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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焰却道:“冰儿说了,先不伤它。”
“这他娘的都什么时候了!”相里青遥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转头向寒冰处高喊,“小丫头,再不伤这蟒你这小情郎要没命了!”
寒冰转头看了一眼,回道:“伤!”同时不再与七仙教诸人纠缠,往赤焰处退去。
赤焰两人听到她开口,不再犹豫。赤焰手指化剑,向那蟒蛇眼睛插去,相里青遥却是向那蛇尾泄殖处击去重重一拳。
那蟒蛇吃了剧痛,瞬间松了缠绕,疯狂扭动着长身向林中爬去。寒冰扶赤焰起身,问道:“没事吧?”
“咳……没事。”
“阿幽!”施晴停了竹笛怒目而视,“你们三人欺人太甚!抢闯我苗寨不说,还伤我阿幽,今天谁都别想走了!”
笛声再起,声音异常凄厉,寒冰赤焰两人听了脸色微变,因为这曲调和当初在华山之上听到的一样,可以召来群蛇围攻。
已有簌簌之声传来,接着有数不尽的长蛇从寨子后面的林中穿出,爬过寨子,向三人爬来。
三人连忙靠拢,寒冰张开手掌,瞬间便凝出了一方冰墙将三人罩在其中,被召出的群蛇纷纷往冰墙上撞去。
相里青遥还未见识过寒冰这般凝冰,颇感兴趣:“小丫头这凝冰诀不错啊,还可以建屋子!”
寒冰却微微皱眉:“什么味儿?这么臭。”
相里青遥举起刚锤了蟒蛇的拳头:“这个味儿吗?”
寒冰连忙闪身退了半步,一脸嫌弃:“你这手上弄什么了?”
赤焰低声道:“冰儿,别问。”
相里青遥哈哈一笑:“我这手,刚才为了救你小情郎,打了那蟒蛇一拳,想知道打在什么地方,才这么臭吗?”
寒冰瞟了他一眼,回道:“不想。”
相里青遥不乐意了:“小丫头怎么没点好奇心呢!我告诉你……”
赤焰终于忍不住出声:“青遥叔叔,你歇会儿嘴吧。”
这时三人听到不远处又传来一阵轻柔的笛声,虽轻柔,声音却是不小,堪堪压过了施晴凄厉的笛声,群蛇不再攻击,向寨后群山四散而去。
寒冰碎了冰墙,看到施晴后方站着一女子正在吹笛,年龄比施晴略小,正值碧玉年华,与施晴长得极为相似,头上没有过多银饰,神色倒是平静。
施晴看群蛇散去,怒不可支,指着身后女子道:“施意,你干什么!又想坏我的事吗?”
寒冰三人一听便明白过来,她们就是苗桑的两位徒弟。
“阿姐,师傅说过,甘盟主会使一门独家功法,可化气凝冰。此人既然可以凭空筑起冰墙,必然是甘盟主无疑。既如此,阿姐何必再跟他们打下去。”施意不疾不徐地说着。
“就算她真的是盟主又如何,她们强行闯寨,又打伤阿幽,这笔账,我不会跟他们算了的!”
“阿姐,你不愿召回,若不打伤啊幽,那红衣郎君此刻怕是已经没命了。师傅失踪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他们既然愿意帮忙寻找,让他们入寨也未尝不可。”施意又道。
“不行!我们七仙教的事,何时轮到外人插手来管!”
施意也不恼,低头一笑:“这样吧阿姐,他们三人我带走,作为交换,我和我的人,不再入万毒窟。阿姐觉得如何?”
施晴听了瞬间心情大好,脸上浮出笑意,瞟了一眼寒冰三人:“此话当真?为了这么三个人你就自愿让出万毒窟?”
施意并不回应她的话,只是笑着问道:“阿姐不愿吗?”
施晴看了施意片刻,终于点头:“好!我就不追究他们打伤阿幽的事了。但是阿意,你记住,你不可以再入万毒窟。”
“那是自然,阿姐放心。”施意款款走到寒冰三人身前,辑礼后问道,“小女子施意,师傅苗桑,不知三位可愿随我入寨?”
寒冰还礼轻笑:“你既解了我三人之围,自当愿意。”
“那就请跟我来,我给你们安排住处。”
施意领着三人从施晴旁走过,来到寨中湖边,有一座长长的吊桥,四人走过吊桥,来到湖对岸。
施意道:“湖这边都是愿意跟着我的人,有一条小路可通往南风寨,你们无事还是不要去阿姐那边了。”
“你为何愿意让我们入寨?”寒冰问。
施意带着他们上了吊脚楼,在一守卫身旁耳语了几句,寒冰眼睑微收,施意声音虽小,但她听得真切,心头不禁有些疑惑。
那施意耳语的是:“你去把廖金叔叔叫来,告诉他武林盟主在此,让他快些来。再让人收拾三间屋子给客人住,吃穿用度都要最好的。”
待进入正厅,倒了茶水,施意方解释:“实不相瞒,你们到凤凰寨门口,我就知道了。若不是师傅讲过,你在武林大会使出凝冰之术,确定了你的身份,我也不会在阿姐面前带你们入寨。”
“师傅失踪前,曾想让我送一封信给玉龙城,可是被阿姐拦住了,信被烧毁了,接着师傅也不见了。这些时日我找过各处,始终不见师傅踪迹。”
寒冰听她所言,想问她传言苗桑,不是被廖金杀了吗?但毕竟是传言,寒冰最终问道:“那你让廖金见我做什么?”
“啊?”施意愣住。
寒冰解释:“我曾失明八年,听力异于常人,所以细微声响我也听得清楚。”
“原来如此,廖金叔叔和我一样,都想让盟主帮忙找寻师傅下落。”
“这廖金不是……”相里青遥说了一半还是停了口。
寒冰问:“你不是各处都找过了吗?”
“不。”施意道,“有一个地方,阿姐始终拦着,我们进去找过,但没找多远就被阿姐赶出来了。”
“你是说,万毒窟?”
“是。”施意点头。
“那你想让我们怎么做?”寒冰问。
话音刚落,听见屋外一清朗的男声响起:“阿意,人在哪里?”
接着寒冰看到一男子进入,看样貌已近不惑之年,却依旧俊朗,穿着灰色长袍,与苗疆男子不同,文文弱弱倒像是一副书生模样。
寒冰观他步履声息,并无武功根基,如此一看,断然不会想到他有杀妻之力。
施意应道:“就是他们三人,那白衣小娘子便是师傅口中的盟主。”
那男子面向寒冰,“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把寒冰三人都惊得起了身。
相里青遥道:“何必给这小丫头行这么大的礼!”
“在下廖金,恳求盟主一定要替我找到阿桑!”男子说着便欲磕头。
寒冰忙伸手架着他的手臂:“我受不起如此大礼,你先起身,我自会帮忙尽力找寻,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廖金方直起身,对寒冰道:“我最后一日和阿桑在一起时,她说要请盟主来一趟苗疆,但第二天阿桑就不见了。此后施晴接手了七仙教,不许我和阿意走出凤凰寨,哪怕我二人偷偷出去了,她也会派人把我们抓回来。我和阿意除了万毒窟,找遍了凤凰寨各处,都找不到阿桑。”
寒冰看他说得言辞恳切,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你们未曾出去寻找,苗桑会不会在凤凰寨外?”
“不会的!”廖金摇头,“是我亲自送阿桑去的万毒窟,她让我等她出来,但我一直都没有等到。”
寒冰凝了眉,盯着廖金开口:“我们来凤凰寨之前打探过,有传言说,是你杀了苗桑。”
屋内静了片刻,廖金脸上只是惊愕:“没有!怎么可能!阿桑待我极好,虽当初是强行把我从中原带来苗疆,我自不愿,但我从未有过害她之心,成亲后更是与她恩爱不疑,怎么会杀害她?”
“恩爱不疑……”寒冰低声喃喃,又问他,“那她可有给你种蛊?”
“种蛊?种什么蛊?”廖金愣住。
“情人蛊。”
“当然没有!阿桑从未给我种过蛊。”
寒冰看他说得斩钉截铁,思了片刻,看向赤焰。
赤焰知她何意,向廖金拱手道:“在下赤焰,略通医术,不知可否给你诊断一二?”
廖金也不多问,果断回应:“自然可以。”然后坐在赤焰身旁,将手腕伸出,放在桌上。
赤焰诊了良久,久到寒冰都已坐不住,皱着眉在扶手上敲着手指,赤焰方才收手:“冰儿,他体内确实没有蛊虫。”
相里青遥抢先问道:“你确定?”
赤焰点头:“不只是没有情人蛊,是任何一种蛊虫,都没有。”
赤焰又看向寒冰:“传言未必是真。”
廖金从胸前衣襟中掏出一银锁,递给寒冰:“这是阿桑给我的,我虽在苗疆住了这么久,但其实一直害怕蛊虫之类的东西。她说戴着这个,就不会有蛊虫近身。”
寒冰尚未仔细看,施意已快步上前夺了过来,看了几眼手指一动便打开了那银锁。里面空心,躺着一个拇指般大小的金黄色蛊虫,肥胖的身体动也不动,似在入睡。
“蛊王?”施意脸上满是震惊,“师傅竟然把这个给你了!怪不得阿姐怎么都找不到!”
廖金也是惊诧不已,还带着一丝害怕:“这里面竟然有只蛊虫,还……还这么大。”
施意合了银锁,还给廖金:“这是蛊王,五年才得一只,有了它,自然不会有别的蛊虫近身。若是被人吞入腹中,便会生食人五脏六腑,让人死状极惨。”
廖金本就有些害怕,听了施意之言更是恐惧,手抖个不停,却是不敢接过那银锁了。
施意看了他一眼:“廖叔叔你怕什么!这是师傅留给你的,有了它,才不会有蛊虫近你的身,纵然是有人给你下蛊也无用,好生收着。”
廖金方才接过那银锁,不敢再往胸前放,只收到袖兜里。然后向寒冰拱手道:“我没有武功,阿意打不过施晴,我听阿桑说过,盟主姑娘武功最是厉害,无人能及。恳请盟主带我进入万毒窟,找寻阿桑。”
寒冰垂眼,想了片刻:“苗桑失踪这么久,很可能已不在人世,若是见了尸体,甚至是尸骨,你受得住吗?”
廖金身体一晃,强撑镇定:“受……受得住。”
寒冰又看向施意:“你也要去?”
“自然。”
“你不是已经答应施晴,今后不再进万毒窟了吗?”
施意满不在乎道:“我和阿姐早就撕破脸了,早晚都要决一死战,不差这一次背信。并且万毒窟内洞窟较多,有我带着,你们才不会迷路。”
“何时出发?”寒冰问。
施意答:“午后吧,你们休息片刻,用过午饭。万毒窟内有毒虫毒气,你们初次进入必然不适,我去备些药草。”
已过立夏,苗疆之地暑气难耐,虽是昨夜下了雨,仍是湿热异常。用过午饭,赤焰给寒冰手指换了药,便欲和廖金施意一同前往万毒窟。
施意给他们三人一人发了一只香囊,香味浓郁:“这个可暂时提神醒脑,不会被窟内气味所迷,毒虫也不会主动近身。”
赤焰先将香囊放在鼻下嗅了嗅,方才收在了怀中,向寒冰点头。
五人整装来到万毒窟洞口附近,掩藏在林木后,洞口有八人守卫在外。
相里青遥对寒冰道:“小丫头,我包四个,你包四个,如何?”
寒冰还未答话,却听施意低声开口:“阿姐怎么也来了?”
几人抬头去看,只见施晴带着十余人向洞口走来,待到洞前,对那十余人道:“我自己进去,你们都在这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嚯,看来少不得要打一架了。”相里青遥怂了怂肩。
“未必。”寒冰说完身形已动,快速飞身而出,挡在了施晴前方,与施晴两相望着。
“是你?这里是万毒窟,七仙教教中圣地,你来这里干什么?”
寒冰背着玄冰剑负手而立,并不答她。
赤焰四人已趁此时快速行至寒冰身后,施晴一见他们都在,瞬间变了脸。
“阿意!你晨间刚答应过不来万毒窟的,现在你不止自己来,还带廖金和旁人!师傅失踪,必然和廖金脱不了干系,你却整日跟他混在一起!”
“阿姐,这万毒窟我不要,我们来只是为了找寻师傅。”施意不卑不亢。
“我已找过好多遍,师傅确实不在里面。”
“在不在,你说了不算。”寒冰淡淡应着,微微转头,对赤焰四人道,“你们四人先进去,赤焰你也去。”
“谁都不许去!”施晴说着欲上前来,却被寒冰快速抽出玄冰剑抵在颈间,施晴身后二十余人谁也不敢上前。
“你拦不住我。这万毒窟,我进定了。”寒冰淡然开口。
“进得去,也得出得来才算本事!”施晴恨恨道。
寒冰看着赤焰几人进入洞中,也徐徐往后,向洞中退去。
剑一离身,施晴立刻上前来,寒冰手掌张开,迅速在洞门口结出冰墙,将施晴阻挡在外。
万毒窟内本就光线不强,如今寒冰封了洞口,更添几分昏暗,又有腥臭之味到处飘散。而洞中隐隐有蛇群爬动,发出幽深的光,廖金有些惧怕,躲在赤焰身后不敢到处看。
施意见到寒冰凝冰挡了洞口,不禁称奇,问道:“这冰墙能挡多久?”
“太过耗费内力,挡不了多久,快走吧,你来带路。”寒冰应着。
几人跟着施意一路进入窟中,因空气稀薄,也不敢点火把。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除了随处可见的毒蛇,不见任何人息踪迹,也找不到尸骨。廖金不小心踩到蛇身,惊叫连连,叫声在洞中回荡,更添几分恐怖气氛。
相里青遥笑道:“一个大男人怕什么蛇,亏得苗桑一派掌教,饲养群蛇,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个不经事的。”
廖金跟在赤焰后面,走得更加小心翼翼:“阿……阿桑从未让我碰过蛇。”
相里青遥又道:“你家阿桑失踪了这么久,怕是早死在这洞里被群蛇分尸了,你刚才踩那蛇,说不定就吃了你家阿桑的血肉,怕不怕?”
廖金又气又惧:“你……你胡说!还……还没有看见尸骨……说……说不定阿桑还活着。”
“说不定?说不定啊,尸骨也被吞了……”
寒冰冷声道:“相里青遥,你若是力气够,不如背着廖金走,我们也好快些。”
“不要他背!”
“我不背!”
两人倒是异口同声。
正走着,赤焰突然驻了脚。
寒冰问道:“怎么了?”
“冰儿,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不同的味道?”
相里青遥吸了吸鼻子:“没有啊,除了这难闻的蛇腥味还有什么?”
赤焰却是不走,他是医者,闻遍百草,对气味自是敏感。
他不走,寒冰也不走。等了许久,施意忍不住催促:“小郎君再不走,阿姐怕是要追进来了。”
“追进来,打出去就是。”寒冰淡然应着。
“这味道……”赤焰开口,忍不住向身后看了一眼,“怕是尸臭。”
廖金身形晃了晃。
“你们跟我走吧,走这边。”
赤焰快步走到前面,一路引着前进,走了一刻钟,那味道开始变得有些浓烈,众人都闻了出来。
施意道:“这确实是尸臭,就算不是师傅,也定是有旁人死在里面。”
几人步履不觉加快,又过了一刻钟,到了洞中尽头之处,再无路可走。而那尸臭之味扑面而来,甚是浓烈,熏得几人几欲作呕。
赤焰叩了叩一面山墙:“味道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里面是空的,应该有机关可以打开。”
施意四处查看,在附近一处洞壁上找到了一机关盘,然而机关盘残缺不全,似乎被人毁坏。施意试了试,不能挪动分毫:“这机关被人故意弄坏了,开不了。”
寒冰走向赤焰,触了触山墙,便欲抬手,赤焰却道:“我来吧,你今日已凝冰两次,不要再耗费内力了。你站我身后,里面还不知是何景象。”
“怕什么,开就是了。”寒冰并未往后退。
赤焰手抚上石墙,暗用内力,石墙应声而裂,石块慢慢掉落,两人往后退了两步。随着石块越掉越多,异常恶臭的气味飘出,令人胃中不断翻滚,一副恐怖的画面映在两人眼前。
一具女尸靠着石壁坐在墙内,因为死去时间太久,尸体早已腐烂,蛆虫在皮肉间涌动,掉落了一地。身前挂着一个木刻的物什,脖颈上两个大洞,里面全是翻滚的白色蛆虫,脸上亦爬满了蛆虫,被啃噬得辨不出容貌。
绕是寒冰有心理准备,只看了一眼已被赤焰转身挡在前面,仍旧压不住心头的作呕之感,几乎要吐出来。而施意瞥了一眼,已在一旁吐得昏天暗地。
赤焰低头看寒冰双手抖动,也不知往后退,便伸手揽着她飞身退后。
一时间,石壁后的画面再无物遮挡,全部映在廖金眼中。
“阿……阿桑!阿桑!”廖金一下软了双腿,跪在地上,却向着那女尸爬去,爬到了女尸跟前。
地上的蛆虫在他腿边来不及散开,沾在了下身衣摆和裤腿上,不过片刻都已是死物。
廖金颤栗着,缓缓伸出右手,还未碰触到女尸脸部,上面的蛆虫俱是纷纷落地,疯狂地向四处涌动,仿佛对他避之不及。
一时间,地上到处都是涌动的蛆虫,白茫茫一片,顷刻间死去大半。女尸脸上被啃噬得千疮百孔,隐隐可看到脸骨。而脖颈上,两个大洞分外明显,颈间白骨没了皮肉的包裹,露在外面,看上去更是恐怖。
廖金的手抖动着,最终还是抚上了女尸的脸。只是那皮肉早已腐烂不堪,一碰触便有皮肉掉下来。
“啊——啊——”
廖金再也忍不住,抱着头拱着身子,不断嘶吼起来,头几乎贴着地面,发丝擦过来不及四散,已是死物的蛆虫。洞中到处回荡着他痛苦的叫喊声,绝望又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人死后,就是这幅样子吗?我们该早些来的。”寒冰眼底一片氤氲,在赤焰身前低声道。
“太久了,路又太远,纵使早些来,她也已经死了。”
寒冰垂了眼,氤氲化作两行泪水落下:“最起码,不会让她爱的人,看到她这幅模样。”
不知何时,施意已停止了呕吐,楞楞地看着女尸。廖金也停了嘶吼,开始用双手不断地在地上刨土,然而洞中地上多是坚硬的石块,不多时,廖金双手已被石块划伤,鲜血淋漓,却还不肯停手。
相里青遥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终是看不下去,过去帮忙。
寒冰将身后玄冰剑解下,递给赤焰:“我没事了,你也去帮他吧。”
赤焰接过玄冰剑,向廖金走去。有了玄冰剑劈开地面石块,三人一起,不过片刻已挖出了一个石坑。
“多谢。”廖金开口,声音早已嘶哑,却似乎格外冷静,起身走到石壁旁跪下,欲将女尸抱入怀中。可一碰触到脖颈,稍一用力,那女尸的头颅便掉了下来,滚落在了廖金下身衣摆上。
尸身早已腐烂,肢体自然也无法连在一起。廖金手抵着石壁,喘着粗气,身体颤栗不已,却是连哭都哭不出来。他将身上灰色长袍脱下,包裹住女尸的身体和头颅,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向石坑走去。
绕是有长袍裹身,只有几步远,仍有皮肉从长袍缝隙中往下掉落。和皮肉一起掉落的,还有一本册子,相里青遥看到后,走过去捡了起来。
廖金将尸身连着长袍,一起放到石坑中,慢慢盖上土石。两只手早已是一片血红,石块上都被染了血迹,他却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直到尸身被全部掩埋,廖金把头磕在地上,终于哭出声来。他说:“阿桑,往日是我胆小懦弱,万事都由你操劳。但我以后不会再懦弱了,我一定会给你报仇的!一定会!你等着我!”
相里青遥来到寒冰身边,把册子上沾染的污秽擦掉,然后递给她:“小丫头,你看看这个,苗桑或许,就是因为发现了这本册子,才会被杀的。”
寒冰接过翻了几页,是一本手绘的人像画册,一页一人,署着名讳。
“这些都是什么人?”寒冰问。
“这里面大半我都见过,就是从辽东往水路运往中原的那些人,有了这本册子,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寒冰点头,眼睛却向旁瞟去:“有人来了。”
“你们竟然找到了这里!”
寒冰抬头去看,施晴已在前方拐角处,只有她一人,好似不敢上前来。
施晴眼光扫视了一圈,扫到寒冰身上,皱起了眉,厉声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寒冰垂眼看了看手中的画册,嘴角弯了弯,将册子放到身前:“你强占万毒窟,是不是就为了找到这本人像册?”
施晴手中的竹笛紧了紧,冷声道:“把册子交出来,我或许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话别说得太早,谁放谁生路还不一定呢。”寒冰将画册放入袖中。
跪在地上的廖金突然起身,跑到几人前面,问向施晴:“阿桑是不是你杀的?”
施晴笑了笑:“廖叔叔,你说什么呢!当然不是,是阿幽啊,阿幽缠上了她,还咬了她脖子一口。说起来,我还救了她呢,若不是我召回阿幽,她当场就毙命了,也不会多苟活了两日。”
“你!阿桑收你为徒,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杀了她,我今天就替阿桑报仇!”廖金说着就向施晴扑去。
“就凭你?”
廖金刚抬脚,施晴已向拐角后撤去。同时洞窟中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已有一块石门从廖金上方不远处往下坠落。
寒冰向相里青遥看了一眼,他身形已动,快速上前将廖金拽回。石门在廖金面前落地,溅起一阵尘土,挡住众人出路。而沉闷之声经久不止,由近及远,响了足有一刻钟才静下来。
寒冰看向施意:“可有机关能打开?”
施意愣了愣:“我不知道,万毒窟原来是没有这些机关的。”
几人散开,四处找了半晌,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搬动的机关盘。洞中空气本就稀薄,如今几人被困在这一处狭小空间内,尸臭混着蛇腥,慢慢让人透不过气。
廖金已感觉到晕眩,扶着墙大口喘气,对寒冰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寒冰不曾应他,看向赤焰:“不如试试用玄冰剑劈开。”
“不行。”相里青遥反对,“听声音,落下的石门不少,不管是震碎还是用剑劈开,都要引起不小震动。这山中有洞窟,本就容易塌陷,若一路劈出去只怕还没有走到洞口,这山体就塌了,我们都会葬身在这洞中。”
赤焰道:“我来,掌握好力度,总要试一试。这里面空气太少,再拖下去,不止廖金,我们必然也坚持不了多久,速度快些,哪怕是要塌,也要在塌之前逃出去。”
赤焰说罢,一剑劈向石门,石块碎裂落地,洞窟受到剑气有些许震动。
“冰儿,快走!”
赤焰在前,顺着来时的路一路劈开,连劈了有二三十个石门,还没有走出去,而现在每劈开一个石门,便有石块从洞顶掉落。
寒冰看了眼洞顶:“速度要再快些。”
“好。”赤焰应道。众人加快速度,只有廖金没有武功基础,落在最后跟不上步伐,扶着石壁行动颇慢。
眼见上方的石块越落越多,几次险些砸到廖金头上。相里青遥终是忍不住,转身走到廖金身旁蹲下:“上来,我背你!”
“多谢。”廖金也不多言,抬手趴在了相里青遥背上。
随着洞顶石块越掉越多,赤焰劈开最后一道石门,有昏黄的光亮照进来,洞口豁然就在眼前。
“冰儿,走!”赤焰拉着寒冰的手一起出了万毒窟。外面日光西斜,霞光满天,已是黄昏,洞口无人守卫。
几人顺利逃出万毒窟,可里面石块落地之势没有丝毫减退,洞中群蛇从洞口碎石中钻出来,四处逃窜。
施意看了看万毒窟的山体,惊道:“不好,怕是要山崩了!”
寒冰敛眉:“附近可有人住?”
“没有,洞中有毒蛇,没有人住在附近,我们要快些离开。”施意道。
几人往寨中奔去,刚出山林,便听见身后发出巨响,却是万毒窟山体崩塌。远远看去,万毒窟整个山坡向下塌陷,带着无数碎石,如雷声般轰鸣,一时间天地变色。
廖金从相里青遥背上下来,对着塌陷的山体喃喃呼唤:“阿
几人还未回到寨中,已看见施晴带领几十人迎面而来,众人皆手执长刀,拦住他们几人去路。其中有几人,虽是白天,仍以黑布蒙着脸。
赤焰和相里青遥见状,已闪身挡在寒冰前面。
寒冰无奈叹了口气:“我说……我好歹也是盟主,武功不差好吗?我不需要你们保护,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挡在我前面?青遥叔叔,你去保护廖金。”
相里青遥回头去看,只见廖金一双眼睛紧盯着施晴,几欲喷出火来,便退后几步挡在了廖金前面,对寒冰叮嘱:“那些蒙面人武功不差,小丫头千万小心应付。”
“那些不是七仙教的人,我之前从未见过,他们刀刃上都有毒,几位一定要小心。”施意提醒道。
“玄冰剑给我。”
寒冰伸手,接过赤焰递来的玄冰剑,眼底杀意翻涌。
“施意!你为夺教主之位,与廖金合谋残害师傅,更与外人勾结,毁我教中圣地万毒窟,众人都看在眼里。今日,我要替师傅惩治你这叛教弑师之人!”施晴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
“你胡说!阿桑明明是你杀的!”廖金忍不住喊道。
人群中有一阵小小的骚动。
“廖金,你记恨师傅将你强行带回凤凰寨,众人皆知,休要倒打一耙!”施晴气定神闲。
“你……”廖金一时噎住,说不出话来。
施意道:“倒打一耙的,不一惯是阿姐吗?”
寒冰轻笑一声:“这七仙教教主之位,想坐,也得先有命不是?”
施晴眼中有一丝惧意,很快掩了过去:“你一个外人,一再干扰我七仙教处事,毁我教圣地,夺我教密宝,今日断不会让你走出凤凰寨!”
寒冰嘴角勾着:“七仙教密宝?你说的是那本像册吗?什么时候辽东的高手画像,成了你们七仙教的密宝?”
此言一出,那几个蒙面人皆相互对望。
施晴不再多言,退后几步道:“杀了他们!”
众人围上几人,只那几个蒙面人却只围着赤焰和寒冰。赤焰手握玉箫,扫了一眼,应有八个。
相里青遥担忧道:“小丫头,你行不行?”
“放心。”寒冰话一出口,玄冰剑已然向最近一人刺去。
速度太快,临到近身,那人才惊觉,连忙侧身闪躲,玄冰剑剑峰一转,剑刃从那人胸前划过,鲜血瞬间涌出。
与此同时,赤焰玉箫转动,以迅雷之速将箫尾对着一蒙面人咽喉,手指一按射出几根细针。那人还没有看清是何物,只见银光一闪,已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抽蓄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蒙面人没想到赤焰玉箫中还有暗器,一时间已一死一伤。当下再不犹豫,一齐出手攻来。
此时,相里青遥和施意,都挡在廖金身前,与七仙教教众缠斗在一起。相里青遥赤手空拳,掌风柔韧,拳风强劲,虽被几十人围攻,却也应付得游刃有余。
赤焰一边躲避,一边执玉箫在唇边,箫声响起,悠扬飘渺,似香炉中飘来袅袅婷婷的丝丝迷烟,让人沉湎其中。七仙教教众不觉脑中昏沉,出手慢了许多,瞬间已被相里青遥打晕了几个。
蒙面人出手略有停顿,片刻的缓慢足以致命。寒冰已将玄冰剑刺入一蒙面人胸膛,出手干脆,剑抽出时带起一串血珠。
赤焰箫声不断,抬脚向一人腹部踢去,力度强劲,那人应声倒地,嘴角流出鲜血。
还围着的四个蒙面人相互望了一眼,齐齐向赤焰出手。但赤焰吹箫闪躲,寒冰执剑御敌,倒配合的十分默契,不过片刻,蒙面人又被玄冰剑刺得一死一伤。
余下两名蒙面人心知力敌不过,向后退去,对那躺在地上受伤的三人道:“撤退!”
寒冰见五人撤退,欲和赤焰一同追上,却听施晴在前方吹起凄厉笛声,瞬间便有群蛇阻拦。
寒冰眼睑微收,左手抬起,几根冰刺向施晴脸部射去。施晴忙闪身去躲,冰刺擦着脸颊划过,带出三道血印。
笛声停止,群蛇四散。
施晴满脸怒火,笛声再起。寒冰听得林中有异,却是那蟒蛇又窜了出来。那蟒见了赤焰,分外兴奋,吐着信子直攻而来,地上的尸体被它蛇尾扫起,飞置一旁。
那蟒似乎记得晨间是赤焰伤了它,专攻赤焰,蛇口张开,露出血红的信子和尖牙,寒冰见状执剑挡在前面。
赤焰出声:“没事冰儿,我应付得来。”
“接剑,不用留它。”寒冰将玄冰剑掷给赤焰。赤焰接过,随手将玉箫别在腰间,向那蟒背砍去,蟒背上鳞片密集又腻滑,蟒身一转,剑刃擦着鳞片划过,带起些许鳞片飞起。
寒冰转身,缓缓向施晴走去,嘴角似含着笑。虽已无玄冰剑在手,但周身冷意丝毫不减。
施晴心中惶恐,明知不敌,想像蒙面人一样逃脱。刚转身,十几根冰刺已在眼前,离面部只有几寸距离。
“施教主想去哪里?那本人像册,你不想要了吗?”寒冰问得云淡风轻。
廖金虽在相里青遥身后,却一直注意着施晴的一举一动,眼看她有逃跑之意,也顾不得其他,快速向施晴跑去。
蒙面人已撤,众人不防他突然跑出,无人阻拦,竟被他一直跑到施晴身侧,用力将她扑倒在地。
寒冰一时微怔,刚想上前将廖金拉开,却见施晴从腰上抽出一把短剑,直直地插入廖金心上。
他二人缠在一处,速度太快,寒冰想阻拦时已是来不及。
廖金受了一剑,鲜血流出,却仍死死压着施晴,满是鲜血的手从袖中掏出银锁打开,拿出蛊王。
施晴看他手中竟有蛊王,一时错愕,被他趁机捏住下颚,还未来得及反抗,蛊王已被塞入口中。
施晴眼中惊恐万状,扭动着身体想逃脱,把蛊王吐出来。廖金鲜血流了一地,仍压在施晴身上,两只手用尽全力捂住施晴的嘴,不让她吐出。鲜血不停涌出,染红了施晴原本白皙的面颊。
直到那蛊王进到施晴喉间被咽下,施晴脸上已痛苦扭曲得变了型,力气豁然变大,将廖金推翻在地,手指放到口中,往喉间扣去。然蛊王已进入腹中,不一会她便疼得满地打滚,尽是哀嚎。
廖金躺在地上喘着气,鲜血已将身上衣物染成深红。他盯着痛苦扭曲的施晴,神色安然。
蟒蛇似感受到施晴的痛苦,攻势陡然变得猛烈又快速,蛇尾扫上赤焰小腿。赤焰一个不稳,险些摔倒,忙后退几步,玄冰剑撑地,站直了身体。
寒冰见状,冰刺凝出,向蟒蛇脸上射去,一根冰刺射进蟒蛇眼中。那蟒瞬间发了狂,直着身子疯狂扭动。
赤焰趁着此时,飞身而起,举起玄冰剑自上而下从蟒蛇下颚刺入,一路拉下,蛇皮连着肠子被划开,血撒了赤焰一身,红衣更甚。
那蟒被开膛破肚,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血水横流,不多时便不动了。
余下的七仙教教众眼见这番情形,再不出手,争先往寨中跑去,无人阻拦。
施晴在地上蜷着身体打滚,面上已扭曲到极致,喉间发出的声音让人听了不觉胆寒。足足过了有一刻钟,方才躺在地上没了动静,而面上僵硬,七窍流血,还是一副扭曲的模样。
廖金看向昏黄的天空,有晚霞映出,他眼中仿佛看到苗桑的笑脸,口中喃喃:“阿桑……阿桑,你看,我给你报仇了!”
言罢,他手抚上胸前的剑柄,猛然抽出,瞬间血流如注,顷刻没了声息。
残阳半卧,晚风习习,空中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
第二日,天还未亮,已下起了骤雨,一直不曾停歇,将空气中的血腥味冲洗得干干净净。
寒冰感到门外有声息,起了身打开房门,看到赤焰的一张笑脸。
“冰儿,你醒了。你先洗漱,我给你做了吃食,马上给你端来。”
“什么时辰了?”寒冰问。
“巳时初。”
寒冰点了点头,昨日太过疲惫,又加骤雨天气阴沉,一时竟睡到了这个时辰。
待到饭菜端来,赤焰心情似乎格外好,眼带笑意看着寒冰用饭。
寒冰看了他一眼,问道:“青遥叔叔呢?”
“在帮施意处理廖金后事,顺便看下凤凰寨是否还留有辽东高手。七仙教经此变故,教中诸事都需要施意亲自处理,我们也不好插手。”赤焰盯着寒冰,突然转口,“冰儿,苗疆的事也算了了,我们明日动身回城吧。”
“再等两日吧。”寒冰道,“来一趟苗疆着实不易,施意一个小姑娘,突然间接手如此残局,必有不适,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也好帮衬一二。”
“可是,我们回城,还有要事要办啊!”
寒冰抬眼:“在蓬莱阁时,我已让常宁给桥飞雪带话,让各派多加防范,寻画册之人一事,也不急于一时。除此之外,还有何事?”
赤焰看着她,缓缓道:“成亲啊!你莫不是忘了?”
寒冰一愣,瞬间霞飞双颊,低头抿了口饭,轻声应:“没……没忘。”
“没忘就好,若非今天雨大,这一日我也不想等。明日就动身回城,好不好?”
“……好。”
赤焰看着寒冰难得的羞怯之色,眼底笑意漫开。
世间多少有情人,难以终成眷属,更甚者如廖金苗桑这般,历尽悲苦,好不容易结了连理,却敌不过生死离别。
赤焰相信,他和寒冰,必然会朝朝暮暮白头偕老,但一日一刻,他都不想再浪费。
五月十八卯时初,骤雨初歇。天还未大亮,赤焰已收拾好行囊,叫了相里青遥起身,直引得相里青遥抱怨连连。
“你这小子发什么疯,叔叔我累了两日了,哪有天不亮就叫人起榻的!就算回城也不急于这一时。”
“当然急于这一时,青遥叔叔,你再不起身,回到玉龙城,就没有酒喝了。”赤焰说得气定神闲。
若非进到耳中的是男声,相里青遥几乎要怀疑这话是寒冰在说,无奈道:“起起起,你跟那小丫头待久了,尽跟她学会了些威胁人的本事!”
待到两人同去用饭,相里青遥米酒下肚,却不见寒冰身影,开口问:“小丫头呢?怎么还不来用饭?”
“冰儿前日累着了,让她多睡一会儿。”
相里青遥刚饮的一口米酒又差点喷出:“她,前日?累着了?你倒是真心疼她,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等着,我去叫她起身!”
“哎,青遥叔叔……”
相里青遥不管不顾,走到寒冰卧榻的房门前抬手叩门:“小丫头,起身用饭了!赤家小子归心似箭,卯初便叫我起身了!就等你了,赶紧起!”
屋内似乎无半点声息,相里青遥轻呵一声:“那小子不让我睡,你还想睡!”言罢欲抬脚踹门。
脚刚抬起,房门豁然打开,寒冰一袭白衣,冷着脸看他。相里青遥的脚尖与寒冰的衣裙只有几寸距离。
寒冰垂眼盯着他抬起的脚,淡然问道:“怎么?青遥叔叔这是想要踹我吗?”
“没没没。”相里青遥忙收回脚,“赤家小子做了早食,我喊你一起用呢!”
寒冰随他入桌,扫了一眼桌上酒菜:“这等菜色,一看就不是赤焰所做。”
相里青遥哼了一声:“小丫头惯会挑嘴,有得吃就不错了!”
赤焰笑道:“今早时间有限,你若是喜欢,回城之后,我每日都可做于你吃。一日三餐,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寒冰脸色微红,勾下头认真吃饭。
相里青遥瞬间感觉自己甚是多余:“咳……咳……两个小娃娃考虑下叔叔的感受,年纪大了,见不得你们这般一唱一和,情深似海。”
“你若不想看,可自毁双目。”寒冰淡然接口,停了一下又道,“哦,耳朵也听得见,一并毁聋了吧!”
相里青遥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赤焰低眉浅笑,满脸宠溺。
三人用过饭,去和施意辞行。
七仙教中乱作一团,这两日施意也无暇顾及他们,听闻要离开,一番挽留未果,遂抱拳道:“此番多谢盟主前来苗疆,助我和廖叔叔寻到师傅尸身。教中多人俱是受阿姐蒙蔽,并不曾参与辽东一事,还望盟主能谅解。”
寒冰颔首:“那本人像册,我带走了。”
“自是应当。”
“廖金可安葬了?”寒冰又问。
“已葬在万毒窟山体旁。”
“如此,我三人祭拜过廖金后就动身离开。你既接手七仙教,诸事繁忙,不必送了。若再有任何异常,可让人传信玉龙城。”
“好。”
雨后山中泥泞,三人仍是去祭拜了廖金。寒冰注视墓碑良久,始终想不通廖金最后何以决然赴死。
当时情形,纵使没有他,施晴也决然逃脱不了,他扑上去,不过是白白搭上自己一命。
而在万毒窟中,廖金明明惧怕虫蛇,看到苗桑那般尸身,仍是爬上前去,寒冰心中自是有所触动。
想到赤焰亦曾说过,要与自己同生共死,自己若死,他便不能活,寒冰更是脸色阴沉。
以往只当他是随口一说,而他来到苗疆后,寻思种蛊。如今又经廖金一事,寒冰越发觉得,他不是随口之言。
这等深情,寒冰无法漠视,也无法同等回馈,只能对他极尽温柔。
“冰儿,早些走吧。”赤焰忍不住催促。
寒冰看向他,那双一贯深情的眼里有着些许急切,低声应他:“好。”
本是整三日的路程,骤雨过后的路也并不好走,因为赤焰的每日催促,到了五月二十这日巳时,已过北竹苗寨。前方是一片密林,再往前即可出了苗疆之地。
往前既已无山路,赤焰回头对寒冰道:“冰儿,你和青遥叔叔在此歇息片刻,我去寻三匹马来,过了密林可骑马北上,也好快些。”
寒冰点头,赤焰转眼不见了身影。
相里青遥靠着一棵树屈腿坐下,似乎累得不轻,满腹抱怨:“这小子怎么回事?每天让叔叔我卯时起,亥时歇,一路步行过来,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他累散架了,这么着急,赶着去投胎吗!”
眼见寒冰冷眼扫来,相里青遥知她有所忌讳,又忙改口道:“不对,应该说他是赶着去洞房!”
寒冰往身后树干上一靠,双臂环抱,闭上眼开口,语调波澜不惊:“他确实是赶着回去洞房。”
“啊?和谁?”相里青遥话一出口便觉愚蠢,“我也是累傻了,还能和谁,必然是和你。你们要成亲了?想来也该是,都同居一室了,早该把亲事办了的。只你这样子,倒像是说的别人的事情……”
寒冰截断他话头:“我看你还是不累,有这费口舌的功夫,不如睡会儿,他回城急切,少不了要多赶些路。”
相里青遥呵呵一笑,这几日确实累了,靠着树干不多时已然入睡。寒冰亦闭目而眠。
再醒时,日光正盛,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寒冰四处望了望,相里青遥还在睡着,却不见赤焰身影,不禁敛了眉。
“青遥叔叔,醒一醒!”
“嗯……嗯?怎么了?”相里青遥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挡了一下刺眼的日光。
“赤焰好像还没回来。”
相里青遥一下清醒了,抬眼看了下天:“这怕是已到午时了,怎么会这么久还没回来?”
“赤焰断不会无故去这么久,必有缘由,我去寨中寻找,你去林中,身上可带又信号弹?”
“有!”
“那便分头找,找到后发信号弹。”
寒冰说完欲回身进寨。却听身后相里青遥道:“小丫头,你看那里!”
寒冰回身去看,林中缓缓走来几人,那一袭红衣被人在颈间抵了一把长刀,分外扎眼,双手无力地垂下,显然被人折断了手臂。
寒冰抿了唇,眼中似有霜雪,抬脚向他们走去。相里青遥握了拳头,跟在后面。
除了赤焰,还有四人,三人蒙面,其中一人带着轻伤,应是前日逃跑的那五人中的三人。另有一人,断了左臂,走在最前,乃是在蓬莱阁跳海的荆泽尘。
一蒙面人哼道:“这男人还想诓我们出林子,还好荆长老睿智。”
“甘盟主,好久不见,莫要再往前了。”当距离寒冰十丈左右时,荆泽尘开口。
“你竟没死,倒是命大。”寒冰紧盯着赤焰颈间的长刀,那刀离赤焰喉间只有寸许,刃如秋霜。而赤焰脸色苍白,似乎浑身无力,连站立都有些不稳。
“托甘盟主的福,今日我要讨回来。”
“你想要什么?”寒冰问。
“甘盟主武功高强,我等惧怕,还要劳烦甘盟主先封了自身功力,我们也好再详谈。”荆泽尘看了眼赤焰,嘴角挂着笑。
寒冰看向赤焰,他皱着眉轻摇了头,虽有长刀在喉前,但神色还算平静。
寒冰轻笑一声,一把抽出背后玄冰剑,向前抬步,冷声道:“自封功力,你倒是会痴心妄想!”
荆泽尘还未接口,后面持刀胁迫赤焰的蒙面人已恨声道:“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割破这男人的喉咙!”
寒冰驻了脚,冷冷看着他。心中暗自思忖:赤焰的样子,多是被他们散了功,距离还不够近,他们人又多,若是冒然出手,即使打下蒙面人手中长刀,也未必能护住赤焰。
那蒙面人又道:“若想这男人活命,就依荆长老所言,封了自身功力!”
寒冰哼了一声,继续抬脚上前,眼中冷意更甚:“是你们傻还是我傻?自封功力那是痴心妄想!你若伤他半分,今日别想有人活着离开!”
那几人见寒冰不但不自封功力,还径直往前走,距离只有七八丈左右了,心中不觉一慌。先前那蒙面人又道:“把万毒窟中那本人像册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他!”
寒冰看那长刀又离赤焰咽喉近了几分,几乎贴着他脖颈侧面皮肤,却依旧面不改色往前走,口中笑道:“想要那本人像册,那你们可抓错了人,你们该抓我,不该抓他。你们抓了他,可威胁不到我。”
荆泽尘看寒冰没有丝毫停步之意,给那蒙面人使了眼色,长刀微微转动,赤焰侧面脖颈皮肤瞬间被划破,流出几丝鲜血。
赤焰温柔地看着寒冰,眼睛一眨不眨,不但未有丝毫责备,竟似乎还有笑意。
若今日当真死在此地,他宁愿用最后的时间,多看他最爱的人几眼。
相里青遥看赤焰都见了血,寒冰却只顾往前走,急得大喊:“小丫头,他们要人像册给他们就是了!你真的不管赤小子的命了吗!”
寒冰不应,依旧往前走,与那几人只有不足四丈的距离时,未执剑的手背在后面,手掌张开,寒气四溢。
相里青遥见状,霎时明白过来,凝神准备。
寒冰丝毫不受他们威胁,倒让几个蒙面人一时没了主意,问向荆泽尘:“荆长老,怎么办?”
荆泽尘眼见寒冰越来越近,心感不妙,看了赤焰一眼,断然回道:“杀了他!”
话音未落,几根冰刺射向执刀在赤焰颈间的手腕,那人猛然吃痛,手腕一松,长刀落了地。而赤焰体力早已支撑不住,没了长刀在侧,一下跪坐在地。
另外三名蒙面人见此,齐齐出刀砍向赤焰头顶。
寒冰早已飞身上前,玄冰剑硬接三把刀刃。与此同时,荆泽尘向赤焰射出密雨银芒,寒冰瞟见,凝冰挡在荆泽尘手前,那密雨银芒刚一离手,便射进了冰中。
而相里青遥趁此机会赶来,一脚踢倒荆泽尘,又一拳打向一蒙面人喉间。拳风太过强劲,那蒙面人抬手去挡却没挡住,被相里青遥一拳打软了脖颈,还未发声,已倒地不动。
剩余两名持刀人再也顾不上赤焰,忙各自举刀砍向寒冰和相里青遥。
寒冰侧身躲过,又闪至砍向她的蒙面人身侧,玄冰剑剑刃在那人颈间划了个半圈,那人捂着喉咙倒下。
而相里青遥双手夹住砍来的刀身,一脚踹向对面蒙面人腹部,待那人倒地后,旋转刀身,一刀插入那人胸膛。
一行五人,转瞬间只剩下荆泽尘和先前落了刀的蒙面人还活着,见此情形,二人忙起身往林中跑去。
寒冰瞟了一眼,飞身过去,一剑从蒙面人背后刺入,又快速拔出,鲜血喷洒而出,染红了寒冰的白衣。
相里青遥见只剩下荆泽尘一人,便不再出手,蹲在赤焰身旁,替他接好了手臂,问他:“你自己起得来吗?”
赤焰摇了摇头,看向寒冰。
寒冰已追越过荆泽尘,转身迎面刺向他。荆泽尘被踢了一脚,身形有所迟缓,躲了三剑被寒冰刺中胸膛。寒冰冷眼看着他,用力将他钉入身后树干上。
赤焰看荆泽尘手中似乎有所动作,忙向寒冰道:“冰儿,小心他手里!”
相里青遥轻呵一声:“你都这样了,还操什么心!那丫头现在又不瞎!”
寒冰低头瞟了一眼,又将玄冰剑钉入几分。荆泽尘手中虽有密雨银芒,但已无力射出,寒冰自是毫不担心。
不过片刻,荆泽尘的手无力地垂下,闭了眼,再无声息。
寒冰抽了剑入鞘,转身缓缓向赤焰走来。待到近前,蹲下身子,撕下一片衣袖,轻轻擦拭赤焰颈上血迹。
相里青遥轻呵一声,起身靠在一旁树干上:“刚才连他性命都不顾,这会儿又装什么温柔深情!”
寒冰抿了抿嘴,看向相里青遥:“怎么?难不成要我自封功力?你一个人打得过他们五人?”
“打……应该打不过。但好歹先稳住他们,也好见机行事啊!他们要人像册,给他们不就是了,那里面我多数见过,回城我再给你画出来就是了。”
“就算不交出去,现在不也没事。”寒冰说得云淡风轻。
相里青遥一听就有了怒气:“是没事,差一点赤家小子就被割了喉!易地而处,这小子绝不会看你长刀在喉而无动于衷,别说自封功力,哪怕是自裁,他也会毫不犹豫!”
寒冰继续擦拭血迹,淡然应道:“所以我说他们抓错了人。易地而处,现在躺在地上的怕是我们三人。既然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非要选最蠢的?”
“你……你……”相里青遥被噎得说不出话。
寒冰继续道:“再说了,我有分寸,能掌控得了,断不会让赤焰送了命。”
“刀在别人手里,你掌控得了什么!如果刚才再慢一分,这小子还有命吗?八旗效忠的是赤家,他若有个三长两短,八旗能把玉龙城翻了天!”
赤焰听此,皱了皱眉。
寒冰又抬眼看向相里青遥,颇有些不耐烦:“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在赤焰不是好好的在这呢!”
“是好好的,好好的被人散了功,连站都站不起来。”
赤焰低声道:“他们给我喂了化功散,是我拖累你们了。”
“能恢复吗?”寒冰低头问。
赤焰回应:“能,我可以配药。最多三日就可恢复。”
寒冰抬头对相里青遥道:“知道他站不起来,你还不赶紧扶着他!回苗寨让他写下药方,你去抓药。”
相里青遥把脸转向一边:“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自己扶,找我作甚?”
“你有三岁吗?这么大的气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教主,我是护卫。”寒冰回了两句,也不再喊他,将赤焰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缓缓扶赤焰起身,向苗寨走去。
相里青遥看着两人身影,嘀咕了一句:“我比你们两个年纪加起来都大,还三岁!”
言罢追上前去,将赤焰扶过来,对寒冰道:“你再穿件外衣,这么一身血迹进寨,怕是要被赶出来!”
三人回到北竹苗寨客栈,问掌柜要了笔墨,赤焰写下药方,相里青遥拿着去抓药。
寒冰扶赤焰去榻上,盖了薄衾,低声道:“你先睡会儿,等药抓回来煎好了我叫你。”
“我不困,你素来喜洁,现下身上沾了不少血迹,先去清洗吧。”赤焰应着,眼睛盯着寒冰面容不曾离开半分。
“还是等青遥叔叔回来吧。”寒冰坐在榻旁,发现赤焰一直盯着自己,便问,“怎么了?我脸上可是有血迹?”说着抬手往自己脸上摸了摸。
“没有。”赤焰笑道,“我要多看几眼,好怕今日,再也见不到了。”
寒冰沉了脸:“赤焰,我不会让你死的。今日我自是有把握将你救下,方才不顾他们所言,并非枉顾你性命。”
“我知道。”赤焰忙道,“你一向思虑周全,我并非责怪于你。原本也是我自己不备,拖累了你们。”
寒冰抿了抿嘴,没有再开口。今日之事,本该是她安慰赤焰,如今却叫赤焰反过来安慰她。
待到相里青遥抓回药,赤焰喝了一日,功力恢复一些。到了第二日早饭时,赤焰又催促启程。
相里青遥笑道:“你这小子,二十二了都没成亲,现在是想洞房想疯了吗?”
寒冰置若罔闻,低头吃饭。
“咳……青遥叔叔这般年纪了,不也没成亲。”赤焰回应。
“呵,你跟这小丫头待久了,嘴上的本事当真长了不少。叔叔我都说了,我喜欢男人。”相里青遥突然坏笑着靠向赤焰,“要不,你和我结龙阳之好?”
听得赤焰差点从长凳上跌下来,忙将身体远离了相里青遥几分,结结巴巴道:“青……青遥叔叔,这……这可……使……使不得……”
相里青遥乐得哈哈大笑:“你这功力没恢复就急着走,再被人抓去,这小丫头可是不会救你!”
赤焰神色稍缓:“先前是我大意,断然不会让那种事情再出现。”
“我吃好了。”寒冰放下碗箸,面无表情地拿起桌边靠着的玄冰剑回了房。
“你又惹这丫头生气了?”相里青遥问向赤焰。
“没……没啊。倒是青遥叔叔你,还是莫要在冰儿面前胡言乱语了。”
“关我什么事!”相里青遥起身离开,“我去收拾东西,你这小子怕不是又要日夜兼程,可怜我这把老骨头,早晚累散架了。”
赤焰和相里青遥收拾好包袱,等了许久,一直不见寒冰出来。赤焰不觉面露担忧:“冰儿不会有什么事吧?”
“呵。”相里青遥一声干笑,“她那武功,整个江湖怕是无人能出其右,能有什么事!”
又等了片刻,还不见寒冰出来,赤焰终于忍不住对相里青遥道:“青遥叔叔,我们还是去看看吧!”
两人来到寒冰门前,刚一叩门,便听到寒冰的声音:“进。”
待赤焰推开房门,却见寒冰淡然坐在桌前,清冷的侧颜上没有丝毫笑意,左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
相里青遥一下不乐意了:“不是,我们在外面等了半天,她自己在这干坐着,该不会还指望你给她收拾包袱吧!”
寒冰转过脸来:“青遥叔叔,你先回房吧。这两日赤焰的药别忘了煎,待后日他功力恢复完了,再行动身离开。”
相里青遥本想抗议,可瞅着他二人气氛有些不对,什么也没敢说,听话地回了房。
寒冰又看向赤焰,赤焰知她有话要说,抬脚进房,关上了门。
“冰儿,怎么了?”赤焰坐到寒冰侧面。
寒冰开口:“上次在白龙岭轻易毁约,是我不对,但那时也是事出有因。如今我既答应和你成亲,就不会食言,你又何必非要急于一时,不等功力恢复便要动身。倒像是若晚了几日,我就不认账了一样。”
赤焰垂了眼:“并……并非如此,进入七月暑气太盛,又是单月,我想赶在六月成亲。可从苗疆回到玉龙城,最快最快,也要七日。只有二十多日的时间筹备,本来就赶,若再在路上耽搁些时间,就只有十余日的时间筹备,根本来不及。”
“怎么来不及?”寒冰问,“当初清姐姐成亲,着急了些,也只用了七日。”
“不行。”赤焰抬头应声,“我们的婚事自然不能那么简单。从提亲、定亲到迎亲、拜堂,好些事情都需要耗费时间,并且我也想亲自操办。”
寒冰无奈道:“何必那么麻烦!纵然六月太赶,七月太热,不是还有八月。”
“我……我想尽快。”
寒冰愣了一下,有些无语:“那我倒是看不明白了。你一面着急成亲,不惜日夜兼程,一面又不肯简化婚事流程,尽快完婚。如此矛盾,却是为何?”
赤焰看向寒冰双眼:“冰儿,你真的不懂是为何吗?”
寒冰有些不耐烦:“我如何会懂?你一向心思重,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莫要让我猜。”
赤焰又垂了眼,良久才低声开口,声音竟有些颤:“冰儿,和我成亲,你……欢喜吗?”
“嗯?你说什么?”寒冰耳聪,并非没有听清,只是一时并未反应过来。
“我说,和我成亲,你欢喜吗?”赤焰又问了一遍。
“自……自然。”寒冰不知赤焰突然有此一问,是为何意。
赤焰看向寒冰,笑得有些凄然:“可我好像……感觉不到。”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我都已经答应回城便和你成亲,为何还整日胡思乱想?有那些时间,不如回房好好休息。”寒冰有些气恼,起身欲走。
赤焰伸出手,一把揽过她腰间,头轻靠在她腹部。寒冰不动,任由他抱着。
片刻后,赤焰方才开口:“冰儿,我喜欢你,喜欢得要命。这件事,我想了很久,只是一直不敢问。能娶到你,自是我心之所向,我满心欢喜,可你……是否真的也欢喜?”
寒冰觉得有些头疼,不过是与他成亲完婚,还非要自己做什么欢喜之态,便问道:“你到底要我如何欢喜?你说,我做便是。”
赤焰的手蓦然松了,心中一阵阵痛感袭来,猛然起身,对着寒冰的双唇亲了上去,用尽全力,异常狂热。
寒冰眉头紧蹙,这种狂热让她有些不适,双唇被吮得既麻又疼,抬手轻推了赤焰一下,却不想赤焰抬手将她双手扣在背后。寒冰索性不再反抗,任由他亲吻索取。
许久赤焰方才松开她,轻喘着气问:“你既有些不喜,为何不反抗?我功力未复,自然强不过你。”
“你……”寒冰面上潮红未退,双唇还疼着,越发觉得赤焰今日莫名其妙,强行亲吻的是他,让人反抗的也是他,难不成他竟喜欢这样的?那自己怕是做不来,可真是头疼。
却听赤焰又开口:“如果,你我未曾有过婚约,我不是八旗旗主,也不曾和你在玉龙峰同住八年,更不曾为你苦读医书,你是否……还愿意与我成亲?”
寒冰愈发头痛,理所应当地回道:“自然不会。你今日莫不是傻了?那样你我都未必相识,我又怎会与你成亲?你若是生出了别的心思,或是不想成亲了大可直说。我既毁约了一次,自然也该允你毁约一次。”
“不!要……要成亲。”赤焰忙回,他心心念念的事情,怎么可能自己主动毁约。
“那你到底在乱想些什么?不管是六月也好,或是八月九月也好。哪怕是七月,只要你想,我大可以凝冰于室内消暑,也不是什么难事。何苦这般不顾身体日夜兼程,就算你吃得消,我和青遥叔叔也会有些吃不消。”
“是。”赤焰苦笑道,“是我太急了些。我也知你性子,原本不该多此一问。那……我先回房休息了。”
待回到自己房中,赤焰感觉浑身力气被抽走了一般,靠着门扉缓缓坐在地上,许久未曾起身。
他这一生所求,仅此一人,并非求而不得,却依旧让他心生痛苦。
等赤焰恢复后,三人方才动身,一路向北。待进入六月,离玉龙城越来越近,赤焰愈发局促不安。
远离玉龙城,与寒冰整日为伴,可以忘却一些事。如今要回城,尚不知寒冰对寒香做何打算,自己却是不敢问。
相里青遥看他不再日夜兼程赶路,又愈加心神不宁,忍不住问他:“你和小丫头的亲事,不会是不成了吧?”
“当然不是!”
“那你这几日苦着脸作什么?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朝气!”相里青遥说完又小声道,“不过也是,喜欢这么个薄情之人,任谁都不会好过。若非她是逍遥兄的女儿,我倒是愿意给你介绍几个别家女子。”
赤焰微微皱眉:“青遥叔叔,莫要乱说。”
等到六月初五酉末戌初,三人已骑马来到虬龙道,日暮西沉,虽还是燥热,却有晚风拂面。
纵马而行,夏风吹得三人衣袂飞舞,赤焰行在最前面。
靠近虬龙镇时,只见一红衣女子慌乱着跑来,身后似乎有一人追赶,那女子只顾着往后看,全然没注意到快马已近身。
转瞬之间,马蹄就要踏在那姑娘身上,赤焰猛然用力勒住缰绳,跨下骏马一声长嘶,震耳欲聋。
那姑娘方才回头,看见马蹄高扬,与自己近在咫尺,脸色已煞白。
寒冰见赤焰已勒了缰绳,那姑娘却被吓住了,呆呆立着忘记闪躲。寒冰松了手中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飞身过去将那姑娘从马蹄下拖了出来。
直到这时,赤焰方才松了手,马蹄落地,溅起尘土飞扬。
寒冰回头,还未看清那姑娘面容,只听见一声含糊的“多谢多谢”,手边人已转身继续要跑开。只是这片刻的耽搁,已被后面追赶的人追上,拽住了身后衣襟。
寒冰隐约认得那人,是虬龙镇包子铺的掌柜,在虬龙镇已居有二十年。寒冰小时候在虬龙镇与他见过不少面,只当初是一精壮小伙,如今已是大叔模样。
那掌柜抓到红衣姑娘,愤然骂道:“一个小姑娘,学点什么不好,非要学些偷鸡摸狗的事!纵使身上没有银钱,做些事情总不至于饿肚子,整天只知道偷!如今还胆敢冲撞赤旗主,今天定要将你打得不敢再入虬龙镇!”
寒冰姑娘转头去看,那红衣姑娘满脸污垢看不清容颜,衣物也已破损脏污,似乎多日未曾换洗,但看材质轻柔却也是非一般人家可有。眉下的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甚是灵动。
红衣姑娘听到掌柜骂她,也不争辩,只将手中偷来的两个笼饼拼命往嘴里塞,塞得两边脸颊高高鼓起。寒冰看她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生怕她不小心噎着。
“怎么回事?”寒冰问向掌柜。赤焰和相里青遥也已跃身下马。
掌柜向寒冰回道:“甘教主有所不知,这小姑娘不知是从哪里来的,身上也没有银子,天天偷东西吃!我起初看她一个小姑娘甚是可怜,雇她在店内帮忙一二,她可倒好,跟个大家小姐一样,这也不会那也不会,惹得内人甚是不满,只好把她解雇了。之后更是天天来店里偷东西吃,算起来,都已经偷了半个月了!”
“我不是什么都不会!”那姑娘鼓着腮帮争辩,倒有几分可爱,“我会打架!若有人敢来你店里砸场子,我可以帮你打出去!”姑娘说着就在掌柜手底下挥着拳头。
掌柜气道:“我一个小小的包子铺,又是在玉龙城脚下,哪个不长眼的敢砸场子!告诉你,你今日要么把这些日子偷吃笼饼的银子付了,要不我就要打得你以后不敢再来偷!”
那姑娘立马眼泪汪汪地看向寒冰:“这位好看姐姐,能不能再救救我?我是真的没有银子……”
寒冰微微一笑,看向赤焰。赤焰知她何意,从袖中取出些碎银递给掌柜。
那掌柜面上一喜,接过银子,对寒冰道:“多谢甘教主,只是这小姑娘狡猾得很,甘教主小心一些她!”
寒冰还未答话,那红衣姑娘又争辩道:“我哪里狡猾了?银子都给你了,还不松手!”
寒冰对掌柜浅笑:“无妨,去吧。”
那掌柜一点头,松开了手,拿着银子返回虬龙镇。
红衣姑娘又笑嘻嘻对寒冰道:“好看姐姐,有没有水喝?这么热的天,我快渴死了!”
寒冰再次看向赤焰,赤焰只得从一旁的马上解下水囊递给那姑娘,姑娘接过一饮而尽,看样子是真渴了。
待那姑娘喝完伸手还回水囊,抬头瞅见赤焰一张脸甚是俊俏,一双灵动的眼睛忽闪起来,伸出的手倏地收回,并欺身上前:“小哥哥年方几何?家中可有妻室?你我同穿红衣,倒是心有灵犀得很。”
吓得赤焰连退几步,忙回道:“已……已经定下亲事,姑娘请自重些。”
寒冰见此情景甚觉有趣,抱着双臂看戏一般笑道:“无妨,这位公子还未拜堂成亲,姑娘你还有机会。”
“冰儿!”赤焰一声怒喝,显然是动了气。一个独孤寒香已经是避之不及,她却还往自己身边塞桃花。
寒冰见赤焰脸色阴沉得厉害,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心知自己玩闹大了,抿了抿嘴收起了看好戏的神情。
那姑娘瞅了瞅两人,不敢再行轻薄之举,乖乖把水囊还了回去。
“咳……姑娘你家住何处?一个小姑娘在外总是危险,我派人送你回去。”寒冰对那姑娘道。
“不!我不要回去!”
“为何?”寒冰问。
“我被一个老色鬼看上了,父……父亲要把我嫁他,我几个哥哥也不帮我!我偷偷跑出去找我情郎想要远走高飞,可我情郎却要把我绑了送回去,我一气之下打伤了他跑了!”
那姑娘说着嘟起嘴来:“可我跑得匆忙,原先准备的银子忘了带,各城又要通行令。我没银子,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寒冰先前听相里青遥说起自己娘亲,也是要被人嫁于辽东王才逃到中原之地,又看着这姑娘双眼灵动,语声爽朗,着实可爱,莫名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寒冰正沉思该如何安排这姑娘去处,姑娘却拽着她衣角软软开口:“好看姐姐,你是不是要进城?不如你带我进城好了!我身上有把金刀,可当了换些银子,总不至于会饿肚子,城外的村镇上都没有当铺,不然我也不至于偷人家东西吃。”
“不行!”赤焰率先回道,“玉龙城无令不得进入,更何况边界之地常有战乱,为防止细作潜入,尤其要小心谨慎。连虬龙镇往来商贾,都不曾进入城中。”
那红衣姑娘心思剔透,又听先前掌柜叫寒冰“甘教主”,隐约猜到寒冰身份,一双眼睛透着水汽,可怜兮兮地看着寒冰:“姐姐,我只是想去当铺换些银子出来用。从家中逃出来后,我已经一个月都是风餐露宿了,好生可怜。姐姐……”
赤焰又开口:“你把金刀给我,你要多少银子,我给你便是。”
红衣姑娘转头看向赤焰,眨了眨眼,笑得张扬:“小哥哥,那金刀可是我的定情信物,先前在我情郎手里,他要绑我被我抢了回来。你确定,你想要吗?”
绕是还有些距离,赤焰仍是退后了半步:“不……不要!”
红衣姑娘看赤焰神情慌张,笑得开怀。
寒冰向赤焰摆了摆手,对红衣姑娘道:“罢了,你随我进城吧。但你没有通行令,进去就不能再出来了。”
红衣姑娘面上一喜:“不出来不出来!待在这城里我父……亲怎么都找不到,我巴不得呢!”
“走吧,晚些该关城门了。”寒冰拉着红衣姑娘的手向虬龙镇走去,开口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月……灵月!我叫灵月!灵通之月!姐姐你又叫什么?”
“甘寒冰。”
“寒冰姐姐,你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玉龙教教主?这玉龙城是不是你说了算?”灵月亮着眸子问。
“算是吧。”
“那这玉龙城,还有没有如刚才那红衣小哥哥一般俊俏的男子?”
寒冰看她模样俏皮可爱,忍不住笑道:“自然是有的。八旗中黄旗阁黄云,还有百花岛少主诸葛常宁,模样都是一等一的。你那金刀既是定情信物,还是莫要典当了。不如跟我同住一处,总不至于让你饿着。”
“好啊好啊!姐姐你对我真好!”灵月声音清婉爽朗,听得寒冰心中甚是舒适。
赤焰看寒冰眉目含笑,同那名唤灵月的女子手牵着手,边走边谈,心中一时有些惘然。
相里青遥凑到赤焰身旁,若有所思地开口:“寒冰这小丫头好生奇怪,哪有女子见到别的女子对自己情郎举止亲近,还能这么无动于衷?不止无动于衷,还推波助澜,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赤焰苦笑一声:“青遥叔叔,你也看出来了?”
相里青遥看他愁眉不展,便拍了拍他肩头安慰道:“这小丫头,一贯的没心没肺,莫要因此动气。”
“我若是因此动气,早些年怕不是要被她气死。”赤焰颇有些无奈。
“说起来小丫头对你都没这么热情过,与这小姑娘怎么一见如故……遭了!”相里青遥忽然惊呼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小丫头,该不会……该不会和我一样,喜欢同性之人吧?”
他话音一落,赤焰已脸色大变,将手中缰绳塞到相里青遥手里,快步走到寒冰身侧,伸出手一把将寒冰从灵月身边拉回。
寒冰回头看他脸色仍是罕见的阴沉,不明所以,对他说道:“今日有些晚了,回到城北还要近半个时辰,我们也未曾传信今日回城,不好再劳烦桥姨。灵月尚未吃好,不如先去香缇酒肆,让掌柜给她备水清洗一下,用些饭菜再去休息。”
“好啊好啊,谢谢姐姐!”灵月说着又要凑过来拉寒冰。
却见赤焰换了拉寒冰的手,腾出手环住寒冰肩膀,轻轻往自己怀中一带。寒冰望着他,更加莫名其妙。
灵月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痴痴一笑:“小哥哥怕什么?我又不是男子,还能将姐姐抢走了不成?”
赤焰沉着脸回道:“正……正是女子,才更可怕。”
寒冰本想挣脱,可瞅着赤焰脸色一直阴沉,抿嘴想了想,便随了他。
四人穿过虬龙镇时,炊烟已息。从南门进入,一路来到香缇酒肆,正是月朗星稀之时。
玉龙城建筑不同于别处,以石为基,灵月从未曾见过,到处抚摸甚是好奇。
卓掌柜听了赤焰吩咐,带灵月去后院洗漱一番,再出来时,饭菜已上桌。
寒冰坐在长椅上抬眼去看,但见一二八女子,穿着略显宽大的酱紫色衣裙,上面绣着朵朵丁香。面容白皙,双眼灵动,眉如柳叶,因含着绚丽的笑,虽不施粉黛却整张脸都显得夺目。
“姐姐,这些饭菜都是给我准备的吗?”灵月望着一桌菜肴垂涎欲滴。
“自然。卓掌柜这衣服你穿着不太合身,明天我让人给你做几件。”寒冰道。
“谢谢姐姐!”灵月说完,坐在长凳上风卷残云般吃起来,却是不用筷箸,直接下手去抓。看得相里青遥目瞪口呆,一口酒含在口中都忘了咽下。
寒冰看她吃得急,伸手在她后背上拍着,轻声开口:“慢些吃,别一会噎到了。”
相里青遥呆呆地看向赤焰,那一向温润的脸上仍是解不开的阴沉。低头把口中含着的酒咽下,相里青遥仍觉后怕,若是不小心被自己一语成谶,这可怎么收场。
待灵月吃得尽兴,一双油手就要去拉寒冰衣袖,赤焰快速起身将寒冰衣袖拉回,神色不悦:“冰儿喜洁,你先去净了手。”
“好啊!”灵月欢欢喜喜地去净了手,又到寒冰面前张开双手问,“姐姐,干净了吗?”
“干净了。”寒冰笑得宠溺,又转头对赤焰道,“今日太晚,让青遥叔叔先住在赤旗阁,明日再让桥姨给他安排住处。”
“好,明早我给你做吃的。”赤焰应道。
“嗯。”寒冰点头,伸出手自然拉起灵月的手,对她浅笑,“走吧,我带你去我的住处。”
出了客栈,赤焰将寒冰送到玉女阁方返回自己住处,已是亥末子初。
红梅和暗影早已回到玉龙城,睡梦中听到阁中声响起身,见到寒冰惊喜不已,忙掌灯铺床。寒冰只让她们铺了主房的床榻,便遣她们回去睡了。
翌日辰时,赤焰掂着食盒来时,红梅和暗影正拿着扫把在院中清扫,主房中的门还未打开。
“公子,姑娘还没起身呢。”红梅见到赤焰开口道。
“怎么还没起身?她不是一向辰时起身吗?我去叫她,一会饭凉了。”赤焰说着欲抬脚去主房。
“公子。”暗影忙回,“姑娘昨夜和那个灵月姑娘同榻而眠,相谈甚欢,许是累着了。”
“是啊是啊。”红梅点头,“我见姑娘房中的灯丑时还亮着。”
暗影本意是提醒赤焰房中还有别的女子,怕他有失礼数。谁知赤焰听她二人一说,脸色一变,快速行至房前叩门,颇为急切。
扣了三声,才传来寒冰慵懒的声音:“谁啊,什么事?”
“冰儿,是我。已过辰时了,起身用些饭吧。”
寒冰坐起身,推了推身旁的睡得正香的姑娘:“灵月,该起身了。”
灵月翻了个身,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不起不起,我还困着呢!”
寒冰笑道:“有好吃的,你吃不吃?”
“吃!吃!”灵月瞬间坐起,“唯美食与美男不可辜负。”
两人起身开了门,赤焰沉着脸,目不斜视进了门,坐在桌旁。
暗影端了水伺候寒冰梳洗,灵月却一个劲扯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愁眉不展,似乎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寒冰瞧见了,转头接过木梳对暗影道:“我自己来,你去帮下灵月吧。”
灵月见暗影过来,瞬间笑意盈盈:“我这头发半月都未曾好好梳洗,有劳这位姐姐了。”
赤焰将吃食摆上桌,一份鸡蛋肉圆,一份蟹生方,一碗红豆粥。除此以外还有一份以酥皮面做成的玉兔白菜,一只只小小的玉兔模样可爱。
寒冰率先梳洗完,见赤焰只带了一副碗箸,起身又取了一副过来。
待灵月整理完来到桌前,一眼看见了那道玉兔白菜,眼睛发着光,喜欢得不得了,伸手就要去拿。
赤焰沉着脸,将装着玉兔白菜的盘子拿开:“冰儿还要用,用筷箸。”
灵月将筷箸握在手中,嘟着嘴道:“这东西,我不会用。”
赤焰微微错愕,昨日见她用手狼吞虎咽,只当是她饿急了。转头去看寒冰,却见寒冰眼中并无意外。
寒冰拿好筷箸,对灵月道:“你看我怎么拿的,跟着学。”
灵月看着寒冰拿箸的手,一开一夹甚是灵活,自己依样去做,费了一番力气终于夹起了一只酥皮白兔。只那筷箸刚离开盘子,白兔就掉在了桌上。
灵月苦着脸对寒冰撒娇:“姐姐,太难了,我学不会,还弄脏了一只小白兔。”
寒冰无奈笑着摇头:“罢了,以后慢慢学,我夹给你吃。”
寒冰将自己筷箸放下,接过灵月手中筷箸,每道菜都给她夹了些,碗中片刻摆成了一座小山。
灵月拿了酥皮白兔放入口中,眼中放出光彩,又尝了别的,赞不绝口,问向赤焰:“小哥哥,这是你自己亲手给姐姐做的吗?”
“自然是。”寒冰接口,“这味道,你便是踏遍九州也未必尝得到。”
“姐姐好福气。”灵月一脸艳羡。
寒冰浅笑,不置可否,转头去叫暗影,却见暗影眼神呆滞地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及时应声。
“暗影?”寒冰又叫道。
暗影回过神来,忙问:“姑娘何事?”
“饭后你带灵月去裁几件衣裙,把偏房再收拾一间出来,以后让她住在玉女阁吧。”
“是,姑娘。”
赤焰再也忍不住,豁然起身抓住寒冰手腕,往内室走去。留下暗影和灵月一脸的莫名其妙。
“冰儿,那灵月来历不明,给她些银子送出城便是。她那样子,多半是他国之人,又习过武,还有金刀在身,你为何要留在身边,还与她同塌而眠?”
“放心,她那点功夫伤不了我。她一个女子逃婚在外终是危险,并且我对她也甚是喜欢,玉龙城多她一人也不多。”
“喜……喜欢?”赤焰心中一颤,双手握住寒冰双臂,“你说过要与我成亲,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喜欢他人,还……还是一女子……”
寒冰睁大了眼,盯着赤焰,眼帘眨了又眨,好久才明白过来赤焰话中意思。
寒冰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得给相里青遥找些事做,不能再让他整日跟你交谈了。我……我喜欢女子,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我自小没有姊妹,清姐姐体弱,不曾与我玩闹,寒香又与我生分,我与灵月投缘,却是把她妹妹看。你……你……”
寒冰再也说不下去。
“是……是我误会了。”赤焰低了头,却又问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你可有,把我当做兄长?”
这句话,自江清成亲那日,赤焰无意中听到诸葛常宁之言,就一直想问。
“当然不是。”寒冰回应,“我一直都知道,你是我今生要嫁的人,又怎么会把你当做兄长?”
听到寒冰如此回答,赤焰眼中明暗交错,一时不知是喜是悲。
“灵月那丫头贪嘴,你再不让我过去,一会我没得吃了。”
赤焰微微错身。
寒冰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赤焰开口:“我们都要成亲了,你还要自己筹备婚事,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不是浪费时间吗?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给我做两次好吃的。”
“好。”赤焰与寒冰相视一笑,一扫脸上的阴沉,“等你用过早饭我就去选日子,午时我还给你做吃的。”
然而只是一刻,两人的脸上同时没了笑意。
“赤焰哥哥!赤焰哥哥!”独孤寒香清脆的声音从院中直传到内室。
寒冰面上冷了下来:“我还未去找她,她倒是敢先来玉女阁,还是来找你。”
“我并未告知她我们回城,只来时遇上了黄云,许是黄云对她说了。”赤焰解释道。
“无妨。来就来了,也省得我再去找她。”
独孤寒香一路奔至主房,黄云在后面远远跟着。
暗影和红梅先几日回城,早已听说赤焰与寒香酒后同榻,对她自是不喜。暗影见她一路横冲,红梅在院中没拦住,便闪身挡住了她入内。
“暗影,你挡我做什么?我要见寒冰姐姐。”
暗影身形未动:“这里是玉女阁,姑娘喜静,还请二小姐注意分寸。”
独孤寒香嘟了嘴,瞥见屋内桌前坐着一面生女子,以手抓菜,一双灵动的眼睛瞅着她身后的黄云。独孤寒香瞬间拉下了脸色:“她是谁?为什么在寒冰姐姐房中?还这般没有规矩。”
灵月听人说起她,看向独孤寒香,眉毛一扬:“你又是谁?”
“我是玉龙教教主的妹妹,独孤寒香。”
“哦,昨夜倒是没听姐姐提起过。”灵月漫不经心应着,又瞅向独孤寒香身后的少年,眼含笑意,“这位小哥哥是何姓名?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黄云不知她身份,只见她在寒冰房中,还吃着赤焰送来的饭菜,不敢不敬,拱手答道:“在下黄云。”
“原来你就是黄云,我叫灵月,我听姐姐提过,你还未有婚配……”
“你口中的姐姐,是叫谁?”独孤寒香见灵月只顾和黄云说话,有些气恼。
“是我。”寒冰从内室负手而出。
“寒冰姐……姐……”独孤寒香看见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从内室走出,本是欣喜,下一刻却看到寒冰眼中的冷意,莫名心虚,声音不觉低了几分。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寒冰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姐……姐找我有何事?”独孤寒香低声问。
暗影不再拦着,侧身到一边。寒冰径直走到独孤寒香身前,抬手一把扯去她肩头的衣物,露出雪白的香肩。
屋内几人神色各异。
赤焰早已别过脸去,还未进来的黄云却直直地盯着寒香的肩头。暗影和灵月俱是睁大了眼,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肩头的刺青呢?”寒冰问。
独孤寒香收拢了衣服,声音有些抖:“水洗过,消……消了。”
“你若是和我娘来自一处,用的应是同样的东西,纵然是到了白头,也不会消退。你对我说的话,有几句是真?”
独孤寒香拽住寒冰衣袖:“我只骗了姐姐这一件事!那刺青是我当年无意中看到的,姐姐当时犹豫不决并不信我,我只是想让姐姐更加相信我。姐姐你知道的,我所求的不过是留在赤焰哥哥身边。当年的事,我是真的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
寒冰抽出衣袖,截断独孤寒香话头:“当年的事,我已经不想知道了。我当初信了你,你却诓骗我。你本是西域五毒堂圣女,并非独孤氏,虽有独孤逍遥收你为义女,但如今他已身死,玉龙城由我做主。你我并无姐妹情分,我会让人准备银两,送你出城,并收回你的通行令。从此,你和玉龙教,再无瓜葛。”
独孤寒香脸色越来越白,听寒冰说到最后,猛然跪地,死死拽住寒冰衣裙,仰着脸看着寒冰。
“姐姐,是我错了,你不要赶我出城。五毒堂圣女,是用来做炼毒活饵的,每日生不如死!爹爹和夫人都对我有恩,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的!姐姐你相信我……”
寒冰轻笑,低头看她:“我还要怎么信你?不会害我,却会骗我?”
独孤寒香慌忙摇头:“我再不骗你了!当年所有的事,我都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桥飞雪不肯说,是因为他对爹爹发过毒誓。其实爹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当年……”
寒冰陡然伸出手,点了独孤寒香哑穴。独孤寒香张着嘴,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屋内一时静得有些可怕。
寒冰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眼含祈求的独孤寒香,不紧不慢地开口:“先前你能诓骗到我,不过是因为我对八年前的事情,执念太深。现在,我已不想知道当年事实是为如何。就算有朝一日我知道事实真相,也绝不会是从你口中得知。你既骗了我,又未曾告诉我真相,当初的约定,便不再作数。”
直到此时,赤焰提在心中的一口气,才慢慢松了下来。
却见独孤寒香突然捂着小腹拱着身子,似乎痛苦万分。
黄云在屋外再也看不下去,抬脚进来蹲在寒香身侧,欲将寒香抱走。寒香紧拉着寒冰衣裙,虽一脸痛苦之色却不肯让黄云抱她。
黄云抬头对寒冰道:“寒冰妹子,我知道寒香有错。但她近几日常有腹痛,你便是要处置她,也等她抓些药养好了病再说,行吗?”
“既已痛了几日,为何先前不去看?”
黄云解释:“她说是你们女子腹痛,每次片刻之后就缓解了,我也不好多问。”
寒冰低头看向独孤寒香,她紧捂着小腹,额头已密密冒出一层冷汗,不禁诧异:“月事腹痛,何以会痛到如此地步?”
寒冰弯下腰,抬手解了独孤寒香哑穴。寒香握住寒冰一只手,忍着痛哀求:“姐姐,别赶我出城好不好?”
寒冰心生不忍,话语收了冷意:“地上太凉,先让黄云抱你去我榻上歇着。”
独孤寒香松了手,黄云将她抱起,放到寒冰榻上,脱了绣鞋取了软枕让她靠坐着,又给她盖了薄衾。
“暗影,你去给寒香倒杯热茶。”寒冰吩咐着,又看向赤焰。
赤焰知寒冰何意,却垂了眼帘没有动,心里有些犹豫。
寒冰今日好不容易让他与寒香撇清了关系,他自是不愿再与寒香有任何一丝牵扯。
寒冰看他神色为难,脚下也不动,不禁有些生气:“难不成,要我去给寒香把脉开药吗?”
“我去……”虽是不愿,赤焰仍是缓缓走向了榻边。
独孤寒香疼痛已有所缓解,一只手端着茶杯轻饮,见到赤焰走近,眼神有些胆怯,低声喊道:“赤焰哥哥……”
赤焰并不应她,搬了杌凳坐在榻旁。孤独寒香也不多言,乖巧地伸出手腕。
赤焰将右手搭上独孤寒香脉搏处,只片刻已是脸色铁青,满眼的不可置信,右手更是抖动不已。
黄云见此,满心担忧:“赤大哥,寒香怎么了?”
赤焰皱着眉,没有答他。
独孤寒香怯怯地问:“赤焰哥哥,我不是得了什么顽疾吧?”
赤焰的手紧了紧,定了定神开口:“我再把一次。”
寒冰本不曾担忧,以赤焰的医术,甚少有病症能难住他。但他却说“再把一次”,让寒冰也不由开始担心起来。
止住抖动的手,赤焰再次搭上了独孤寒香的脉搏,眉头始终未曾舒展。良久后,赤焰收回手,闭了眼叹了口气,似是认命一般。
“什么病?”寒冰问。
赤焰睁开眼,却答非所问:“我……我出去透透气。”言罢,也不管寒冰喊他,径直走了出去,步履有些仓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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