西，而且提手也结实。
他是个喜欢新鲜事物的，便道，“给我拿十个。”
“好嘞！”小二手脚麻利给他装好，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东家可是说了，他们每卖出一件货物都是有提成的，到了月底还要排名次，第一名可是有奖金的！
东家还教他们辨别顾客，推销话术和技巧，他这一上午接待的客人，可是没一个空手出去呢，最少的都给家里的孩子买了一盒粉笔一块小黑板。
姜轩离开茶楼后便回了家，结果刚歇了一口气，院子里便迎来了一群孩子，足有七八个，叽叽喳喳缠着他要听齐天大圣的故事。
“好了好了，都安静，先去自己的位子上坐好！”姜轩被炒得脑仁儿疼，连忙指挥丫鬟把他们分开，两人一组，在沙发上坐好。
是的，沙发。
姜轩在第一天听完书后就去预定了沙发，现在他院儿里的大厅已经全换上了沙发，坐着暖和又舒服，备受孩子们青睐。
见大家都乖乖坐好，姜轩这才把装着东西的手提袋拿出来，“一会儿再说故事，来，小叔给你都带了礼物，猜猜是什么？”
“沙琪玛！”姜小九首先抢答，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就差流口水了。
姜轩忍不住乐了，捏捏小姑娘胖乎乎的腮帮子，“可比点心好玩多了！”说着也不逗他们了，拿出粉笔和黑板分给他们。
“哇，好多颜色！”姜小六拿着一盒五颜六色的粉笔惊呼道，其他孩子也同样好奇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姜轩则拿起小黑板，坐在了孩子们中间，“来，小叔教你们怎么用，看，这样拿着，这样画，一个蝴蝶是不是就出来了？”说着三两笔就勾勒出一只蝴蝶的雏形。
“哇！小叔好厉害!”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很给面子。
“哈哈！”姜轩摸了摸姜小六头，道，“现在我们来给涂上颜色好不好？小六儿喜欢什么颜色的蝴蝶？”
姜小六笑成了一朵花儿，“粉红色！小叔小叔，要粉红色的蝴蝶！”
“好好，小叔给你画一只粉红色的……”
……
一个下午，姜轩带着孩子们画了蝴蝶、蜜蜂、水果、花朵等各式各样的儿童画，就连平日对绘画兴致缺缺的大侄儿，也兴致勃勃地玩儿一下午。
送走孩子们，姜轩拿着剩下的粉笔黑板去书房见了父亲，并给他讲解了用法。
看着姜父斑白的头发，姜轩忍不住道，“父亲，您之前不是在愁年礼吗？儿子觉着这彩色粉笔很是不错，特别是有孩子的人家，今天侄子侄女们在儿子院儿里玩了一下午，都很是欢喜。”
姜父闻言抬头，心里有些诧异，“怎的想到这个？”他这个幺儿虽然聪慧，读书亦有天分，但一向心思也简单、不沾庶务，突然说起送礼，还真是让他惊讶。
姜轩有些脸红，“没什么，就是前几日思远说，他家送了几套定制的沙发给陶家，听说很得陶夫人喜欢，原本一直卡着他家的货第二天便拿到了，所以我……”
他家是做皮毛生意的，发家也才三四年，虽然他不懂生意场上的事，但看着父亲这两年迅速斑白的头发，又受程思远的启发，便也想为他分担一些。
“儿长大了……”姜父看着眼前长身玉立、模样俊俏的儿子，甚是欣慰，“为父知晓了，生意上的事你不用忧心，安心学业便是。”
“是，那父亲早些歇息，儿子告退。”
姜父看着书桌上的那盒粉笔，沉思片刻，开始研墨写信。
他不像儿子心思浅显，只将这当做哄孩子的玩意儿，他幼年家穷，很切身地感受过读书习字的艰难，粉笔黑板的出现虽并不能代替笔墨纸砚，却能在很大程度上帮助那些想识字又家境艰难的人。
他想起舅兄从巴州传来的消息，定了定神，铺开信纸……
十天后，巴州。
正值晚膳时分，军营里人声鼎沸，周传明刚从战友碗里抢过一块肉，还没来得及吃进嘴里，便被人叫了出去。
看着眼前个儿还不到自己胸高的小兵，周传明疑惑地嘀咕道，“干啥啊？喊得这么急，老子刚抢的肉都没吃呢！”
小兵呼呼地喘了好几口气，忙道，“哨队的人找，找你，说有人给你捎了些奇怪的东西，让赶紧去领，不然就报上去啦！”
周传明心里咯噔一下，一把掳过小兵，“走，走，赶紧带我去！”拉着他就往前跑。
小兵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跟着跑了好长一段才停住，指着另一个方向道，“错了错了，是那边！那边！”
周传明：……
我草！哪个乌龟王八蛋整出来的，东西，还奇怪的东西？！不知道这儿是军营吗，想害死他啊！
只是，当周传明接过信纸，看着“外甥周传明亲启”几个大字时，默默把骂人的话咽回了嘴里。
淡定，淡定，这是他亲舅舅，血脉至亲的，应该不会害自己。
一旁的哨兵催促道，“愣着干嘛，赶紧瞅瞅是啥子玩意儿！老子还等着换岗吃饭呢！”
“是，马上，马上。”周传明赶紧拆开信，胆战心惊地快速浏览了一遍，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从摊在桌上的包裹里捡出一块黑板，一支粉笔，赔笑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就是我家人送来的一些新玩意，你看，这叫粉笔，这叫黑板，能写字。”
那哨兵就见他拿着一根白色的东西划拉了几下，片刻后，那板子上边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刘”字，正是他的姓。
“看吧，就是写字的东西，我家人就是为了督促我在军营也别忘了学习。”周传明又挑出几支粉笔，连同黑板一丝塞给哨兵，还悄声道，“这份儿送你，谢你帮我看东西了！我舅说了，这可是元洲那边出的新玩意儿，专供给书院里的学子用呢！”
说完把包袱一卷，溜了，留下刘姓哨兵愣了好一下神，才试探性地在黑板上划拉了几下，写出一个歪七扭八的“大”字。
半日后，周传明的那包东西呈到了陆琢书案上，看着轻轻一擦便干净如初的“黑板”，少年将军抬起头，漆黑的凤目里有微光闪耀。
顿了顿，他执笔沾墨，写了一封家书。
“周传明？”
下首的少年绷紧了脊背，“属下在！”
陆琢将信封上火漆，放入装着粉笔黑板的包袱里，“将此物连同信件一起送回陆府，亲手交给侯爷，暂且留在府里听侯爷差遣。”
“是！”周传明连忙上前。
看着神情紧绷的小兵，陆琢顿了顿，道，“你献上的东西，很好。”
圆脸少年实在绷不住，脸上露出明亮的笑意，看得陆琢一阵好笑，心头的郁气都散了几分。
待周传明离开后，他拿起剩下的两块黑板，走出营帐，来到另一个营房。
于是，数日后，军营里的小兵在日常训练之余，多增了一门文课。
自以为洞悉一切的小兵刘大力看着抓耳挠腮，头都快被扯秃的战友，默默将自己多出来的那块小黑板塞进灶里，毁尸灭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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