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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程薇走了上来,语重心长的说道:“雨鹃你是母亲的贴身婢女,母亲去世后就一直侍奉老爷,老爷和家人平日里也都待你不薄,你为何要下毒害人?”
“我,我……”雨鹃捂着受伤的胳膊,不停哽咽,却还是不肯说话,只侧头瞟向程宽。
程宽面色局促,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急忙侧过身去。
果然,原来是各怀鬼胎,青昭打量着他们。
“你若不肯说,我也没办法了,明日送官吧。”程薇无奈的摇了摇头。
“送官?太便宜她了,姑母没办法,我可有。”敏梵俯身凑到雨鹃跟前,阴冷的恐吓道:“杀了你我也不解恨,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我要一根根的剁下你的手指,毁了你的容貌,让人牙子把你买到凉州做军妓!”
“啊!”雨鹃似是真的被吓到了,惊恐的抱住敏梵的腿,涕泪纵横的哭喊道:“我是被人指使的,真的,是被人指使的。”
“谁?谁指使你害我祖父?”敏梵瞪大了双眼。她的脑子也太简单了,就不想想,这杀人总要动机吧。
“是……是……”雨鹃又语塞起来。
敏梵哪里有耐心,抬手就按住了她的伤口,指甲狠狠的戳进了她的皮肉里。
雨鹃顿时痛苦的惨叫连连:“是大公子,是大公子指使的。”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敏梵登时呆住了,她万没想到问出的竟是自己的父亲。
这时在场的人也都骚乱了起来,纷纷看向程宽。
“程宽啊,不是说程万峰很器重他吗?”
“豪门恩怨,看的还少吗?看他们怎么收场。”
敏梵听到他们的议论,恶狠狠地瞪向说话的人,吓得那人赶忙背过身去。
“你!雨鹃你,怎么能信口开河,胡乱攀咬呢?”程宽听到她的指认,在看看满堂的宾客都盯着他,也是惊慌了。
敏梵回过神,发狠的抠进雨鹃的伤口:“我让你胡说!”
“敏梵,住手,听她说下去。”程薇上前扯起了她。
“姑母,她分明就是胡说八道,我父亲怎么会毒害祖父。”敏梵边哭边喊道。
雨鹃疼的满头大汗,趴在地上哽咽道:“大公子说,他膝下无子,虽然眼下风光,可是怕不会长久,所以他便想现在独揽药行大权,待到敏梵小姐学成归来,就能顶了二公子的位,这样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程宽气的满脸通红,胡子都飞起来了,急忙抵赖。
“你说过,你说如果此事成了,会纳我为妾,你送我的首饰还在我房中。平日里也是你在老爷的参汤中加入藜芦,这才致使老爷体弱,把药行交给你打理。今日你看小姐回来了,便说时机已到,让我下毒毒死老爷。”
程宽听她这样直白的指控,阵脚大乱,心中又气又恨,慌不择言道:“胡说,那藜芦又不会害命,我根本没想毒死父亲。”话刚出口,他就知道自己失言了,顿时僵在那里。这分明就是承认了自己掺藜芦的事。大庭广众的,想吞回去是不可能了,不觉一阵懊恼。
“父亲,你……”敏梵错愕的看着程宽,羞愤难当,转身扑进了郑楚的怀中。哭的那叫一个悲切。
现在明眼人都看明白了。然而程家人却彻底不知所措了,摆明了是程宽犯错,可是除了程万峰,没有人敢发落他,这可怎么办,众人陷入一片沉默中。
只雨鹃还在不停的抽泣:“是你,你看事发了,想让我自己扛……”
“贱婢,住口!”程薇突然呵斥道。
她转身向着宾客款款施礼:“众位宾朋,今日本是大喜,但是却生出这些事端,是我程家招待不周,还请诸位海量汪涵,现在时辰不早了,我们也不好耽误诸位,他日,我程薇必定登门致歉。”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就是别看热闹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在场的宾客也是明理的,听到这话,纷纷起身告辞。
程审微微皱眉,缓缓走到刘元桌前,施礼道:“侯爷,江夏王府与我程家乃是世交,侯爷又是尊贵之人,今日程家出此大事,在下不知所措,可否请侯爷主持大局?”
这时青昭才发现,那何偃不知何时跑到了刘元跟前喝起了酒。
刘元实在为难,不错,今天在场的,他的身份最为尊贵,但是他也仅仅是替父亲来着走个过场,怎么好意思插手别人的家事。
“这……本侯……程兄家事,我不好插手吧……”刘元努力的在脑子里组织语言。
何偃原本也准备起身离去,毕竟人家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了,但是看到刘元孤零零的,进退两难,便帮忙解围道:“问问那个姑娘,她好像还有话要说。”何偃身份贵重,他不肯走,程薇也不好多说。
刘元领会了意思,急忙把话锋转向青昭:“对对,刚才看那姑娘一下子就指认了下毒的人,不如再问问她,别是有什么隐情,错怪了大公子。”刘元说完,一脸恳切的看向青昭,流露出求救的意思。
青昭看着他二人觉得好笑,一个敢乱指挥,一个敢乱信。
程薇看到众人散去,吩咐仆役四下看守住,不许人进出,想来是怕家丑外扬。安排完毕,这才转向青昭:“姑娘,请说吧。”万没想到,程家最终能撑起门面的,居然是程薇。
青昭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想,可能真的错怪大公子了。”
“你什么意思?”问这话的是程桓。细想也对,如果程宽完了,家业自然落到他父亲程审的手中,他弟弟还小,那将来就铁定是他继承了,所以此时他确实该紧张一下。
“大公子不是说了,没让雨鹃下致命的卵毒啊。”
“这……”他很想说,这是程宽的抵赖之词,可是程宽毕竟是他的伯父,这话不该他来说。
“姑娘是说雨鹃在撒谎,可有根据?还望姑娘拿出证据,证我兄长清白。”程薇冷静的说道。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人总是为利所驱,程老爷身体虚弱,无力管事,这样对大公子是有好处的,但是今日这样的场合,冒险毒杀,这对他而言却没什么好处。”
程薇是个通透的人,一点就明:“不错。特别是还用了这种很快可以找到踪迹的毒,我程家什么药没有,若存心毒杀,完全可以不被人察觉。而且兄长在府中,与父亲朝夕相处,有的是机会,何必在今日动手。”
程宽很想表示赞同,但是此时他已经没脸说话了。
青昭不觉对这程薇产生了一些敬意,这女子的气度和心智,确是强过她两个哥哥。
青昭转向雨鹃说道:“雨鹃,我们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此事漏洞百出,你不要再攀咬大公子了。我知道指使你的人一定许诺了你什么,或者是金银,或者是前程。但是你确实太单纯了,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你以为他真的会保你不受追责?现在程老爷被救了过来,程家人也都知道是你下毒,你觉得这势力通天的程家,真的会放过你?不管是金银还是前程,你恐怕都没命享用了。”
“就是大公子指使的,我说的都是实话。”雨鹃明显眼神闪烁,露出了心虚的神色。
“你个贱婢,还敢诬陷我父亲,我现在就剜下你的眼睛,你再不如实交代,我就切下你的鼻子,然后就是斩断你的四肢,看你能挺到几时。”程敏梵脑子不好用,但威胁人确是有一套。以前的她多少还会故作柔弱,掩饰本性,但是自从比武被青昭震断胳膊以后,身上的戾气愈发的重了。
雨鹃虽然被她吓得全身发抖却还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手中狠狠的攥着绢帕。
青昭关注着她的神色,又看了看她的丝帕,顿时明白了,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女人不计后果,不畏生死呢?真是个傻女人。
“华瑰阁的缂丝银缕手帕,真是好东西,想来全京城也没几条吧。”青昭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雨鹃。
雨鹃闻听此言,顿时全身一颤,狠狠的咬着嘴唇。
“姑娘何故突然说起手帕?”程薇不明所以。
“我就是觉得,程府当真富贵,这小小婢仆用的缂丝绢帕,居然跟林夫人手中的一模一样,莫不一起在华瑰阁买的?”青昭慢慢俯身,逼视着雨鹃。
这话果然有用,雨鹃闻言立刻抬起头,眼神茫然的看向林氏。
林氏被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惊恐的看向众人,下意识的想要藏起手帕,然而她立刻就明白了过来,怨毒的瞟向程审,手上发狠,恨不得当场撕了绢帕。这一切,别人看不懂,但雨鹃却懂了。
“不知姑娘到底是何意思,一直顾左右而言他,现在快到子时了,大家都乏累了,要不咱们先回府吧,父亲的身体要紧。”一直不吭声的程审,此时终于坐不住了。
“也好……”程薇依然表情疑惑,但兄长说话了,也只得表示赞同。
青昭没有打住的意思,目光咄咄逼人的看向雨鹃:“你听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那可知道最后两句是,于嗟洵兮,不我信兮。一缕一缠绵,死生不相负,是吧?你一片赤诚真意,不过是他花丛一点,你的魂牵梦萦,不过是他的露水情缘。你的命,也不过是他局中的一颗棋子!”
雨鹃霎时泪流满面,形神崩溃:“你,你骗我!二公子,你居然骗我。”她喊的歇斯底里。
青昭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也知道,她为了爱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却突然发现他竟然还与别人有苟且,说着相同的情话,赠送相同的信物,不崩溃才怪。
“雨鹃!你在胡说什么!难不成你是失心疯了。”程审怒目相视,眼神中,充满了威吓。
“我是爱你成痴,竟信了你的鬼话!你说你与夫人情淡,你说你只心仪我一人,你说罗帕寄相思,一缕一缠绵,没想到你居然……”
“够了!”程薇突然喝止,转而冷冷的凝视着程审。
“她是失心疯了,这是污蔑,是阴谋!”程审此时面红耳赤,全没了刚才的从容。相反,程宽慢慢直起了身体,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幸灾乐祸,抬手便给了林氏一个耳光。
“贱人!”程宽怒不可遏。
“我……”林氏捂着脸,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程敏梵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见到母亲挨打,急忙上前护住,哭喊道:“父亲,你这是做什么?”
程宽受此奇耻大辱,颤抖着指向林氏,一时气急的说不出话来。
程桓和一众家人,呆在一边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程薇则不管他们,看着昏迷的父亲,不禁皱眉,对着包括兄嫂在内的众人,喝令道:“都别吵了,兄长,嫂嫂,今日发生的事情日后再从长计议,但是父亲身体虚弱,暂时不要让他知道,否则……”
程宽程审当然高兴如此,急忙点头。
事情很清楚了,这个程审一早与雨鹃有私,程宽不知情的情况下,想要拉拢雨鹃,悄悄在程万峰的汤药中下藜芦,好让他无力管理药行。雨鹃自然将此事告知了程审,他便顺水推舟,静待机会。
然而程审知道如果程万峰在府中出事,那么一家之主便是程宽,自己奈何不了这个长兄,于是便计划在今天大寿时动手,他利用雨鹃的痴情,让其当众揭穿程宽,这时亲眷贵戚都在,他就不可能只手遮天了,这也是为什么他刚才一定要留住刘元。无论程万峰是否能救活,程宽都丧失了继承药行的权利和威信。
其实青昭一早看到程万峰便开始怀疑程审了,都说他精通医道,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父亲身体异样。
青昭无意揭破他们叔嫂私情,只是想借此事激怒雨鹃,现在目的达到了,她也懒得将事情说明,但愿林氏能自圆其说。她转而冲程薇颔首道:“我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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