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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您有没有听呀？”裴生说完，瞧着没什么反应的裴冬荣，无奈一笑。
“听着呢。”裴冬荣回过头来，微微一笑，低下头去，“都听见了。”
“那您说，这事儿应当如何？”裴生轻声道。
裴冬荣顺势坐在了园子旁边的木椅上，悠悠道：“你说，他们叫你什么？”
裴生愣了一下，明白了过来，连忙跪倒在地，冲裴冬荣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叫我裴……大少爷的名字，或许是因着裴生和……只差一个字，他们听混了去。”
“是么。”裴冬荣抬眼瞧他。
裴生和裴冬荣自小便一起长大，也是正巧就弥补了裴春生死去的空子。只不过他俩心知肚明，不管再怎么不去想这些事，这些事终究是横亘在他俩面前的一条鸿沟。裴生到底不是裴春生，他不过一个替代品。
可是若是替代品要鸠占鹊巢取而代之，那是万万不能的。
裴生陡然觉得有些悲哀，可是却是一句话也没说，耿耿跪在裴冬荣面前，一字一句道：“小的的身份，小的自己心中明了清楚，不会有任何逾矩的事发生在小的身上。”
裴冬荣原本淡漠的神色，似是融化了一些，看着裴生的脸色也好转了不少：“快起来，你说这些话，可就见外了。”
跪在地上的裴生抬起头来，被裴冬荣扶了起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都默默转开了视线。裴生沉默了一会儿，这才道：“多谢公子信任。我……我还有事没做完，先下去了。”
说罢，裴生匆匆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裴冬荣“诶”了一声，伸手似是想要拦他，最后还是没能叫出声，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他怔怔看了一眼自己缩回来的手，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
啪！
一声响脆的巴掌声在裴冬荣耳边绽开来，他脸麻了，手也疼，却是放松下来。左右瞧了瞧，没人瞧见，便笑着低下头，又匆匆离开了。
……
说来也巧，柳深塘喝酒的地方正在霍青时对面，故而她三步并作两步到柳深塘面前时，刚好瞧见柳深塘扔东西。
她伸手接住柳深塘丢来的酒盏，随手递给旁边的小厮，皱眉道：“他这是喝了多少？”
“不少。”小厮连忙道，“原本以为我家公子就是一如既往的尝尝，怎料想今儿个就没了个度，喝得酩酊大醉。若不是方才偶然瞧见您进了对面酒楼，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打的？”霍青时指着几个小厮脸上的伤。
小厮捂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苦笑道：“谁也没想到公子醉酒力气如此之大，我们几个也断不敢弄疼了公子不是？这才……”
“难为你们了。”霍青时撸袖子上前，“等他酒醒，叫他给你们涨薪水。”
“哎哟，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小厮连忙跟上，随时准备帮霍青时打下手，“霍公子您可注意点儿，我家公子现在似乎不认人，谁上去就打谁。不过您这身手……真要动起手来，下手轻着些，我家公子到底是读书人。”
霍青时乐了：“你家公子一个月给你开多少钱？这么忠心？都把你打成这样了，不让我打他两拳替你出出气？”
“公子这说的是哪的话哟！快别嘲笑小的了。”小厮脸一红，“您还是快帮帮我家公子吧。”
霍青时也走到柳深塘身后了，便也不再逗那小厮，伸手一拍柳深塘的肩膀：“深塘？”
谁料柳深塘猛然一个转身，踉跄着一拳扑上来，照着霍青时的面门袭来。霍青时没有防备，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撤后两步。饶是柳深塘不会武功，霍青时却能瞧出来，方才那一拳若是挨上自己，也够自己受得。
“啧啧。”霍青时笑着道，“五年前你喝醉酒还不过是大哭大笑疯癫一场，五年后灌些马尿便要动手了？”
柳深塘并不理她，通红着脸像是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顾着红着眼扑上来又要打。
眼见着就要挨上霍青时，只见她一手上去环住柳深塘的脖颈，卡住他的后颈，另一手擒住他飞来的拳头，并着他另一只手都齐齐制服，随后上前一步，双手用了些力气，逼着柳深塘看向自己：“深塘！看着我！”
柳深塘茫然睁眼，似乎这个时候才终于连接到了外面的世界。
“青、青时？”柳深塘眼泪汪汪，一认出霍青时来便嚎啕大哭，也不管自己双手被霍青时箍住，只顾着挣扎开。霍青时把他的手放开，就见他那一双因乱扔乱砸而割破流血的手扑上来抱住她，窝在她怀里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我在呢。”霍青时有些手足无措，但还是抱住了柳深塘，她以往都是喝多的那个，照顾喝多的，还是第一次。
小厮们松了一口气，赶忙该赔钱赔钱，该道歉道歉，这才总算是让这场闹剧落下了帷幕。霍青时看着柳深塘没法子，便遣了柳深塘的小厮，去送自家弟弟妹妹们回家，自己则不得不肩负起送柳深塘回家的重担。
……
柳深塘醒来时，夜色已经深了。他头疼欲裂，全然不知道自己怎地就躺在了床上，明明自己之前还去喝酒了来着。
“醒了？喝水吗？”霍青时点了灯，递给他一杯水。
柳深塘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我把你送回来的。”霍青时道，“你醉得厉害，又……反正很难缠，你的小厮找到我，叫我把你送回来了。”
柳深塘捂住脑袋，想不起来霍青时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酩酊大醉至此。
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
“咳，多谢了。”柳深塘喝下水，将杯盏递回去，“你送我回来便是，怎么还一直等我醒呢？”
火光葳蕤，霍青时的脸色晦明不定，瞧着柳深塘一幅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样子，自己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可是看着霍青时这副表情，柳深塘心中咯噔一下，猜到自己酒后吐真言，怕是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吧？
“我……”柳深塘小心翼翼地试探，“说什么了？”
霍青时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道：“你喜欢花满堂怎么不早说？”
柳深塘脑子嗡的一声，就觉得自己多年来建立的心防系数崩塌，一阵酸楚涌上来，瞧着霍青时，便忍不住的掉眼泪。他心头难受，难受得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系数捏碎了，碎了还不算，那尖锐的棱角刺得他眼冒金星，喘不过气。
“你怎么……”柳深塘艰难抬头，喘着粗气，“你什么时候知道……”
霍青时知道他说的是他有龙阳之好之事：“五年前，和你认识不久就知道了。游船诗会的时候，我给你做心肺复苏，脱了你的上衣。三哥让我不要告诉你。后来你我走得太近，三哥以为我对你有意，就……”
柳深塘点点头，咳嗽了几声：“你……倒是没有什么反应……”
“我该有什么反应？”霍青时觉着好笑，却笑不出来，“这世间不都说什么男尊女卑么？那按照他们的说法，断袖不该是强强联合？就非得一男一女才能配对了？无聊。”
柳深塘苦笑一声：“你想得开，不代表所有人都想得开。若是这件事传出去，我早年的名声便不会如此，我如今也不能稳坐现在的位子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霍青时开口：“那花满堂，知道吗？”
“不知道。”柳深塘猛地抬头瞧她，“你别告诉他！什么也别说！”
“为什么？”
“他……他把我当哥哥，我不能……”柳深塘踌躇，“我不能这样。为了一己私欲，破灭他的……”
“什么叫一己私欲？你这人怎么这么别扭？你怎么知道告诉他后，他会不喜欢你，疏远你？”霍青时用手撑着下巴，“你不告诉他，你怎么办？现在花家和霍家有了婚约，你也是因为这件事买醉的吧？之后青黛真的嫁给了花满堂，你就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么样？”柳深塘苦笑道，“满堂他非断袖，就算不娶青黛，也会娶其他女人，只不过或迟或早罢了。我之前还想过帮他物色，却不料……也好，至少青黛是你的妹妹，知根知底，万一花家安排的是别人，还不如青黛。”
霍青时揉了揉眉心：“就这样？”
“不然呢？”
“你要是甘心，就不会一得知这个消息就喝得烂醉。”霍青时声音沉沉，她也不知道她想让柳深塘如何，可是眼下瞧着柳深塘作践自己，她不忍心，“若是你不告诉他，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告诉他，也会后悔的。”柳深塘兀地笑了，“既然一样，还不如让他好受些。我还是当他的柳哥哥便是了。”
……
深夜，霍青时出了柳宅，回头瞧了一眼紧闭的大门，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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