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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洗漱,比女子还要费时。”寒冰嘀咕着,也不再等,躺下身去,不过片刻已沉沉睡去。
直到子时,赤焰方从浴房出来,油灯还在燃着。他走到榻前,帮寒冰盖好薄衾,吹了油灯,躺到寒冰在地上铺好的被褥处躺下。
只他闭上眼,翻来覆去却无法入睡。脑中想的全是寒冰说的那句:“我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以及……
她在他耳边低喃的:“与你同宿,并非只是防范,我也想一睁眼,便看到你。”
身下欲火又欲燃起,赤焰赶忙坐了起来,一颗心怦怦直跳。缓了片刻又复躺下,却仍是无法入睡,索性起了身,重燃油灯。
他往榻边走去,榻上的人容颜清冷,睡意正浓。他坐在榻边,眼底嘴角都是笑意。
这世间百川山海,花月雨雪,都不及她眸中点点星光。
幸好,他等到了。
寒冰在睡梦中突然感到身旁有声息,来不及多想,抬手去抽枕边玄冰剑,剑快出鞘时才看到那人脸庞。
寒冰没好气地甩剑入鞘:“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坐在这里装鬼吓我吗?”
“我睡不着。”赤焰如实说。
“你睡不着自己去练功去,我还要睡呢!”寒冰躺下侧过身,背对着他。
“冰儿,你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寒冰撇撇嘴不理他。哪有这样的人,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
赤焰自顾自地开口:“冰儿,我们早些成亲好不好?”
???这人怎么总绕不开成亲这事?提了有八百次了。
寒冰闭上眼,装作没听见。
赤焰继续道:“你不要再拿寒香的事情搪塞我了,我已经确定,寒香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不止孩子不是我的,我和她应该什么也没发生。”
寒冰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来:“青遥叔叔说的未必就对,万一真是你的孩子呢?”
“不会,不止是青遥叔叔说的,我……我自己去查了下。”
“我不是说先不让你查吗?”
“我……没忍住。”赤焰又忙补充道,“你放心,我只找了一人问了些话,他不敢向别人透漏一个字的。”
寒冰知寒香之事是他心结,也不想怪他,只问:“你如何确定?”
“我找那日的守卫问过,我醉酒后一直昏睡。寒香是四月十一卯时末才去的赤旗阁,你是辰时去的。而在辰时初,守卫想去给我送醒酒汤,自己开了门,那个时候我和寒香已躺在一起,并未做别的。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那点时间根本不够。”
寒冰发问:“不够什么?那点时间为什么不够?”
赤焰看寒冰睁着双眼,一闪一闪,面颊却是未曾变红。他喉结滚了滚,俯身靠近寒冰耳边,低声吹气:“成亲后你就知道为什么不够了,现在别问。”
寒冰却很是执着,仍是询问:“为什么现在别问?所以到底为什么时间不够?”
赤焰一时语塞,寒冰那双眸子太过清澈,这可叫他如何解释?赤焰正色道:“我说不够就是不够!没有为什么!”
“哦。”寒冰嘟了嘟嘴,没再追问。
赤焰微微松了口气:“自那日青遥叔叔说过以后,我便起了心思。每几日去给寒香诊脉,其实也是想确定她的受孕时间。若我推算不差,她受孕的时间,是在四月十一往后,七到十四天之内。所以孩子,绝不会是我的。”
寒冰听得眼中燃起一丝钦佩:“这么厉害?这你都能推算出来?”
赤焰却低头苦笑一声:“厉害什么,你的金沙蛊和千霜毒我都解不了……”
寒冰笑了笑,安慰他:“那也已经很厉害了,你那些医书我扫了两眼,读都读不懂,更别提记下了,真不知道你那时是怎么学的。”
“读不懂也要读,学不会也得学。那个时候师傅满江南都找不到胡伯父,我看你被那些庸医折腾,蛊虫发作之时……”赤焰抿了抿唇,有些说不下去,“我那时,特别恨自己没用。”
寒冰伸出手抱了抱他,而后分开:“不要再想那时的事了。你……既已确认寒香腹中不是你的孩子,那你想怎么办?赤焰,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三个多月的胎儿,不管是谁的孩子,寒冰都不想他们受苦,更不想他们胎死腹中。
“我知道你心软,舍不得孩子,我不会将这件事声张出去的。程越若是得知,纵是你我拦着,也绝不会容她留在玉龙城。”
寒冰听赤焰如此说,轻舒了口气。
赤焰继续道:“她既然想充作我的孩子,那我便遂了她的意,认下这个孩子,我也想用这个孩子做些事。”
寒冰脸色一变:“你想用孩子做什么!”
“放心,不会伤害到任何人,更不会伤害到孩子。”赤焰忙道,看寒冰仍是不信,抬起手来,“我保证。冰儿,你信我。”
寒冰终是点了点头。
“所以冰儿,我们可以不用等到明年,不用等到寒香的孩子出生,提前成亲吗?”
嗯?寒冰微愣,这人还真是……不忘初心……
赤焰见寒冰仍未应允,有些着急,再次俯身到她耳边:“冰儿,你再拖下去,我的身体会出问题的。”
寒冰呵笑一声:“你少诓我,成亲跟你身体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身体一向康健得很,又是医师,能有什么问题!”
赤焰盯着寒冰,满腹幽怨:“我说的是真的,真的会出问题的……”
寒冰撇了撇嘴转过头去,赤焰仍是满腹幽怨地看着她,动也不动。
“这样吧。”寒冰思忖片刻开口,“我必然是要去一趟辽东的,从辽东回来之后,我们就成亲。”
“你去辽东到底做什么?是不是特别危险?”赤焰猜不透寒冰想做什么,不由得担心。
寒冰笑道:“纵是天大的危险,我也会活着回来,和你成亲。”
“我要和你一起去!”
“好。”寒冰点头应允。
“这次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再往后拖,也不许毁约。你若是再毁约,我就让人把你绑了,送到礼堂上去!”
寒冰看他说得信誓旦旦,笑意漫开,歪着头问他:“你敢吗?”
“有……有何不敢?”赤焰气势弱了几分。
寒冰推了推他:“好了,快去睡吧。”
“我……睡不着。”赤焰仍是道。
“赤焰,你不要得寸进尺!”寒冰气道,“你不困我还困呢!明早要是我们两人都起不来,有些人指不定怎么编排我们呢!”
赤焰看着她低声道:“你这般大声,万剑山庄这么多人,隔音未必好,若是旁人听见你这些话,会怎么以为?”
“你……”寒冰气恼不已,躺下身子闭上眼,再不去理他。
赤焰低头笑了笑,起身熄了油灯,往被褥处躺下。
翌日,寒冰醒时天已大亮,心中抱怨被赤焰三更半夜喊醒,果然是起晚了。
她穿衣下榻,从屏风后出来,室内寂然无声,赤焰并不在房中。地上的被褥已被收起,梳洗台旁的面架上放着净水,桌案上放着一小盘点心。
寒冰梳洗后走向桌案,看瓷盘下压着纸条,上面字体端正,写着:“可食。”
寒冰轻笑一声,嘀咕着:“敢情早食就给我留了这么点。”
她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不觉眼眸微亮,这点心松软细腻,清香可口,味道着实不错。
不过片刻,糕点尽入腹中,寒冰仍是饥饿,正欲起身外出寻些吃食,赤焰已推门而入,带着耀眼的光亮和扑鼻的烤肉香味。
寒冰吸了吸鼻子,惊喜道:“你带了什么?这么香!”
“你吃不惯这谷中饭菜,我去山上猎了两只野兔烤了,刚烤好。”
赤焰关了房门,手中拿着两只烤兔,转身从柜中取出油纸、餐刀和木箸,将油纸铺在桌案上,放上烤兔,抽出餐刀,细细地切,剔出骨头。
寒冰看得直撇嘴,她腹中馋虫已被勾出,这人还在斯里慢条地切,直接撕开不就好了。
“你尝尝。”赤焰将剔好的一些烤肉放入盘中,示意寒冰。
寒冰迫不及待地举箸而食,皮酥脆、肉香嫩,口齿间都是焦香。寒冰大呼好吃,直言:“不若以后你我找个地方开个客栈好了,你做吃食,我收银子。”
赤焰听了低头一笑,手中动作不断:“我倒是宁愿开个医馆,不然整日与油烟为伍,你若闻了,怕是要嫌弃。并且,我也只想给你一个人做。”
“随你,反正我什么也不会,只会收银子。”寒冰又将剔好的烤肉吃下,只觉他动作太慢,听门外远远的似有喧哗,问道,“现在庄内什么情况?”
“赏剑大会如约开始,萧城没有食言,已有人从藏剑厅得了宝剑。”
寒冰点了点头:“一会儿我出去转转。”
“好,等下我陪你。”
寒冰吃完烤肉,背了玄冰剑,等赤焰收拾妥当,一同出了门。哪知刚行了两步,便有两个男人挡了他们去路。
寒冰抬眼,见两人身材魁梧,容貌相似。一人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从左眼敛下,穿过鼻梁,直达右嘴角上,腰间挂着重刀。另一人面上无伤,腰间挂着宝剑。
赤焰看来者不善,拉着寒冰往旁边行去。那两人亦往旁边行去,再次挡了他们去路。
赤焰拱手道:“还请两位借过一下。”
那二人抱着双臂,却是看向寒冰。
刀疤男人开口哼笑一声:“听说你就是几大门派推出来的武林盟主?这几大门派越发不中用了,连个能打的人都没有,竟让一个细皮嫩肉的小丫头充当盟主。”
有人看到这边有热闹看,已三三两两围了过来。
赤焰拉上寒冰手腕,欲将她往身后扯。寒冰却挣脱了往前行了半步,这两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寒冰漫不经心开口:“是有些不太中用,不知两位是何人,拦住我们是为何意?”
“在下余达昭,这是我兄长余达烈。”腰间挂剑的男子开口,“听闻这一届的武林盟主是个小姑娘,手中有把绝世宝剑,我兄弟二人甚是惊奇,正巧今日得萧庄主慷慨,送了洪冥剑,想来请教请教。”
送上门来找打?
寒冰求之不得,在玉龙城待了两月,不得施展拳脚,寒冰早就觉得憋闷得很。
赤焰低头瞧见寒冰面露喜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嘱托她:“小心些。”
“放心。”寒冰甚是轻松。
赤焰抬脚往人群边行去。
“今日只是得了宝剑与盟主请教一二,点到为止,只使刀剑,不用暗器,如何?”余达昭又道。
他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听说了寒冰在华山上可化气凝冰,抵了万蛇围攻,又可化做暗器,令人防不胜防。
“好。”寒冰一口答应,不甚在意,抽剑出鞘。
那两兄弟各抽出腰间刀剑,错开脚步围于寒冰两侧。
余达烈哼笑一声:“若我们兄弟二人赢了,盟主令拿来让我们也玩玩?”
“那也得先打赢了再说不是?”寒冰轻笑。
“你们两个大男人,合力打一个小姑娘,赢了也不光彩吧!”人群中有熟悉之声传来,寒冰转头去看,却是南宫蒲。
两兄弟面上有些尴尬。
寒冰浅浅一笑:“无妨,一个一个来太费时间,一起便一起吧。”
余达昭开口:“只因我兄弟二人向来形影不离,这样,我们让你三招,以示公平。”
寒冰打量了余达昭两眼,洪冥剑护在身前,生息步履极轻,轻功不错,三招内伤他并非易事。寒冰抬眸:“你确定?”
“确定。”
话音刚落,寒冰已然出手,却是向余达烈袭去。此人气息绵长脚下沉稳,必然硬功夫强劲,不若先伤了他。
寒冰身法极快,剑尖已顺着余达烈胸前衣襟划去。余达烈慌忙用刀抵住剑尖后退,但有人群围住,退了几步只得转身。就是他转身的间隙,寒冰剑峰微转,自下而上划上他面部,在原来的刀疤旁又添了一道。
“他娘的!”余达烈捂着左脸,仍有血渗出,对余达昭吼道,“你还等什么!”
此时余达昭方知轻敌了,一招寒冰便已伤人。当下也不顾先前让三招之言,劈剑而来,寒冰边躲边迎击,两方俱是神兵利器,又身法敏捷,众人看得目不转睛。
直到余达烈擦了血迹加入进来,他刀风强劲却是只攻不守,每一招都欲将人劈为两半,众人怕被殃及,不觉后退了几步。
寒冰每次躲过欲还击时,却都被余达昭挡住。寒冰心中暗叹,怪不得他二人要一起,单独一个她打起来都不费力,偏偏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个主攻,不管身形和气势上都压她几分,另一个为辅,恰到好处挡住她的还击,于间隙处还补上几剑。单论剑法,寒冰想取胜并不容易。
但寒冰并不着急,难得碰上如此默契的配合,她身姿轻盈,闪躲起来也不费劲。但余达烈一直猛攻,打了半晌,却是有些吃不消了。速度和力道都缓了些许。
两兄弟对望一眼,余达昭上前接了余达烈位置,与寒冰缠斗。余达烈在一旁立刀于地,扶刀不停喘息。
寒冰瞥了一眼,暗自腹诽:还说别人不中用呢!这才多大一会儿。
当下不再管他,用心攻向余达昭,准备结束比斗。余达昭在寒冰猛攻之下渐渐躲闪不及,他身形快速错位,面朝余达烈,从而无形中迫使寒冰背对余达烈。
寒冰一剑刺出,直指余达昭咽喉,在两寸之处堪堪停住。正欲开口,却听人群中似有惊呼,身后一道劲烈的刀风将至,又快又疾,避无可避。
“冰儿!”赤焰眼见寒冰躲闪不及,迅速闪身,行至一半,却被一股强大的内力挡住了。定神一看,寒冰眼神凌厉,周身笼着一层寒气,那把刀在她后背十寸左右的位置停住了,再不能前进分毫。
赤焰松了口气,退回刚才的位置。
“险些着了你们的道。”寒冰开口,剑尖还指在余达昭咽喉前。刚才那刀风又强又疾,何曾有一丝疲累之相。
余达昭退后半步一拱手:“盟主果然剑法卓越,内功深厚,我二人自愧不如。”
寒冰身后的余达烈哼了一声,颇为不愿地收了刀,与余达昭站到一处。
“承让。”寒冰收了一身寒气,懒洋洋开口。收剑转身,带着笑向等着她的一袭红衣行去。
赤焰回她一个微笑,却瞧见余达烈突然抬手,脸色一变:“小心!”
寒冰看见赤焰脸色,已快速错步转身,衣袖一挥,数枚飞针尽被她卷入衣袖。她冷然发问:“不是说不用暗器吗?”
“那……那是我弟弟说的,我又没说!”余达烈强词夺理。
寒冰听了,衣袖一甩,将袖中飞针甩回,射入余达烈身体,而后淡然开口:“不好意思,想还给你的,手法不准,射偏了。”
“你……”余达烈也顾不得多说,赶紧从袖兜中取出药瓶,倒出一粒咽下,那飞针上原是淬了毒。
寒冰再次转身,向赤焰行去。
寒冰拉上了赤焰的手。
人群看没了热闹,正欲散去,却突然传来了一少年清秀的声音:“盟主这是哪里寻来的小倌,晚上同榻寻欢,白天也舍不得分开。是想养作面首么?不过这年岁好像有些大了,我家公子有几个年岁小的,伺候人的本事可是不错,不如……”
声音不大不小,却使原本散去的人群立马重聚,窃窃私语起来,这等话语,可比比武更劲爆。
武林中人人皆知玉龙教与八旗同在玉龙城,便是猜也能猜到赤焰身份。如此言语,羞辱之意甚是明显。
赤焰的手抖了抖,握紧了寒冰的手,定了定神抬脚欲走。
寒冰却挥开赤焰手臂,转过身去,震碎外衣衣袖,化作一道白练勾上那少年脖颈,从人群中扯了过来。
待那少年近身,白练一转,让他背向自己,抽出玄冰剑抵住他背后腰际,白练却在寒冰手中,从那少年后背往下压去。
剑刃贴在腰间,已割破衣物,皮肤触到寒意。那少年转身不得,脖颈间的白练又一直在往下压。他原本白皙的脸庞被憋得有些发红,跟着仰身往后,双手不停地扣着脖间缠紧的白练。
“冰儿!”赤焰握住寒冰手腕,不让她再往下压去。
寒冰稍稍低头,靠近那少年耳边,缓缓开口:“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那少年已是满面通红,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人群中有人出声:“这里是万剑山庄,你就算是盟主,难道也不给萧庄主面子,还想在这里杀人吗?”
有人接口:“依我看,这萧庄主为人慷慨仗义,更适合做盟主。这盟主之位就应该推选出来,不应该比武定输赢。”
人群中附和之声此起彼伏。寒冰冷笑一声,手中白练未曾松动。
接着有一女声出言:“你还真要在庄内杀人不成?再说人家说的也没错,是你自己不……”
寒冰一眼扫过去,却是昨日在后庄正厅中,听闻寒冰要与赤焰同宿后,骂她不知羞耻的一名女子。那女子见寒冰冷眼扫来,硬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
白练缠绕的少年额上已是青筋暴起,眼睑翻白,快要昏死过去。
众人只是逞口舌之快,却无人敢上前强行让寒冰放人。先前余达烈以飞针偷袭,寒冰掷回暗器毫不手软,众人看在眼里,谁也不想因为旁人冒然出手得罪寒冰。
“冰儿,快松手。”赤焰对寒冰低声道。
寒冰抿了抿嘴,终是松开了手中白练,而后手一挥,白练从少年脖间缠回自己手臂上。
那少年跪在地上,大口喘息。
寒冰冷声开口:“我这人昔日是个瞎子,耳朵灵得很,谁再让我听到些不三不四的话,别说是在万剑山庄,哪怕在你们自己的地盘上,我也照杀不误!盟主令在我手里,交是不可能交出去。想要,自己来拿,我随时奉陪!但我下手没个轻重,死了残了,看你们运气!”
人群中无人敢接话。
寒冰躬身向下,又轻声在那少年耳边问:“对了,忘了问了,你家公子是哪位?”
那少年已吓得魂飞魄散,当下再顾不得其他,捂着勒红的脖子,连滚带爬从人群中逃了出去。
寒冰收回玄冰剑,也无心继续外出,转身回屋,赤焰跟了上去。
人群在议论声中四散。
一到屋中,寒冰面上便绷不住了,气道:“你拦着我做什么?那人就应该杀了!杀了他,你看这谷中还有人敢说三道四吗!”
“那人武功全无,却能进入万剑山庄,背后是谁尚且不知。并且这里毕竟是万剑山庄,第一日赏剑大会,你就动手杀人,后面几日只会更麻烦。你素来怕麻烦,何必为了那三言两语去招惹是非。”赤焰耐心解释。
寒冰眉目一抬:“你是嫌我惹事生非了?”
赤焰微愣:“没,没有……”
“我自小便是惹事生非的主。谁要惹了我,我非要打一顿才痛快。”寒冰哼了一声,“我娘有一次被我气到,说我这样的是嫁不出去的。女子就该像清姐姐那样,温柔淡雅,可惜我学不来。”
赤焰伸手揉了揉寒冰发丝,低声笑道:“有我呢,怎么会嫁不出去?你不必学,你便是你,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她自小顽劣,比黄云更能惹事,赤焰又岂会不知。比起在玉龙峰上不言不语,眼含霜雪,赤焰更愿她随性而为,不受拘束。
“他那样说你,你不生气?”寒冰轻声问。
赤焰摇了摇头:“我只觉陪你的时间尚且不够,又怎会想浪费时间在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可我生气,你去查一下,那人是谁带进来的。”
赤焰无奈一笑:“好,你不出去了?”
“不出去了,反正有你,萧城毒不到我,旁的人,毒死了也活该。”寒冰说着抬脚往榻旁走去,脱了绣鞋闭目盘腿调息。
她说的自是气话,但她耳朵聪敏,若在外听到些旁的言语,难保不会动手,索性闭门练功的好。
赤焰悄声走了出去,不过片刻,有叩门声传来,寒冰只得下榻开门,却是南宫蒲和南宫轩来此。
“盟主,我和小蒲又来叨扰了。”南宫轩在后面拱手。
“无妨。”寒冰侧身让二人进屋。
南宫蒲手拿长剑面带喜色进到屋中:“甘盟主,你看我也得了宝剑。”
说着南宫蒲打开手中宝剑,剑体犹如白玉,剑身细腻,不像是利刃,倒像是赏玩之物。
寒冰坐在桌前看向南宫轩:“你给他挑的?”
南宫轩摇了摇头:“小蒲自己挑的,他喜欢,就随他吧。”
“怎么?不好吗?”南宫蒲说着坐到寒冰一侧,“这剑名唤如玉,亮如白玉,如何不好?”
寒冰不答,只是问他:“你们蓬莱岛一直是练暗器的,密雨银芒伤人无形,选这剑干什么?”
“暗器有什么好练的,剑才是正道。”南宫蒲收剑入鞘。
南宫轩解释道:“江湖中人多以刀剑为主,小蒲也一直对暗器不感兴趣,想练习剑法,只可惜我剑术并不精通,不知盟主可否指点他一二?”
“他尚无根基,便是指点他一二也对他用处不大。”
“我知道,只是……”南宫轩似乎颇为无奈。
寒冰问向南宫蒲:“你为何对暗器不感兴趣?蓬莱岛的打穴手法,多少练暗器的人学都学不来。若非我会凝冰诀,当日在武林大会上也未必能躲过你叔叔的暗器。你何必舍近求远?”
“暗器都是些旁门左道。”南宫蒲一扬头,“像那余达烈,都已经比试输了,还用飞针偷袭,但凡正派人士,哪个是用暗器的!”
“咳……咳……”南宫轩轻咳两声,难掩尴尬,亏得斗笠相遮,寒冰看不清他神色。
寒冰轻笑一声:“你把暗器单单作为一件武器,不淬毒不偷袭不就好了。暗器不必近身即可攻击,远比刀剑更占优势,只是被一些人用坏了,方才令人不耻。我有时也会凝冰以作暗器,并不觉得是旁门左道。”
南宫蒲一愣:“盟主你也用暗器?”
“自然。”
南宫轩补充道:“昔日武林大会,盟主曾以暗器挡了司空言金环,救了百花岛诸葛少主。”
“暗器还能救人?”南宫蒲更是惊奇。
“武器正邪,在于所用之人,并不在武器本身。”寒冰转头去看南宫轩,“不如你我再比试一场,给南宫阁主瞧瞧?”
南宫轩拱手:“盟主若愿,在下自当奉陪。”
寒冰与南宫轩立在门前不远处,初秋的太阳已高高升起,却并不炙热。
早已散开的人群又开始缓缓汇集,斗笠遮了南宫轩面部,无人知晓他就是昔日的蓬莱阁阁主,只当是哪里来的游侠。
人群中有人嘀咕,这届盟主果然不是什么正派侠义之人,没有威望,仇敌甚多。
寒冰置若罔闻,不屑一顾。
“开始出手慢一些。”寒冰开口。她本意只是想让南宫蒲看清暗器之优,她与南宫轩身手都不弱,全力以赴南宫蒲未必看得清。
南宫轩点头,手指轻弹,一枚银芒已从手中射出,寒冰微微侧头,银芒从发丝旁划过,竟带起几缕发丝飞扬。
南宫蒲看得目不转睛,密雨银芒材质特殊,并不易察觉,他眼光追随着那根银芒,看它从寒冰发旁穿过,只恐误伤了后面围观的人群。
南宫轩力道掌握得极好,越过寒冰后银芒便落了地。第二枚第三枚银芒接踵而至,因为出手不快,寒冰轻松躲过。而两人都立于原地,未曾挪动分毫。
直到射出十几枚银芒后,南宫轩速度缓缓加快,射向寒冰身体各处,寒冰不得已开始闪身躲避。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寒冰已有些躲避不及,抬手凝冰,两相暗器相撞,发出轻微声响后落地。
接着,南宫轩伸出双手,十数枚暗器从左右两方袭向寒冰,寒冰凝冰盾守,而后抽出玄冰剑开始反击。
剑若伤人需得近身,寒冰身法极快,南宫轩也是旗鼓相当,两道模糊的身影在门前此进彼退。
南宫蒲揉了揉眼,只觉要看清着实费劲,凝神贯注。
玄冰剑每每要近身之时,南宫轩便射出银芒错开剑锋。密雨银芒可近可远,南宫轩挥射自如。
几点寒光射出,寒冰执剑用剑身相挡,却有一点寒光擦着剑刃射过去,从寒冰颈边穿过,带断一小缕青丝。
南宫轩忙收了手,上前问道:“盟主可伤到了?”
“没有。”寒冰收了剑,摆摆手不甚在意,走向南宫蒲,“你可看清了?暗器也可光明正大对敌,不需偷袭淬毒。只要心中正道,用何武器只是形式,不必执着于刀剑。”
南宫蒲连连点头,方觉昔日想法有些狭隘,突然想到什么,出声道:“不对呀,赤旗主说他武功只能恢复八层。可盟主你先前能打过他的,今日怎么会……”
南宫轩在后面低笑:“盟主自然是手下留情了,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暗器比之刀剑丝毫不差。”
寒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人群中突然跳出一青衣少女,豆蔻之年,望着寒冰脆生生开口:“盟……盟主,小女子苏悦,家中善用暗器如意珠,不知可否……可否与盟主切磋一二。”
寒冰回身看去,那女子眼神带怯,看寒冰瞅来,忙补充道:“是珠子,不偷袭,也没有淬毒。只……只是想切磋,旁……旁人都嫌弃我用暗器,又因我是女子年纪太小,不愿与我比试。”
这女子先前已看了寒冰与余达昭两兄弟的比试,也观了寒冰一怒之下险些杀人,本是不敢上前。
只寒冰刚与南宫蒲对话,语言温和,倒与先前不同,更有“只要心中正道,用何武器只是形式,不必执着于刀剑。”之言,方才大了胆子。
“苏悦?”寒冰浅浅笑着,“好,与你比试一二也无不可。”
寒冰日常冷着脸,虽是极美也让人生畏,如今一笑,如冰雪消融。苏悦又大着胆子说了一句:“盟主武艺高强,还望手下留情。”
“嗯。”寒冰应着,向中心走去。
苏悦跟着上前,走到寒冰面前几步停下,颔首后方才出手。
她速度力度比之南宫轩都是天差地别,寒冰躲闪起来毫不费力,并伸手将掷来的珠子尽数接下。
苏悦掷了数十个如意珠,见寒冰接的甚是轻松,不觉有些气恼。人群中有少年调笑:“这水平也敢出来献丑?”
苏悦听了气得脸色通红,说不出话来。
寒冰却是冷眼扫过去,看着那少年道:“你若行,不如你来与我比试?”
那少年不觉往后缩了缩,不敢再言。
“自己连胆子都没有,也敢笑话旁人!”寒冰回头,上前几步将手中如意珠还给苏悦,问她,“可还要再来?”
“再……再来一次。”苏悦犹豫着开口,这次却是将手中如意珠全数掷出去,以期能有一粒珠子射中。
寒冰凝神,伸手快速接住,然珠子太多,仍有两粒从旁穿过,却是向着南宫蒲脸上射去。
寒冰正欲出手,南宫轩已然抬手,射出一枚银芒改了如意珠方向,使珠子转向寒冰,银芒却在与两粒珠子相撞后落地。
苏悦见如意珠险些伤到旁人,忙上前致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南宫蒲方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回道:“没事没事,是我不知躲闪害姑娘受惊了。”
寒冰将如意珠还了回去。苏悦躬身拜谢:“我学艺不精,浪费盟主时间了。”
“无妨。”寒冰淡然回她。
南宫蒲听此一笑:“正好我也学艺不精,姑娘这两日可与我比试。”
有了苏悦在前,便有人大胆起来,出言要与寒冰切磋,毕竟那般武艺寒冰都能应下,却没伤人分毫。
后来人越来越多,上至半百之人,下至苏悦这般年纪,都欲于寒冰比试一二。
寒冰稍感意外,一一应下,其中不乏高手。这些人先前还对寒冰颇有微词,如今却争先恐后,都想着若能侥幸赢了当今武林盟主,必然扬名立万。
赤焰回时,已是午时,看到门前围了这许多人,心下一惊,忙从旁进去,瞧见寒冰正与一中年男人斗得正酣。
看到红衣归来,寒冰收了手,对那人道:“不比了。”
“那怎么行?怎么到我打了一半不打了?再打下去老夫必然赢你。”
人群中竟有多人出声,多是:“我还没比呢?怎么能不比了?”让赤焰大为惊奇。
“过了未时再来,我饿了,要吃午食。”
那中年男人不依不饶:“怎么也打完我这一场再吃啊!”
寒冰也不理他,径直走过去拉了赤焰开门进屋。
那男人哈哈一笑:“原来是情郎回来了,散了散了,午后再来。”
进到屋内,赤焰看寒冰额间有汗珠,抬起衣袖将其擦拭,笑道:“我以为你还在屋里生闷气呢,你却是与人打架打得痛快。”
“不是我非要与他们打的,是那些人非要与我打,还说是什么‘以武会友’。这半天我都打了十几个了,可惜一个能打的也没有,还不如萧城和南宫轩。”寒冰颇为抱怨,想到赤焰外出目的,正色问他,“查到是谁了吗?”
“嗯。”赤焰点头,“黄鹤楼司空言,他使龙凤双环,那日在武林大会,他欲偷袭常宁乱你心神,你断了他一条手臂,他便怀恨在心。那余达昭兄弟也是他找来的,他也确实……带了……几个小倌入谷。”
寒冰哼了一声:“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下次见他,我要把他另一条手臂也砍下来。”
赤焰暗松了口气,还好寒冰不曾问司空言为何带小倌入谷。他也是今日方才得知,那司空言竟好男风,还甚是风流。
“对了,赏剑大会司空言带小倌入谷干什么?”
“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赤焰忙道,“午时了,我们带着水囊去上山猎些野味来烤吧。”
“好啊。”寒冰眼中闪光,全然忘了先前的问题。
往后两日,来往比试者不绝,寒冰比了不下百场,无一败绩。谷中众人对她大为改观,闲谈到她时,重点也从她与赤焰的事情上,转为她的武功。
毕竟在江湖上,尤其对于游侠,他们无甚规矩,拳头硬才是硬道理。没有人会听你讲道理,除非你先打过他。
八月初九午后,寒冰小憩了片刻,正欲出门再行比试,有侍从来引他们入藏剑厅。
寒冰这才叹道:“这两日只顾比武,险些忘了是要来参加赏剑大会的。”
她这两日,过足了打架的瘾。
万剑山庄的藏剑厅位于山庄之中,与庄主居所相邻,分为主厅和偏厅共五间,每间剑架和墙上都挂满了各种用剑。不论是长剑、短剑、软剑亦或重剑,万剑山庄的藏剑厅都不曾缺。
待寒冰进入藏剑主厅,里面已有二三十人在试剑选剑,倒是热闹。
四周灯架上还燃着蜡烛,竟是白日里也不曾吹灭。
那蜡烛也不是一般的蜡烛,而是蜂蜡,产量稀少,异常珍贵。不仅没有一般蜡烛灯油燃烧后的异味,还可以净化空气,隐有淡淡的清新香气。
是以厅中虽是人来人往,却没有让人有任何烦闷不适之感。
萧城正与人谈论,见到寒冰二人进来转身相迎。
“甘盟主,赤旗主。这几日多有招待不周,这厅中藏剑,尽管挑选,若有中意之剑,于厅门处记录一二,便可带走。明晚酉时于藏剑厅旁的宴酒厅举办宴会,两位一定要来。”
寒冰看着满厅宝剑,各式各样应有尽有,漫不经心开口:“萧庄主此举甚是慷慨,前两日还有人言,盟主之位不该比武而定,而该推选而出,由萧庄主担任。”
有人侧目而视,寒冰毫不在意。
赤焰不觉摇头,这丫头随性惯了,连装都懒得装。
萧城有些愣神,片刻后微微笑道:“盟主说笑了,比武定输赢乃是江湖规矩,萧某败于盟主之手,心服口服。自当苦练武功,以期下次武林大会能拔得头筹。万剑山庄藏剑近万把,送出去两三百把也不是什么大事,全当结交朋友。”
又有人进到藏剑厅,萧城拱手:“两位请自便,尽管挑选。”而后转身去迎来人。
寒冰也不多言,竟是真去认真挑选宝剑。赤焰在她身旁问:“你玄冰剑不是用得正趁手,要换把剑吗?”
玄冰剑乃是独孤逍遥所留,赤焰自是不希望寒冰换剑。
寒冰头也不回,淡淡应他:“给你挑一把,我记得你曾经也是用剑的。”
“我早已不习惯佩剑。”
“来都来了,拜礼都送了,什么都不拿岂非亏了?”寒冰说得理直气壮。
独孤逍遥用剑,赤焰自然也会用剑。只是寒冰年幼时,常与他比试,他年长寒冰几岁,武艺便强些,有一次不小心划伤了寒冰手臂,差点留下疤痕。
寒冰自是不甚在意,他却自责不已,从此以后弃剑不用,久而久之,便没了佩剑的习惯。
这些事,寒冰早已忘记。这些心思,他不曾说起,寒冰自然也不会知道。
但今日不同往昔,他武功已远非寒冰对手,寒冰又挑选得用心,他也不再做抗拒。
“这把剑不错,离火剑。”寒冰抽出一把长剑,眼前一亮。
赤焰低头去看,那剑身融了金火练成,剑刃锋利无比,隐隐发着朱红色的光,剑柄处有红色火焰图案。
“与你甚是相配,与我的玄冰剑也像是一对。”寒冰又道。
“好,就它了。”赤焰一口应着,合上剑刃接了过来。
嗯?这就接了?刚还说不习惯佩剑呢!
寒冰抬眸,见赤焰竟面露喜色,也不知他喜得什么。
赤焰所喜,不过是寒冰那一句:“与我的玄冰剑也像是一对。”
剑是一对,人自然也是一对。
寒冰猜不到他的小心思,见赤焰收了剑,转身往里面的短剑厅行去。
短剑厅中并无旁人,江湖上多带长剑,也有重剑,短剑带者甚少,偶有带者,也多为女子。
“你又要选短剑?”赤焰问。
寒冰边看边答:“拜礼送了两份,剑自然也要选两把。清姐姐不能习武,我一直想给她选把轻点的匕首防身,玉龙城里的匕首都太重了。”
赤焰失笑:“你若是去做商人,定然不会亏本的。”
寒冰叹了口气:“怎么不会亏?当初为知道八年前的事,把自己亏进去不说,还差点把你也亏掉了。”
“寒香说,她……确实知道当年师傅手中的剑,为何会刺向师娘。冰儿,你若真想知道,我可以让她说出来。”赤焰犹豫着开口。
寒冰手中动作一滞,片刻后垂眼,将心头那股压抑之气呼出:“算了,他们两人都已身故,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了。”
“那……”赤焰小心翼翼开口,“你这次回城后,可……可以去祭拜下师傅吗?”
寒冰没有转身,将手中短剑重重放回剑架上:“赤焰,你是觉得我喜欢你,就会对你有求必应吗?”
“不,不是……”赤焰忙道,他岂敢要求她有求必应,只要别把那份喜欢收回就好。
卑微如他,从不敢有过多奢求。
只他眼看着独孤逍遥一次次在玉龙峰下徘徊,每次下山见他必问寒冰近况,心知师傅思女心切,却无可奈何。
如今独孤逍遥已然身故,赤焰希望寒冰放下心中恨意,毕竟那是她生身父亲。
他幼时知父亲不喜见他,却从不敢心生怨怼,只期他的懂事能换来父亲的一次拥抱。可赤雨临终也未曾抱他,这是他一生憾事。
“这种话,你以前是不会说的。”寒冰仍未曾回头。
“好,我以后不说了,你莫要生气。”赤焰收回思绪,回得极快。
寒冰抬脚去看另一处的短剑,那一袭红衣跟在身侧,挡了她些许光线。寒冰撇了撇嘴:“你离我远一些。”
赤焰的身形抖了抖,隐约又记起那个雨天,她说:“你不要像个影子一样处处跟着我。”
赤焰退到厅门处,站在墙后挡了自己身形,远远看着寒冰,紧握着离火剑的手,骨节已发白。
主厅中人声嘈杂,他的眼中却只有她。
寒冰挑了许久,方才看到一把短剑,剑身薄如蝉翼,重量极轻,却异常柔韧锋利。
寒冰收了短剑,回头一看,不见赤焰人影,低声嘀咕:“人呢?”
“我在。”赤焰从墙后迈了一步。
“走吧,给清姐姐的匕首选好了。”
两人于厅门处记录后,便带着剑回去居所,一路上赤焰远远跟在寒冰身后,不曾近前。
寒冰心中欣喜,只觉那短剑于江清甚是合适,对赤焰并未过多留意。
待到居所,寒冰推门而入,将短剑放在案上,脱了外衣,又去倒了茶水饮了一杯。这才发现赤焰立在门外,还不曾进来,抬眼问他:“你杵在门外干什么呢?”
赤焰抬脚进屋关了房门,却是什么也不敢说,只怕她知道了自己多思又要厌烦。
“好了。”寒冰看他眉目仍是不展,走过去勾住他脖颈,“别苦着脸了,我回城后去祭拜就是了。”
赤焰一时呆住:她竟然同意了?
“你要陪我一起去。”寒冰又道。
“好。”赤连忙点头应下,心中已是欢喜。
是夜,寒冰在榻上睡得不太安稳,隐约听见谷中似有异声。继而听见赤焰急促的声音:“冰儿,起身,我们中毒了!”
寒冰瞬间惊醒,屋内油灯已燃起,赤焰坐在榻边,已取了银针。待寒冰起身,撩开她寝衣衣袖,往手臂上扎去。
接连几针,寒冰感到有东西似血液般从腹部缓缓流向手臂。
一刻钟之后,有类似汗水的无色液体从寒冰指缝间溢出。赤焰松了口气:“还好发现得及时,这毒若发作起来,对你是致命的。”
“什么毒?你怎么发现的?”寒冰问。
赤焰解释:“我刚才运功时感觉有一点异样,取血以银针验了。应该就是薛逸口中的入魔毒,这毒只对习武者有用。无色无味,燃烧后吸入体内即会中毒。发作后状如走火入魔,短时间内功力翻倍,超出原本身体极限,并使人产生幻景,神魂错乱,狂躁疯癫,最后筋脉寸断、爆体而亡。”
“燃烧后中毒?可我们日常小心,燃烧的灯油、香炉都检查过,没有问题。”寒冰没想到他二人已是万分小心,还是没防住。
赤焰思了片刻回道:“如我所料不差,应是在藏剑厅的蜂蜡之中。萧城若下在别处,江湖上能人甚多,可能会被察觉,若烧在藏剑厅的蜂蜡之中,蜡白日燃烧,旁人也只会觉得万剑山庄奢华……”
两人正说着,却听一声巨响,震得屋中都微微有些晃动。
赤焰伸手扶住寒冰身子,待晃动停止,出言:“我出去看下发生了什么?”
寒冰却一把拽住他:“你毒解了吗?”
“还没有。”
寒冰无奈道:“先解毒啊!我出去……”
“你别自己出去,我有些担心。”赤焰拦住了她。他在身边时,尚且会使寒冰中毒,更是不敢让寒冰离开片刻。
“你先解毒,我等你。”寒冰收回了脚。
赤焰不再耽搁,迅速解毒。谷中众人听到异响,已有多人起身亮灯出来查看,一时间甚是嘈杂。
赤焰解了毒,刚收了银针,便有急切的叩门声响起。接着就是南宫蒲焦急的声音传来:“甘盟主,赤旗主,你们在吗?我叔叔好像走火入魔了!求赤旗主救救他……”
“我们在。”寒冰回他,与赤焰对望一眼,各自取了玄冰剑和离火剑带在身上,方才开门。
南宫蒲掌灯而来,眼眶微红,带着二人边走边说:“今天晚上用过晚食后,叔叔觉得体内真气流窜,自行运功调息,却呕出血来。后来更是时而清醒,时而神智不清,神志不清时连我都不认得了,清醒时却让我快走,我这才深夜来叫两位……”
“刚才的异响,你可有听见?”寒冰问南宫蒲。
“听见了,我让蓬莱阁门下弟子去查看了,还让人去寻萧庄主。”南宫蒲回道。
他虽是年少,如今身处阁主之位,遇事也算冷静。
寒冰摇头:“萧城怕是已不在谷中。”
她与赤焰都以为萧城若要下毒,必然会在明日的宴饮之上,哪知从第一日起,萧城已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始下毒了。如今毒既已下完,他应当不会还留在谷中。
说话间,三人已来到南宫轩居所,房门已是落锁,门前有两个蓬莱阁弟子守着。
“我怕叔叔神志不清时出来伤人,便锁了房门,两位小心些。”南宫蒲说着打开了房门。
寒冰还未曾看清什么,已觉一道人影出掌袭来。南宫蒲在她和赤焰前面,她深知南宫蒲武功低微,来不及思考闪身上前,出手硬接下这一掌。
她清楚南宫轩实力,不敢拼劲全力怕重伤南宫轩。哪知一掌接下,对面内力强劲,寒冰强自站定不退,身形晃动险些跪地。
赤焰上前扶住她,对身后南宫蒲道:“你站远一些。”
南宫蒲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忙走到屋外远远看着。
南宫轩受了寒冰一掌,退后几步毫发未伤,又开始提气。
寒冰趁这间隙才看清此时的南宫轩,他未带斗笠,头发微散,瞳孔赤红,手和脸上已是青筋暴起。
“冰儿。”赤焰出声,“我需要刺他眉心,能唤起他一丝清醒。他功力已是往日两倍,千万小心。”
“好,放心。”寒冰话音一落,和南宫轩同时出手,两相内力相撞,带起强风,门外的弟子和南宫蒲都有些身形不稳。
屋内三人衣袂青丝都被强风卷起,寒冰神色淡然,已渐渐压制住南宫轩,而后陡然发力,南宫轩退后两步,有些站立不稳。
赤焰看准时机,闪身上前,一根银针快速插入南宫轩眉心。南宫轩瞳孔赤红退散些许,颓然坐在地上,艰难开口:“赤旗主,晚食……有问题。”
“叔叔!”
“别进来!”寒冰冷然出声,阻止了南宫蒲欲踏进来的脚。
“我先给你解毒试试。”赤焰单膝跪地,又取出银针扯开南宫轩衣袖,扎入银针。
然南宫轩体内真气不受控制,银针刚扎入,便被强行弹出。赤焰又扎入一根,又被强行弹出。
赤焰看向寒冰:“不行,他功力翻倍,真气不受控制,银针无法入体,毒排不出来。”
南宫轩苦笑一声:“我若身死,还望盟主能帮我把小蒲送回蓬莱岛。”
寒冰没应他,看着赤焰道:“再试一次。”
赤焰手执第三根银针刺入,这次却是连南宫轩眉心处的银针都被弹了出来。
“冰儿小心。”赤焰快速起身,拉住寒冰后撤。
南宫轩瞳孔变回赤红,再次起身向两人攻来。寒冰上前边应战边问向赤焰:“还有别的办法吗?”
“没有,现在配解药根本来不及,十二个时辰内他身体就会承受不住,必然爆体。”赤焰快速答道。
门外的南宫蒲听了双腿发软,几欲站立不稳。
寒冰一掌击退南宫轩,待他聚力时看向赤焰:“若是吸出他体内多余的功力呢?”
赤焰双眼微亮:“可以一试。”
自昔日独孤青遥说出虚空神功原可以吸取别人内力时,寒冰从未做过它想。那日在独孤逍遥墓前,寒冰为快速结束比试曾试着吸取过独孤青遥内功,而后未有不适。
如今南宫轩功力翻倍,内力流窜,寒冰已来不及思考妥不妥当,当务之急自是救人要紧。
南宫轩再次击来时,寒冰于己身罩着一层寒气,却于身前留出一丝缝隙。待内力涌入,抬起左手,缓缓吸入。
随着体内真气流失,南宫轩瞳孔赤红慢慢散退。
“甘盟主。”南宫轩出声,他神智恢复些许,却发现自己已无法收回功力,只能任由寒冰吸取。
寒冰见他双目瞳孔已恢复常色,蓦然收了手,对赤焰道:“现在试试。”
寒冰虽吸出他体内流窜的真气,但毒还在他体内,若不排出,过些时辰又会毒发。
赤焰扶南宫轩坐下,取出银针刺入,这次没有被强行弹出。
一刻钟后,南宫轩手中渗出不少类似汗液。赤焰把了脉,神色见喜:“毒解了。”
寒冰不再等待,就此席地而坐,闭目调息。南宫轩体内流窜的真气被她吸取,未有融合,如今已在她体内四窜。好在她习有南华经,融合起来并非难事。
“冰儿,你可有不适?”赤焰眼含担心。
“没事,一会就好。”寒冰淡淡应着,不曾分心。
“叔叔。”南宫蒲这才敢迈进屋中,看着南宫轩又开始红了眼眶。
“我没事了。”南宫轩拍了拍南宫蒲肩膀,而后向寒冰与赤焰躬身行礼,“此番两位又救了我一命,此恩情万死难报。”
寒冰不曾睁眼,出声道:“此番吸取你体内功力,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南宫前辈勿怪。”
“自然。”南宫轩忙回,“盟主有此功法,却不曾坑害旁人,心性如何我自明了。”
南宫蒲在一旁嗫嚅开口:“强行吸取别人功力,这不是邪功吗?盟主怎么会练邪功……”
寒冰听此睁开双眼,淡然一笑:“我相信武功正邪,如同武器正邪,在人本身,不在武功。”
寒冰言罢,又闭目调息。
烛火跳动,一室昏黄。
赤焰看向南宫蒲,出言:“把你的手伸出来。”
南宫蒲虽是疑惑,也依言伸出了手。
赤焰搭上他手腕,片刻后开口:“你也中毒了,我先把你的毒也解了。”
南宫轩脸色一变:“小蒲今日晚间跟苏姑娘去山中摘了野果,并未吃庄内晚食,如何也会中毒?”
“今日的晚食可还有剩?”赤焰于烛火处烤了银针,一边对南宫蒲施针一边问。
“有。”南宫轩应着从柜中取了一盘糕点放置案上,“别的都被万剑山庄的婢女收走了,我留了这个给小蒲。”
赤焰将银针施完,方才去看那盘糕点,验了银针后又将糕点放于茶水中化开,对南宫轩道:“这糕点中并无毒,但有少量丹参,本身无害还有药用。你们二人的毒应是两日前已经入体,只是没有发作,其中毒性与丹参相引,吃了晚食方才毒发。”
“两日前已经中毒,我竟没有发现……”南宫轩有些难以置信。
赤焰却暗自舒了口气。若非寒冰挑食,吃不惯谷中饭菜,他日日为她烤些野味,便是他发现饭食中有少量丹参,也未必会在意,若他二人吃下,以寒冰的功力,若是毒发……
赤焰不敢再往下想了,解了南宫蒲的毒,取下银针,对他开口:“还望南宫阁主再派人去藏剑厅,取些蜂蜡过来,我猜想那毒是在蜂蜡之中,燃烧后进入人体内,不知是否属实。再让人去万剑山庄的药厅找寻是否有连翘、玄参等药。”
因寒冰不喜喧闹,他与寒冰出城从不带护卫随行,眼下也只能借用蓬莱阁弟子。
“好。”南宫蒲起身给门口的弟子吩咐了几句,两人随即离开。适时,又有四名弟子执灯回来,在南宫蒲耳边低语了几句。
南宫蒲一听大惊失色,回身进屋:“入谷的那条路两侧山石好像被人用飞火炸开,现在巨石滚落,夜色太深看不清楚,但路应该是被堵死了。萧庄主不在庄主室,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们一路过来,发现庄内已多处掌灯,有旁人也像叔叔这般走火入魔了!”
寒冰一听睁了眼起身,再顾不得调息。只怨自己对薛逸的话持有怀疑,未曾全信,想于明日宴饮确认萧城下毒后再予揭发,却终究是失算了。
但当时她并无证据,萧城又施送剑义举,便是她说出萧城会下毒,怕是这庄内也并无人信。事到如今,只能想办法帮人解毒。
“蒲阁主,蒲阁主……盟主姐姐?”门口有一少女声音传来。
寒冰转头去看,依稀记得这女子名叫苏悦。
这两日与她比试的人太多,她没记得几个名字,却记得这女子带怯的眼神。虽是害怕,却仍大着胆子要与她比试。
“苏姑娘,怎么了?”南宫蒲已上前一步问道。
“我阿翁……我听到巨响传来,出门去找我阿翁,发现他在房中练功时走火入魔了!现在怎么办啊?”少女说着眼泪已落了下来。
苏悦泪眼汪汪地看着南宫蒲,南宫蒲看向赤焰,赤焰却看向寒冰。
“苏姑娘带路,走。”寒冰果断开口。
“我先留下,我知苏家主居所,待我门下弟子取了蜂蜡我带去寻你们。”南宫轩道。
“好。”寒冰颔首。
苏悦趁月慌张而来,没有掌灯,南宫蒲和她并排行在前面带路。寒冰跟在其后,看庄内已快灯火通明,耳中听着各处似乎都有异声。行了近百步,近身忽然传来一声吼叫:“快闪开!”
尚未见人影,寒冰已看见一道铁钩带着铁链,向着南宫蒲二人射去,速度极快。寒冰立刻抽剑上前,执剑一挥,剑身将铁钩挡了回去。
前方立着一紫色人影,虽是男子却有几分女相,瞳孔半红眉头拧着,眼中有极力克制之色,两手握着铁链止不住抖动。
“日月宫曲非?”赤焰在寒冰身后开口。
“你们……快走……我……走火入魔了……”曲非尚有神志。
寒冰收剑上前,将他右手推向背后用力钳制住,用铁链把那只右手在腰间缠紧,然后向下一拉,用脚踩住。
曲非吃痛单膝跪地,犹想挣脱。
赤焰上前屈身,一手握住曲非左手手腕,一手去取银针。南宫蒲见状上前给赤焰执灯照明。
借着月光和灯光,赤焰凝目刺去,只银针刺入曲非皮肤后,便会弹开,亦如南宫轩那般。
寒冰与赤焰对望一眼,心下已然明了。寒冰不再犹豫,抬手平放在曲非头上寸余,将他体内真气缓缓吸出。
曲非感觉到体内功力被抽走,想挣脱却不能,扭动着身子,气愤不已:“甘寒冰!你……妄为盟主!竟然趁机……吸我功力……”
“少废话,救你命,不要乱动!”寒冰冷声回他。
苏悦站在一侧,她心中焦急不已,不时往前张望,阿翁居所就在不远处,却也不敢去催。
赤焰看曲非瞳孔红色将散尽,再次以银针刺入,看不被弹出后,抬首对寒冰道:“冰儿,可以了。”
寒冰闻言收了手,仍踩着铁链,待赤焰将他体内毒素排出,取下银针,方才松脚。她毫不作停留,示意苏悦带路,立刻跟着离开。
曲非直起身,顾不得被铁链缠得发红的右手,运功试了试,竟已毫无走火入魔之相,顿时欣喜不已。抬头一看,寒冰等人已走远,曲非在后面高喊:“甘盟主,看你今日救我性命的份上,武林大会毁我容貌之仇,就不与你计较了!”
月色下,曲非眼见寒冰推开一处的门扉,瞬间闪身而入,似乎有打斗之声,略一思索,抬脚跟了过去。
苏家家主已六十有余,头发尽白却毫无老态,寒冰躲了他三次暗器,看准时机开始吸其真气。有了南宫轩和曲非在前,也不用赤焰再用银针先去试了。
待赤焰银针刺入,寒冰转身于墙边闭目调息。她先前吸取南宫轩的功力还未完全融合,如今又有两股强劲内力在体内乱窜,而谷中现在情况,中毒的人不知多少,容不得她浪费丝毫时间。
“苏姑娘,你也让赤旗主给你看下中毒了没有?”南宫蒲对苏悦道。
“中毒?中什么毒?”苏悦莫名其妙。
“把你手伸来。”赤焰看向苏悦,他已施针完毕,只待毒自行从苏家家主体内排出。
苏悦依言伸手。
南宫蒲在一旁解释:“走火入魔的毒,只有中了毒才会出现这种走火入魔的情况,我叔叔刚才也如苏家主一般,亦是多亏了赤旗主解毒。”
曲非早已来到门外,听此跳了进来:“南宫轩也来了?我们……我们不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的?是因为中了毒?我说我好好的怎么会走火入魔,谁下的毒?”
赤焰没有答他,收回手问苏悦,“你没事,你可有去过藏剑厅?”
“没有。阿翁说我功力尚浅,专心学好苏家暗器就好,不要让那些名剑乱了心神。”苏悦答道。
苏家家主神智已清,闻言出声问:“是因为中毒才会走火入魔的?只有去过藏剑厅的人才会中毒?”声音虽苍老却有力。
“应该是这样,尚是我的猜测。”赤焰回他,眼睛向墙边闭目的寒冰瞅去,有些担忧。
“去过藏剑厅的人才会中毒?萧城呢?他庄内有人下毒他管不管?我去找他!”曲非说着便要出去。
南宫蒲开口:“我派门下弟子找过了,萧城已经失踪了。”
赤焰收回看向寒冰的目光:“下毒的人,怕就是萧城。”
“赤旗主。”南宫轩从门外急步而来,将手中一截蜂蜡递给赤焰,“万剑山庄的药厅内什么药都没了。庄内现在至少有百人都已出现走火入魔之相,其中包括万剑山庄的侍从和婢女。现在整个万剑山庄,一片混乱。”
墙边的寒冰蓦然睁开眼睛,脸似霜雪,眼底如一片寒潭。
寒冰起身走到赤焰身侧,出声问:“怎么样?”
赤焰已验过蜂蜡:“我猜测无误,毒确实是在蜂蜡之中,吸入人体后可潜藏七日,遇丹参后毒发,毒发后十二个时辰内便会有走火入魔之相,功力翻倍。若不能及时排出,即会筋脉寸断,爆体而亡。”
南宫轩接道:“如今山石堵路,庄内无药,庄中之人接连毒发,萧城这是想让整个万剑山庄变为修罗场!”
寒冰上前一步,正欲出言,赤焰突然拉住她手腕开口:“冰儿,庄内有五百余人,我们救不完!你虽可吸人功力助我顺利施针,但你需要时间融合,如若不然,大量真气入体,不得疏导,经脉无法承受,你会真的走火入魔!”
“能救一个是一个。与其在这浪费唇舌,不如省下时间多救一人。”寒冰抽出了手,环视几人,“蓬莱阁,日月宫,苏家主,你们门下各有多少人没有进过藏剑厅?”
南宫轩回:“蓬莱阁有八人。”
“日月宫六人。”
“苏家四人。”
“我和赤焰先回居所,我们所居之地前方有空地,就在那处解毒。苏家主带人,逐一告知庄内去过藏剑厅,尚未毒发之人,让他们自行去我处寻赤焰解毒。南宫前辈和曲宫主分别带弟子于山庄前后,制住已然毒发之人,送往我处。若遇有会行医者,先救医师。”
寒冰快速说完,看向南宫轩:“你门下弟子,派两个跟我去我处帮忙。”
“门外就有。”南宫轩走向门口,对门外跟随而来的弟子开口,“你们等下跟着甘盟主,听凭她调遣。”
而后转身对屋内的南宫蒲道:“小蒲,你和苏姑娘也去,你们两人武功太弱,帮不上我们什么忙,去听盟主吩咐。”
“就这样,开始吧。”寒冰说罢率先向屋外走去。
“他们中毒后功力翻倍,我制不住怎么办?”曲非问道。
“不会合力吗?让你门下弟子跟着是去看的吗?”寒冰头也不回,继而想到什么,驻了一下脚,“你那别离钩的铁链用来捆人不是很好?”
“那……那是我让人精心打造的武器,用来捆……捆人?”曲非犹想抗议,却发现寒冰已不见身影。
“要不然,我把我蓬莱阁的弟子派去帮你?我留两人就够了。”南宫轩笑看曲非。
曲非哼了一声:“我不需要!如今你也有六人,我也有六人,比试一下,看日月宫和蓬莱阁最后谁送去盟主处的毒发之人多!”
“事不宜迟,我先带人告知各处。再去相助两位。”苏家家主向他二人一颔首,自行离去。
寒冰几人急步往回走,谷中正是深夜,却被各处灯光照亮,四面都有打斗声传来,偶尔还会传来一声惨叫。
路上遇到状若走火入魔者,寒冰顺手吸走半数功力交给赤焰施针,片刻的路程他们走了两刻钟还未到。赤焰与她配合默契,快到居所时,已又解了五人之毒。
赤焰远远看着居所处已有几个未曾毒发者在等待,还有四人被日月宫和蓬莱阁弟子扣着。他突然停步,拉住寒冰手腕:“冰儿,我们走吧,离开万剑山庄!山石虽堵路,我先前看过地形,我们两个可以登山而出。”
南宫蒲和苏悦听了愣在当场,互相望着不知如何是好。
如今庄内到处都是毒发之人,能救人命的医师却说要临阵脱逃,他二人不知该不该阻拦。纵是阻拦,以他二人之力怕是也阻拦不住。
寒冰回头,有些难以置信:“你是医师,这么多人等着你救,你竟然说要走?”
赤焰皱着眉头:“可我担心你,这么多人,你若短时间内吸取功力过多,必然走火入魔!”
“我会注意,不会让自己走火入魔的。这么多性命,总要试一试,就算不能全部救下,能救一个是一个。”
赤焰仍是不肯松手:“不行!先前没有阻拦你为薛逸引毒,我已是万分后悔,我不能再让你身处险境!”
寒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我若内力能达登峰造极之境,不管任何蛊毒,都可强制排出体外。若自己苦练,不知要练到何时,如今不正是一个机会,既是救人,也是自救。”
赤焰心头有一丝松动,他先前甚至已动了让寒冰去辽东,取了采元大法来练的心思。
如今山庄内的情况,若是寒冰能有足够的时间,将吸取的功力与己身相融合,确实是天赐良机。但现在时间太短,人又太多,没有人能做到短时间内吸取这么多功力,还不走火入魔的。
寒冰看他还拉着自己手腕,沉吟未决,有些不耐烦:“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南华经不同于一般心法,自可以快速融合。”
“那你答应我,不要逞强。若有任何走火入魔的征兆,即刻停止,我尚有办法助你控制体内真气。”赤焰忙说。
“好。”寒冰一口应允,抽出手腕向前走去。
走到居所门口,门前几人霎时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询问。
“我们真的中了毒吗?为什么没有中毒的迹象?”
“你没见他们都走火入魔了吗?赤旗主,我信你,先给我解毒!”
“这毒是萧庄主下的吗?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们?”
“让开!”寒冰冷声开口。几人只得闭了嘴让开了路。
寒冰推开房门,对那两位蓬莱阁弟子道:“你们把屋内桌案背椅搬到门前,再去临近几间房中搬来几个,方便赤旗主诊脉施针。”
然后又对南宫蒲开口:“你和苏姑娘跟着取油灯和灯罩,等会放在桌案上。灯罩挡风即可,不要全部盖严,赤焰施针前需要烤针。”
四人立刻行动,寒冰抬眼去看赤焰:“你同时施针多人,可有问题?”
“没有问题。”赤焰应着,去柜中取他带来的针囊,他随身携带的银针并不多,同时施针定然不够。
“那就好。”寒冰转身去门外,看日月宫门人扣着的其中一人正是施意,她神智不清,手臂被别离钩的铁链紧紧缠着,手腕处已磨出些血,犹在挣扎。
寒冰失笑一声:“曲非还真是不懂怜香惜玉,一个姑娘家被他用铁链捆得这样紧。”
日月宫门下一人尴尬回道:“我……我们宫主怕我们扣不住她,又被她挣脱了。”
寒冰也不再多言,抬手吸取施意真气。
旁边等待赤焰施针的几人顿时一惊。
“她……她是不是在吸取别人功力?”
“当今盟主竟然修炼这种邪功!怪不得她一个小姑娘竟能夺得盟主之位!”
“那她等……等会会不会也吸我们功力?”
“苏家家主说,我们尚未毒发,只需赤旗主施针就可解毒。”
“他说我们中毒了,我们就中毒了吗?你可有中毒迹象?”
他们几人交谈声音不算高,可寒冰耳聪,听得真切,只觉他们吵闹,转头对那几人冷声道:“你们再聒噪,我就把你们功力全部吸完,让你们形如废人!”
那几人霎时噤声,不敢再多言。
寒冰看施意神智已清,瞳孔恢复如常,对她说:“等赤焰给你施针。”让扣着她的日月宫弟子退去,又去吸下一个毒发之人真气。
蓬莱阁弟子已将两张桌案和几把背椅搬来,南宫蒲放上几盏油灯,赤焰便让人上前来伸出手臂,准备施针解毒。
哪知刚才那几人竟只有一人肯上前来,其余几人犹犹豫豫推托不肯。
施意见状,上前坐下将手臂伸出,直言:“既然他们不肯,我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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