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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领了青州大中正,豫州的事情还是有些鞭长莫及。况且这个程桓虽然出身富贾之家,却只是一介白衣,杜兄若肯帮忙也不甚麻烦,程家那边自然也会知恩图报的。”
“这没问题,徐兄放心,今年定品之时,我会留意的,只是希望王僧绰那边不会有阻碍。”
“徐兄说的是啊,这王僧绰当年是江大人提拔的,现下家父与江湛反目,所以,也实在不便说话,此事还要仰仗您了。”
“好好,徐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定会尽心。”说完,二人便各怀心思的推杯换盏起来。
早知道要出城,就骑马了。青昭边走边想着刚才于劝的反应,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妥。
“你让开!”前方城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感觉有些耳熟。
青昭寻声望去,还真是意料之外。
“姑娘,你要知道,这位可是阮公子,他看上了你的马,那是这马的福气,现在我们就要买这匹马,你可别不识好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家丁一脸的狗仗人势,说话时鼻子里还不是发出哼哼的轻蔑的声音。
“我说过了,不卖!”女子很不耐烦,牵起马就要走。那马儿确实好看的紧,体格高大壮硕,通体雪白,颈上鬃毛茂盛,活脱一只照夜玉狮子。
那阮家的家丁立刻围了上来,挡住了去路。
“不把马留下,你就别想走。”
这女子也是暴躁,推搡之间便要动手,伸手就去抓背后的箭矢。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过路书生,看着热闹便凑到近前,劝道:“哎……二位都别恼,这位兄弟,你即想买,不妨好好说项,这谁都有心爱之物,总要先让人家开了价才好嘛。”
阮公子便是户部尚书阮群的儿子阮成维,他头戴翠玉螭虎纹簪冠,赭色金绣对襟长裾,拇指上还戴了一只硕大的白玉扳指镶的赤金装饰,看起来一身珠光宝气。他掀开车帐,看了看那个穷酸书生,十分不屑,隔着车窗喊道:“让她开价。”
那书生转而凑近牵马的女子,高声说道:“姑娘,君子有成人之美,人家京城贵胄,有的是银钱,你不妨就开个价,人家觉得价合适就买,不合适就算,也许是个好买卖呢?”
那书生吆喝的声音很大,四周不知何时聚集了很多人。
那个阮成维听出话茬不对,狠狠的瞪着那个书生,而那个书生似乎没有看到,继续自说自话。
“都说这京城之中最有法度,现在又有这么多乡梓见证,你就大胆的说,人家贵人自是不会光天化日拦路强抢你一个小姑娘。”
那女子似乎也听出了他的意思,张口说道:“这是我父亲生前送给我的,对我来说本是无价,若公子真的喜欢,当年买时是五千两,现在怎么也要一万两,你觉得可还合适?”
还没等那姓阮的开口,书生就还起了价。
“哎,姑娘你这就有些乱开价了,就算你养了几年也不能翻一倍的价啊。”
“这你就不懂了,马是通人性的,久了自然有感情,况且现在还寄托了我对先父的怀念,要不是这个公子死缠烂打,十万两我都不卖。”
书生露出为难的表情,看向阮家的马车,问道:“这位是阮公子吧,你看这女子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个价,尊家觉得怎么样……”
那个姓阮的狠狠的瞪着二人,这时如果硬抢,这么多人看着难免把事情闹大,如果买了,这价又太高,不知道父亲肯不肯买这个帐,可是不买又不甘心放弃这么好的马。本来刚才就要抢了,偏就这个书生出来搅局。
周围围观的人也开始了窃窃私语。
“人家姑娘就是不想卖,说个价难为他呢。”
“是啊,这小子平时就横行霸道的,姑娘可别吃亏了。”
“一万两我要了。你俩牵着马,随我去东宫吧。”青昭高声说道,见到那女子和书生,不觉撇嘴笑了笑。
“……”二人闻言面面相觑,真有这冤大头?这二人正是戴法兴和唐初荷。
“你开的价,我认了。”
“你认了,我还没……”
唐初荷正要发作,青昭两步上前,扯住她的衣袖,低声说道:“你的蛊毒,好了吗?”
唐初荷闻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戴法兴还在一旁不明所以的说道:“哎,这位姑娘,你……”
真是没想到,自己脸上的疤痕消失以后,这些故人竟都认不出了。
“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公子少说两句吧。”
戴法兴听到这话,瞬间就安静了,脸上露出了与唐初荷一样的表情。
“快点跟我走吧。”青昭佯装命令道。
那个阮公子听到东宫,多大的本事也使不出了,虽然看这小丫头穿的朴素,但是这京城之中本来就权贵众多,随便走走路都能碰上个皇亲国戚,况且周边还有这多人围观,只能狠心的咬咬牙,呼和道:“回府!”
眼看着阮成维的车子远去,唐初荷立刻兴冲冲的拉住了青昭。
“是你吗?冷青昭?”
“恩,咱们进城再说。”
“那个……二位姑娘……”戴法兴在一旁弱弱的问道。
“你可是那天跟王爷在一起的姑娘?”
“戴先生,你怎么来京城了?”
“哦,还真是,姑娘变化太大了,还真没认出来。王爷最近可还好吗?”
“他在彭城,抵御魏军。”
“哦,那还真是不巧,我还想来京中可以再见殿下呢。你们离开的次日,我和村民便押送那两个恶人去县中,县令大人听过事情,又见了殿下留的字条,十分动容,便通过他的堂弟就是吏部王大人,举荐晚生到国子学受教。殿下当时的一番话,晚生日日思来,每有进益,实在是受益匪浅。”
“那你还是先去谢过崔大人吧,殿下这边我会转告的,待殿下回京,会见你的。”这才几日不见,这个戴法兴似乎真的变聪明了不少。
“对了,刚才谢谢你了。”唐初荷说道。“戴先生是吧,没看出来,你个书生模样,居然还挺有胆量的,小女唐初荷,今日相助容当后报。”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些银钱递去。
“你一会要见大人,不妨换身衣服吧。”
戴法兴连连推辞,最后竟有些恼怒了。
“姑娘休要折辱读书人。”
唐初荷这才收回了银钱,心中骂道:“不识好歹的书呆子。”
“戴先生,天色不早了,你快些赶路吧,有时间我们去国子学看你。”
“好的那日多谢姑娘了,代我向殿下问安。”
此时不是饭时,街边饭馆没有晚间那般鼎沸,青昭和唐初荷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聊了起来。
“你怎么来京城了?庄主身体可好些了?”
唐初荷闻言顿时露出复杂的神情,几分悲楚,几分愤恨。
“我父亲去世了。”
“什么?”青昭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是旧毒发作了吗?”
“不是,在你们走后几天,未晏山庄被全庄屠尽了。”
“屠尽?那唐庄主……”青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父和唐泽他们都死了。”
“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那天我跟心?姐在山上看到庄中起火,赶去的时候山庄已经一片火海了。心?姐查看了一下,说人都是被刀剑刺死后才被焚烧的,而且凶器种类繁多。”
“未晏山庄中高手众多,之前连小狼他们都不是对手,看来这群人不仅武艺高强,更兼人数众多。”青昭想象着现场的情景,心中微凉。再想起唐丘列连夜将他们赶走,心中多了些疑问。
“是啊。”
“可是有什么线索指向京城?”
“什么都烧没了,只留下一块破牌子,还烧化了一部分。”
唐初荷说着便将一块被烧得不成样子的铁牌递给了青昭。
青昭拿着牌子反复看,她想起曾在唐庄主的枕边看到过,上面好像有个“斗”字,与师傅给她看的牌子有几分相似。
“我之前看过父亲的笔录手札,里面提到过,他并不是解甲归田,而是因为什么秘密的原因,一直在躲避着追杀,而他最后任职的就是左禁军副统领。我也是现在才明白,那日他为何如此坚决的将我们赶出了山庄。”
“庄主用心良苦。可是你想到禁军内打探,这谈何容易。”
“刚才听那戴法兴说到王爷,说的是凌公子吗?”
青昭点点头,将刘骏的身份说出。
“当初就觉得你们都不是普通过路人,可否请他帮忙?”
“他现在彭城,恐怕鞭长莫及。不过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对了,柳心?呢?”
“那日,她将她的长鞭留在了父亲的棺椁之内,想来她的悲愤不比我少。之前真的是我不懂事,早知他们这样情深,我何必……这次就是她想到要进京找凶手的。我要收拾庄中遗物,她先出发的,说是先去见个故人,顺便安排住处。”
唐初荷似乎长大了很多,少了些骄横,多了些沉稳。说起唐庄主,她眼泛泪花,却依然神色如常,想来现在找出凶手为父报仇就是她全部的信念了。
“可找到你了,怎么没点吃的啊,我都饿了。”潘远跑上楼,也不客气,抓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
唐初荷侧头擦了下眼泪,收起悲色问道:“你是潘遥还是潘远啊。”
“呦,唐姑娘,你怎么在这?”
“你打探的怎么样了?”青昭急忙岔开话题,不想引着她再难过一次。
“我去瑶韵坊打听了,于劝和孙柏杨都是瑶韵坊的乐师,也正是因为他俩,瑶韵坊才成为了京城最负盛名的乐坊,常有高官贵眷往来,洛盼儿也确实是那里的舞娘,她歌舞俱佳,还擅长琴乐,为人也和气,所以很受那些公子哥的喜爱,不过据说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想来就是于劝了。”
“那个孙柏杨呢?”青昭突然问道。
“孙柏杨?没见到啊,听说病着呢。”
“潘瑶还没回来呢?”
“还在杜府盯着呢。”
“你们在说什么呢?”唐初荷听着一脸疑惑。
青昭想了想,突然调皮的说道:“你来京城还没好好逛过,他说的那个瑶韵坊那么好,今晚,咱们去转转呗。”
湖畔亭中,刘劭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信。
这十几天下来,他身体好了很多,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青昭用雄黄、曾青、麝香,赤芍药等数十味药炼制了太精丹,专门针对他的症状,可以抑制毒性,畅通血脉。现在再看他,漆发高髻,目泛神光,一派淡漠儒雅的神色,全不似前几日的消瘦阴厉。
青昭一回到府中,便被令宝叫了去。
“你去哪了?”刘劭见到青昭,直接问道。
青昭以为自己惹了太子生气,顿时一愣,脑子里快速的想着自己近日哪里做的不对。
刘劭看了看她的神色,这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于是叹了口气,温和的说道:“现在你已经得罪了始兴王,他在京中势力极大,你平时要多小心,出门时要多带些人。”
“额……”青昭松了口气,转而看到他担心的神情,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答话。刘劭平日里待她确实挺好,可是今天这样的关心,还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先坐下。”他敛了深色,对青昭说道。
青昭觉出有异,再看了看他手中攥着的信,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武陵王,出事了。”
青昭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问道:“怎么了?”
“留城危急,他带领一万人追击拓跋焘,被他们反攻合围于留城之外,现在已经没了消息。”
“刘义恭没有派兵解围?”青昭直呼其名。
“他说城中空虚,为防止魏军反扑,所以不能分兵。刘睿去信,让他不要支援,事后如有责怪,有潘淑妃可以为他说情,将责任归咎刘骏。”刘劭说完,慢慢走到她跟前,将信递了过来。
“他不会有事的。”青昭没有接信,只攥紧了手帕,那是在药师门,刘骏递给她包扎伤口的。此时她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刚想起身,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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