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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楼空荡荡，除了整墙满满当当放了三丈高的书以外，只有一张小桌，一件崭新的白衣。
李清川拿了新衣服，没有直接换上，而是先出阁去洗了个澡，干干净净的回到这里。
他绕着近乎圆形的三丈高书架走了一圈，随意拿起一本看了起来。
这里的藏书阁内所藏书籍大多是当年胡千音父亲那时的私家藏书，虽说胡千音父母双亡之后，就散尽家财独闯江湖，但她毕竟不是蠢货，许多精华秘籍全都被她藏在别处，后来她剑道大成回到玉龙城后，就将曾经藏起来的各种关于铸剑练剑的书籍给搬到这栋藏书阁中，此后独守内城，任凭外城如何喧嚣吵闹，也一步不曾出城。
直到两年前有个长得很像卓文君的毛头小子不知好歹的敢来问剑，这她才第一次出内城，可两年后谁知这小子不仅实力大为进步，胆子也更长了不少，接了她稍微放水的一剑后，竟然还要让她接他的意见，这是她又一次出城，但这次与上次不同，这次是实实在在的越过外城城墙，直接跟他斗到玉龙城外去。
上古时有一秘术，专门针对九大传世名剑，其中就有让其强行易主的记录，记录的是周朝时期诸侯王楚庄王问鼎中原前，为彰显自己的帝王气度，找遍天下，寻到那位铸就九大名剑却无姓无名的青衫儒士，花去万两黄金，买回来这把象征剑中帝王的轩辕剑，一人一剑相伴二十载，没成想帝业不成，死不瞑目，那把轩辕剑落在秦王手上，但此时的轩辕已然孕育剑灵，自然不肯被收复，这时候，那名青衫又一次出现。
唯一的一次见面，他开口就要秦王平定天下，为往后华夏千秋万代定下基本，随后将易主之法写在竹简，相赠三个锦囊妙计，此后，一袭青衫就此消失在世人眼。
要轩辕易主，方法其实在九大名剑中最是简单，但手段也最是残忍，要放万人的血于池中，浸没三天三夜。
杀万人放血，非君王者难为也。
纯钧知晓这个以后，沉默起来。
“杀了万人吗……”
李清川在藏书阁里待了一个多月，将大半书籍一口气全部看完，练剑铸剑，武功秘籍，他来者不拒，一并囫囵吞枣似的看完。
期间胡千音来过两次，特地挑了两本她年轻时看过的剑法领悟记录，要李清川一字不落背下来，李清川不肯，于是就被美人剑仙揍了一顿，然后老老实实背书。
李清川看完那两本书，自己苦心琢磨了一番，取其精华中之精华，花掉两天时间，生生把两本加起来足有三万字的剑道领悟记录给精简成三千字，然后一口气给承影剑仙背了下来，剑仙对于李清川这种表面上认真简练，实则背地里偷工减料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以祝他早日领悟融会贯通之名义又将他揍了一顿后，心情也就舒爽许多。
不过说实话，这一个月来看着他待在阁中翻阅群书，再到她逼他背书，最后又到因为他偷工减料被揍了一顿，这小子居然很快就能在一件件事中有所领悟，能将那两本他人的心得在短短二日就以自己的理解将其总结为三千字的短篇，胡千音扪心自问，无论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做不到。
这小子，悟性的确不一般。
李清川戴上那张南凉人长相的易容面皮，一路走一路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瞧见有卖面食的，或是一些孩童玩的小玩具，例如那些木雕的小木马，画着娃娃脸的不倒翁，还有看起来十分精妙，扭动某个机关后能够行走，甚至还有能讲一句话的。
李清川在南凉境内待了两年多，已经能讲一口流利方言，自然也听得懂木头做的小人说的话，是在讲“你好”。
他好奇拿起一个在手上，小铺子的老板看到这个年轻人身上穿的衣物不俗，就呵呵笑着热情给他介绍。
可李清川只是想看看，他现在兜里半毛钱都没有，唯一剩下的五个铜板刚刚为了填饱肚子去买了碗面吃了，这哪里还买得起？
但如果是要李清川去偷去抢那可万万不行，小时候娘亲一直教他要做善事当好人，他在江阳城接单子杀人的时候，都是特意挑的名号大的，众人皆知不是好人的家伙。
李清川面对恶人时，当然也会选择以暴制暴，在玉龙城内可没谁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更没理由自己干坏事。
腆着脸介绍了半天的老板见李清川没有要买的意思，又热络的挣扎了几句，可惜这个穿白衣的年轻人最后也还是没买，老板只好目送他走掉，心里想着方才那一番口舌都白费了。
李清川有点尴尬，他还挺想要那个会说话的小人的。
他慢吞吞晃悠出城，一个人走进漫天黄沙里，他蹲下抓了一把沙子，眼看细沙就要从手中溜走，他下意识握了握手，可那薄如轻烟的沙尘仍旧是见缝插针的从指缝逃离，归于沙漠中去。
李清川喃喃自语：“五行都说土克水，可这土明明跟水一样，都握不住。”
忽的，他重复了一句：“跟水一样……”
李清川轻轻抬起两根手指，地上的一小捧沙土就聚成流体形状，随着他指尖乱晃而欢快游动。
他想起来，自己之前在敦煌城外与南疆女子的一战，甚至不惜又一次去惹怒天道投机取巧来求水，那时他觉得若不如此，自己就要被那里天然干燥的环境给压制，可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想错了。
他本以为是他倒霉，结果原来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李清川兴冲冲飞回内城去找他干娘。
但他不是去问剑，而是要钱。
“你要钱干嘛？”胡千音挑挑眉。
“我想买个小人儿，会说话的那种。”
李清川话音刚落，头顶天灵盖就被胡千音敲了个暴栗。
“多大了？跟个小屁孩儿似的。”
“跟您比起来的确挺小的呀……”李清川话脱口，想收都收不回来了，心下立马想着是不是应该拔腿就跑。
果不其然，美人剑仙铁青着一张脸，肉眼可见都不爽：“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说我干娘美若天仙！貌美如花！沉鱼落雁！跟天下第一美人卓文君是一等一的绝配！”李清川说罢，已经飞跑出去半步，然后就被美人剑仙一把抓着后领。
胡千音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说道：“说的好，赏了。”
果然，对女子，无论是多少岁数的，都爱被人夸，管他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只要中听，她们就都爱听。
心满意足的李清川拿着一沉甸甸的金元宝，走到路过过的小铺子，这时候的他脸上没有戴着面皮，所以走在路上时就戴上了斗笠，来到老板的小铺子面前，李清川问道：“您这儿的小人能照着样貌刻脸吗？”
“能的能的，听口音少侠您是外地来的吧？我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邻里八方全都知道，来来来，少侠您瞧瞧，这个，这是刻的我那个九岁半的儿子，看，多灵巧啊，他还会叫‘爹爹’呢！”
“小人说什么都行吗？”
“都行的都行的，少侠是想要个啥样子的？”
“想要卓文君那样的。”
“这……卓文君那容貌哪是我这等无名小卒能见过的？少侠你别为难我呀。”
李清川笑道：“不为难您，您，将我这张脸稍做些调整，换到女子脸上就行。”
“行是行，那……”
“我给您一个金元宝，您今日就先收摊，我这张脸不方便给人看，行吗？”
“金，金？”
“金。”李清川点点头，微微挑起面前白纱。
老板瞪大眼睛。
他就坐在老板面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一坐就是一整天，耐心等着老板将小人给一点一点雕刻出模样来。
“少侠，您想让她说哪句话？”不知是因为拿了金元宝还是因为见到这等惊艳人物，老板今天脸上笑容洋溢。
李清川拿到那个刻有他模样的小人，扭动小人身后凸起的木条，小人便道：“姐姐。”
声音略有些生硬，但已经足矣。
他不由自主笑起来，但笑容苦涩。
干娘有一次和他说，他亲娘以前喜欢喊她“姐姐”。
他将小人送给胡千音，枯坐玉龙城半甲子时光的美人剑仙拿着那木雕小人，痴痴看着小人女子的脸。
李清川扭动开关，小人就发出声音，用江南一带的口音说了那两个字。
她一言不发，却泪流满面。
已经在江湖挑起不小风浪的白衣年轻人轻声说：
“干娘，以后，我保护你。”
她笑了笑，说：“你怎么护我？臭小子，越来越胆大包天了。”
白衣年轻人看向她手中的小人，垂眸，道：“既然叫您一声干娘，那至少也算半个娘，亲娘和娘亲都离我而去，我不能再没有干娘了，往后甭管谁来找您打架，都得先问过我李清川再说。”
“就不怕被人打得个半死不活？”
“那干娘一定会来救我的，不是吗？”李清川反问道。
“哼，臭小子就是臭小子。”
“那也是干娘的臭小子。”
胡千音破涕为笑。
【作者题外话】：你好啊。
今天是六千字，
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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