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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里绝心所带虽全是武艺不凡之人,但毕竟只有十一人。而谷中之人却有几百,山路狭长,更是将他们围困得施展不开拳脚,不过须臾,已是人人带伤。
心知眼下情况于己不利,赫里绝心下令撤退,十余人从人群中抽身而出,施展轻功,眨眼间已消失在山林中。
南宫轩将众人送离山谷,对南宫蒲嘱托一番,又折返回庄中。如今偌大的山庄,连原本的侍从婢女都已离谷,甚是清净。
寒冰两人,连同南宫轩又在庄中多住了两日。日常饮食,均是南宫轩摘来野果,或是猎来野物再由赤焰烧制,不论是野兔飞鸟或是山鸡长蛇,到了赤焰手中,都能做出美味来。
连南宫轩食后都不觉叹道:“赤旗主这烹饪之术,当真绝好。”
寒冰听了,面上露出得意之色:“那是自然,我自幼时,他所做吃食就是顶好的。”
“并非如此。”赤焰听了一笑,出声反驳。
“嗯?”寒冰看向他,带着疑问眨着眼。
赤焰笑着解释:“你幼时曾说,我所做吃食,不如江清所做。”
“有……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当然有,你说的话我都记得。若非如此,我后来也不会在烹厨上下功夫。只是待我厨艺精进之时,你却中蛊上了玉龙峰,我又转头去学岐黄之术。”
赤焰说着咳了两声,又幽幽叹了口气:“冰儿,若要陪着你,非要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才好。若得闲了,我再学些易容之术,免得你天天对着我这一张脸腻了倦了。”
“怎会?”寒冰对他笑道,“你便是再易容,也易不出比现在更俊俏的来。”
南宫轩在一旁听着,老脸一红,只觉他自愿护送这二人回城,实乃大错。他这中年不曾娶妻之人,听这两人谈论情爱之事,在一旁着实碍眼。
这般想着,他也忍不住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寒冰听见南宫轩咳嗽,转过头去一抬眼:“南宫前辈也伤了肺?”
“没……没有。”南宫轩回着,连咳也不敢咳了。
而另一边,众人离谷后,司空言却带着门下弟子,去往万剑山庄回玉龙城的必经之路。他心知寒冰如今功力尽失,赤焰深受重伤。怨恨寒冰与赤焰将他双臂砍下,欲让门下弟子在路上设伏,杀了他二人。
哪知司空言到了地方,还未曾设伏,耳中已听到熟悉的声音:“司空楼主。”
司空言一时面如土色:“萧……萧城?你怎么会在这?”
萧城和赫里绝心带人现身,顷刻间便将司空言门下弟子的武器全数缴械,长刀锁颈。
萧城瞟了司空言两眼,面带讥讽:“堂堂一派掌教,竟被断了双臂,你这龙凤双环,如今可是一环都使不出了吧!”
司空言怒气暴涨,也不顾长刀在喉:“萧城!你在此处,是不是也想杀了甘寒冰二人?你此番下毒未果,皆因甘寒冰将庄中众人功力吸出半数,让医师行针所致!甘寒冰却因吸取真气过多,走火入魔,如今被赤焰封了全部功力!你们现在不去杀她,还等什么?”
赫里绝心心中一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八旗赤焰为防止甘寒冰再度走火入魔,将她全部内力封住,而赤焰亦被甘寒冰走火入魔时刺成重伤,此乃天赐良机,你们不趁此时机杀了他们,还等什么?”
“他二人现在何处?”赫里绝心问道。
“万剑山庄!赤焰身受重伤,他二人眼下并未出谷。我们可以合作,你们去庄中围杀他二人,若被他们逃了,我门下弟子在此处设伏……”
赫里绝心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等他说完,已对手下之人下令:“杀了吧!”
数把长刀一划,地上瞬间多了几句尸身。
“一个废人,也配与我合作!”赫里绝心看向萧城,“走吧,去你庄中再走一遭,玉龙教那小姑娘,着实不好对付,先前数次计划都坏于她手。若是真的武功全失,趁此机会杀了她,取了王上要的东西,你我也算将功补过。”
八月十六,赤焰的剑伤已日渐愈合,寒冰决定明日启程回玉龙城。还未曾日落,南宫轩却叩门而入,对他二人开口:“庄中来了旁人。”
两人立马将武器带在身上,还未有它言,已听见脚步声起,屋外是萧城的声音:“听闻盟主至今还在我庄中休息,不知可否一见?”
“冰儿,你躲在我们身后,小心一些。”赤焰说罢,和南宫轩一起打开房门走到门外。
屋外已被萧城和赫里绝心带人围住。
萧城望着屋中讥笑一声:“盟主武艺高强,怎么如今却躲在屋中,听闻盟主几天前走火入魔,武功尽失……”
“你听谁说的?”寒冰轻笑一声,抽出玄冰剑,走到赤焰身前。只觉往日里在手中拿着甚轻的玄冰剑,今日却格外沉重,右手紧握剑柄,只怕一个不慎玄冰剑落了地。
赤焰抽出离火剑,目光追随着寒冰脚步,一颗心快要跳了出来,满脸皆是紧张和担忧。
寒冰环视一周,语气淡然:“就你们这几个人,也敢来围我?我吸了两百余人功力,先前五十多人围我尚且吃力,你们倒是大胆,我还未曾去找你们,你们却上赶着来送死!”
有人不觉后退了些许,先前所有追杀寒冰之人多未活命,这些人对寒冰本就有些惧意。
萧城哼了一声:“你莫要诓我们,司空言说你如今功力全失,如同废人!”
“哦?有赤旗主在,怎么可能会让我一直功力全失,司空言说的,你也信?我们多留两日,你当是喜欢你万剑山庄呢?自然是为了恢复功力。”寒冰眼神凌厉,缓缓抬起玄冰剑,“你们谁,想第一个来送死?”
寒冰如此言论,倒把他们唬得不知真假,一时无人敢上前来,都看向赫里绝心,只等他示下。
赫里绝心亦犹豫不觉,先前在玉龙城她双目失明,出手狠辣尚且难以对付,如今若她当真吸取了两百余人真气,而功力已恢复,那实力不容小觑,枉送性命不如从长计议。
如此思量着,赫里绝心退了半步,正欲下令撤退,却瞟见寒冰身后赤焰的神色,不由得勾起嘴角。
“险些被你骗了!”赫里绝心眼中带笑,“你身后八旗旗主那般担忧之色,可远没你这般从容。”
寒冰听了深感头痛。她好不容易才能握住玄冰剑抬起,这人怎么就不知道收敛点神色呢!
“一个武功尽失,一个身负重伤,当日玉龙城之仇,今日可以报了!”赫里绝心率先抽出长剑,“杀了他们,王上重赏!”
长剑直向寒冰面部逼来,寒冰抬起左手射出袖弩,并向后撤去。
与此同时,赤焰与南宫轩闪身挡在她前面,和众人缠斗在一起。寒冰躲在他们身后,于间隙射出袖箭。
眼看敌人越靠越拢,他三人不停后退。寒冰见状躲回屋中,去柜中取出包裹背在身上,又跑到门外:“打不过,就跑!”
“你们先走,我来挡住他们。”南宫轩说着手中银芒更快。
赤焰退至寒冰身侧,收敛入鞘,伸出手揽住寒冰腰际,腾空而起,一路沿着房梁施展轻功而去。
南宫轩跟在后面不断射出银芒,挡住追击之人,三人一路尽全力飞奔而去,渐渐甩开了赫里绝心等人。
晚风拂面,寒冰在赤焰怀中止不住笑逐颜开。
赤焰停步,轻柔着寒冰发丝:“冰儿,我们这般狼狈逃跑,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我想起来有一次被黄云蛊惑,把我爹……”寒冰顿了一下,接着笑道,“把我爹好不容易蓄的胡子烧了,差点给他毁了容,他火冒三丈,也是这样追着我跑,可惜到底也没追上。”
“那是师傅不想罚你,不然你又怎么跑得掉。”
夕阳的余晖射下,大地一片暮色。南宫轩在不远处看着寒冰,她面如朝霞,笑若夏花,眸似星辰,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又想起她处事果断,心有大义,让许多男儿比之不及,心中不觉有些怦然。
南宫轩又转头去看她身旁的一袭红衣,满眼宠溺,品貌非凡,与她甚是般配。
他赶忙收了思绪,他若是少年时娶妻,孩子应该都快有她这般大了,怎可生出别样心思。
只在往后的岁月里,有一个少女笑靥如花,成为南宫轩脑中挥之不去的画面。
寒冰三人从万剑山庄逃出,于附近城中买了马匹,不敢多作停留,日夜兼程一路驰去,遇城换马片刻不息,甩开赫里绝心等人的追击,终于在八月十八酉时,顺利到达虬龙镇。
直到看见熟悉之地,赤焰才松了一口气,下马向南宫轩拱手:“此番多谢南宫前辈一路相护,进城歇息一晚,明日再离开吧。”
南宫轩摆了摆手:“小蒲尚在苏家,如今天色尚早,不留了。若玉龙城日后有用得到蓬莱阁之处,尽管传信,告辞!”
“南宫前辈一路小心。”寒冰开口。
南宫轩本已调转马头,听到寒冰出声又回过头来:“日后盟主与赤旗主成亲,还望能送一份请柬去蓬莱阁,我和小蒲必送贺礼。”
“好,一定。”
赤焰在马下仰起头,看寒冰眉眼带笑,果断应答,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所思所求,终于不再是遥不可及,而是近在咫尺,伸手便可碰触。
待南宫轩远去,寒冰翻身下马,赤焰握住她的手,一同进城。
玉女阁外有守卫,阁内却空无一人,赤焰动手洗盏换杯,煮茶烧水,随口问道:“暗影何时回来?你一贯懒散,这阁中没人不行。”
“也……也许不……不回来了。”寒冰有些心虚,红梅暗影说到底也是赤焰带回的婢女。只她那时双眼渐盲,又不让玉龙教诸人近身,赤焰方让红梅暗影上山,对她贴身照顾。
赤焰听此看了她一眼,并未责备,只说:“我让程越再找两个乖巧的来,你就算不让人近身伺候,总要有两个烧茶递水的。”
“不必了,反正也住不了多少时日了。”
寒冰本意是想说待她功力恢复,便要去辽东,谁料赤焰听了竟是低头一笑。
“对,成亲后你是要住在赤旗阁的,此处确实不必留人了,这些时日有我照顾你就好。”
寒冰抿了嘴没吭声。
这人对成亲有执念,一定是的。
茶未烧好,守卫便禀黄云前来求见。
两人走到院中,寒冰见了黄云,去躺椅处坐下,懒洋洋开口:“什么事儿让你跑这么快,我二人回来茶还没饮一口,你就来了。”
黄云跟在其身后,觉察到寒冰声息沉重,不似之前,心中狐疑,不由得多打量了寒冰几眼。
“看什么呢!有事儿说事儿!”赤焰在一旁出声。
“寒……寒冰妹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脚步如此沉重?这次出城受了什么重伤吗?”黄云问道。
寒冰往躺椅上一靠:“我如今功力全失,与常人无异,你要找我打架可是不成了。”
“功……功力全失?”黄云大吃一惊,“你们出城半个多月发生了什么?哪个王八羔子敢废你武功,我让黄旗死士去……”
黄云话未说完,却听见寒冰忍不住笑出声来,眼中更是疑惑。
功力全失还能这么开心?
寒冰坐起身来,眼中带笑看向赤焰,只见赤焰脸色阴沉得狠,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发作。
“黄云,你们八旗辱骂大旗主,什么惩罚?”寒冰问向黄云,眉眼仍是含笑。
“鞭刑三十,逐出八旗啊!”黄云答得甚是顺溜。
赤焰轻咳两声:“看在冰儿今日开心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嗯?”黄云更是莫名其妙。
“很不巧。”寒冰看着黄云幽幽开口,“我是因为走火入魔,被你们赤大旗主封住全身真气,方才功力全失的。”
黄云看着寒冰带笑的眼,瞬间脸色煞白,退后几步:“寒冰妹子!哪有你这样坑人的!”
又看向赤焰,欲哭无泪:“赤大哥,我口无遮拦,绝非有心……”
“无妨。”赤焰沉着脸淡淡开口,“你今日来,是为何事?”
“对对对,我今日来,是有事相禀。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赤大哥想先听哪个?”黄云颇带讨好看向赤焰。
赤焰未曾开口,寒冰却抢先回道:“我想先听坏消息。”
“还……还是先听好消息吧!”黄云弱弱反对。
寒冰一抬眼:“不,我就想先听坏消息!”
黄云扶了扶额,只觉应该缓一日再来,今日的寒冰好似又有了幼时的顽劣,让人防不胜防,甚是无奈。
“好消息赤大哥听了绝对高兴,寒冰妹子,看在往日情分,好歹给我留点活路啊!”
“好,你说吧。”寒冰心情甚好,也不再为难他。
“好消息是,赤大哥先前让找的胡神医找到了……”
赤焰瞬间眼前一亮,握住寒冰一只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冰儿!你的眼睛可以保住了,千霜毒……对,还有一粒药……”
赤焰又转头看向黄云:“胡伯父何时能到玉龙城?”
“他们在大理,距离玉龙城太远,赶回来估计要到九月了。”
“不行,太慢了。”赤焰开口,“传令下去,务必在八月三十之前,将胡伯父请到玉龙城。”
“你这么急做什么,不是还有一粒药吗?”寒冰仰头问他。
“千霜毒胡伯父未必能解,若不能解,留一粒药,也许他可以查到其中我不知道的那味药是什么,就算配不出彻底解毒的解药,也可以配出类似解药。你的功力也等胡伯父来后再恢复吧,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一个不甚,你会再度走火入魔。”
“好。”寒冰应着,而后看向黄云,“既然找到了,给常宁和红梅传信,让他们回来吧。”
“已经传信了。他二人现在在颍川城,这几日就能回来。”
寒冰颔首。
黄云一拍胸脯:“我就说了,这好消息赤大哥听了绝对高兴!”
“坏消息是什么?”寒冰又笑着问。
“呃……”黄云支支吾吾起来,转了话题,“寒冰妹子,你好好的怎么会走火入魔的?”
寒冰勾着嘴角,似笑非笑:“强吸人功力,遭了天谴。”
赤焰闻言看向寒冰,眼中尽是疼惜,一口气堵在心口,呼之不出。
黄云看赤焰又脸色不好,也不敢再多加询问,低声开口:“薛……薛逸和清姐姐离城了。”
“你说什么?”寒冰面上瞬间冷了下来,“我不是传令各城门,严禁他二人出城吗?”
“没有人看见他们出城,他们可能是……易容后出的城。你们离城五日后我才发现清姐姐已不在城中,具体什么时候离城的我也不知。我在她房中搜到了这个……”黄云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本书册,交给寒冰。
寒冰接过翻了几页,书册中介绍的都是些易容之术。她想起那日凉亭处,江清看到她之后慌乱收起书册的神情,心中莫名一阵刺痛。
“青遥前辈说,去留随意,不肯派人去找。黄旗又都散出去寻找胡神医了,我已让律孤山派人去寻找……”
“不,不要去找了。”寒冰合上书册,“让律孤山把人都召回来吧。”
“为何?”黄云问道。
“若是清姐姐不愿,薛逸带不走她的。易容改装,趁我不在,她既然不顾自己身子,一心想离开,就随了她吧。这般派人寻找,她若不想让人找到,还要四处躲藏。”寒冰叹了口气,“算了……”
“真不找了?”
“不找了。”寒冰低下头,一脸失落。
赤焰看着她,摆手示意黄云退下。
怔了片刻,寒冰抬头,把手中书册递给赤焰,故作轻松:“你不是想学易容之术,正好,现成的册子。”
赤焰接过书册,然后握住她的手:“冰儿,不管发生什么,不管何人会离开,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寒冰笑了笑,没有言语。
屋中烛火已燃,寒冰给赤焰清洗了伤口,替换伤药,赤焰不觉又咳了两声。
“伤口已快愈合,为何还总是咳嗽?”寒冰面露担忧。
赤焰温和一笑:“不妨事,明日我抓些药,养些时日也便好了,不用担心。”
寒冰点了点头:“我去洗漱,你早些回去休息吧。这两日顾着赶路,你必然也累着了。”
寒冰言罢去了浴房,哪知从浴房出来后,竟看见赤焰已在地上铺好了被褥躺下。
“我……我不是让你回去休息吗?你怎么躺在这里?玉龙城不比别处,尽是山石,地上湿凉,于你伤口愈合不利。”
“那……”赤焰睁开眼,用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向寒冰,“你我一起躺在榻上?”
寒冰一时怔住,一起……躺在……榻上?这人竟不顾礼法了?
“你……你不是说不……不可越礼……”寒冰有些结舌。
赤焰莫名笑起来:“万剑山庄,你我都同室而居了,还说什么越礼不越礼。”
“万剑山庄那不是为了防范萧城下毒吗……”寒冰说着却突然住了口,只觉这对话甚是熟悉。
赤焰仍是笑:“如今你功力全失,红梅暗影又不在,我自然要护卫你的安全。”
“这里是玉龙城,我能有什么危险!你伤口好不容易好些了,你去躺榻上睡,我睡偏房。”寒冰说着便欲转身。
“别,冰儿,我去偏房。”赤焰说着从衾被下起身,却是衣衫整齐,连外衣都未曾脱下。
寒冰撇着嘴送他出门,心里认定他必然是故意为之。
“冰儿,我们明日去祭拜师傅好不好?”临出门前,赤焰突然开口。
寒冰默了片刻,方才回道:“过两日是我娘的祭日,我居玉龙峰八年,一直也未曾在坟前祭拜,介时一起吧。”
“好。”
关了房门躺在榻上,寒冰脑中不由得又浮现出八年前的画面。
那一把长剑一剑穿心,是她曾经挥之不去的梦魇,可执剑之人眼中却满是错愕、惊惧,以及……后来抱着尸身的无助。而那时小小的她,蛊虫发作,看着眼前的景象,却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寒冰闪了闪双眸,她一直知道当年之事必有隐情。她负气独上玉龙峰,再不下山,不过是因为不论她如何逼问,独孤逍遥都不肯多说一个字,亦不肯为之辩解。以至于知晓当年事实真相,成为她数年的执念。
但有些事情她欺骗不了自己,昔年爹娘的情投意合、相敬和睦不会是假,父亲对她的宠爱有加、有求必应不会是假。
更何况如今,她亦差点把赤焰一剑穿心,赤焰却未曾责备她分毫。
过了这些年,负气了这些年,以至于如今已是生死不见,也是该去祭拜了。
翌日寒冰醒时,已是辰时,打开房门,不觉当场愣住,不大不小的阁院里,于各处立着十余名白旗女子。虽是人多,她在屋中却并未听到一点杂声。
见她开门,近门一人上前:“夫人醒了?我叫白露,大旗主不在,夫人有任何事唤我就好。”
而后白露又对附近一女子道:“给夫人打水。”
“夫……夫人?”寒冰一时没明白过来。
“与大旗主成婚后,自该唤做夫人,如今是让夫人早些适应。”见净水已放置屋中,白露又问,“夫人可需要帮忙梳洗?”
“不不不……不用,我自己来!”寒冰连忙摆手,又忍不住问,“赤焰干嘛去了?”
白露恭敬回答:“大旗主说他先去看望寒香小姐,而后去抓药,然后再去程旗主处商议些事,午时会回来。夫人饭后想去何处,白露会陪同。”
“我……我知道了。”寒冰连忙关门,自行去梳洗,脑中昏昏,犹未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梳洗完毕用过早食,白露又带人来丈量寒冰腰身及颈肩尺寸。
寒冰更是疑惑:“我……我不需要做新衣物啊!”
“自然是要做的。”白露待人量完尺寸,又递给寒冰一本册子,“夫人挑选一下,看看喜欢那一款,即日便让人开始缝制。”
寒冰翻开一看,尽是各种凤冠霞帔的样式,更是发愣:“何人要成亲?”
白露盈盈一笑:“夫人说笑了,自然是大旗主与夫人要成亲。”
寒冰缓了半晌方才明白过来:这……这人这么心急?我不是给他说的从辽东回来之后吗?
虽是如此想着,寒冰仍是翻开册子细细看了看,挑选了一款样式不繁琐的来。上次挑选喜服凤冠,还是为江清大婚,如今却是为自己。
念起江清,寒冰神色暗了些,随即也便释然,路是她自己选的,只要她自己愿意就好。
如今功力尽失,寒冰不得练功,也懒得外出,遂在院中与白露攀谈了起来。得知寒香近日食欲渐好,胎像尚且安稳,寒冰安心了不少。
临近午时,赤焰果然归来,一入阁门就让白露等人散了去,净了手入小厨房准备饭食。
寒冰倚在门口,看他熟练地切洗烧煮,心中升起暖意,嘴角不觉勾起:“你让白旗来这么多人做什么?”
“我这些日子不能时时陪着你,你武功未恢复,我不在时让她们在此保护你的安全,有什么事你吩咐白露就好。”赤焰答着,手下动作不停。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啊,这里好歹是玉龙城,而……而且,她……她们还叫我夫……夫人,怪别扭的。”寒冰摸着脖颈,双眸微垂,嘴角撇了撇。
赤焰闻言看了她一眼,眼中漫了些笑意:“听习惯就不别扭了。”
“听……听习惯?还要听习惯?”
“不然呢?”赤焰反问,“你我成亲,他们不叫你夫人叫你什么?”
“成……成亲……”寒冰小声道,“我不是说等从辽东回来后吗……”
“我知道,我没有催促你。”赤焰温柔出声,“先提前筹备着,东西都准备好,把下聘定亲那些步骤做了,等我们从辽东回来,只要你一句话,随时都可以拜堂。”
“还……还要那些步骤,好生麻烦……”寒冰嘀咕着。
“不麻烦。”赤焰忙应,“你挑选好自己喜欢的喜服就好,别的什么都不用管,我会去做好的,一点都不麻烦。师傅师娘都已不在,有些事我会让青遥叔叔和桥姨代为筹办,不会麻烦到你。”
寒冰松了口气,那些繁琐的步骤要让她自己筹办,她可宁愿不成亲了。她想起和白露聊起寒香,便问道:“我听白露说寒香最近胎像稳了不少,她腹中的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只要孩子平安出生,就是赤家的子嗣。”
“不是你的,你也要认下?”寒冰一脸错愕。
“不错。”赤焰答道,“生子无异于以命搏命,有寒香的孩子充作赤家子嗣,你日后可以不必生子。”
“谁……谁说我不生了?”寒冰面上有些红,又问,“那寒香呢?你准备如何对她?”
“我会保她衣食无忧,你放心,我不会拿她怎么样,我倒是还想谢谢她。”赤焰燃上碳火,转头看向寒冰,“冰儿,你先出去吧,一会要有油烟之气了。”
寒冰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想不明白这人怎么想的,拿不明不白的孩子认作自己的孩子也就罢了,寒香撒下弥天大谎还想感谢她。
这人准是,脑子坏掉了。
午后,赤焰一离开,白露又带人回到院中。寒冰看着满院的姑娘,对白露道:“又无旁事,让她们去凉亭处歇着吧。”
白露微微躬身:“即是护卫夫人安全,不可懈怠。”
寒冰颇为无奈:“这亏得入了秋,这要是盛夏这般在烈日下站着,岂非受罪。”
“便是盛夏,也不可懈怠。”
寒冰摇了摇头转身回屋,这白露和桥飞雪一样呆板,若是黄云,必定高高兴兴地去凉亭处歇着了。
刚到屋中,却听阁门外有吵嚷之声传来,接着有白旗女子急步而来。
“夫人,玉龙教副教主前来求见。”
“青遥叔叔?让他进来便是。”寒冰开口,回到院中。
独孤青遥进到阁院中仍在吵嚷:“我乃玉龙教副教主,见我们教主还用你们这些白旗的小姑娘通传?赤家小子想上天啊!”
“青遥叔叔。”寒冰轻蹙眉头。
独孤青遥听到寒冰声音,立刻停了吵嚷闪身到寒冰面前:“小丫头,听黄云那小子说,你如今功力全失,真的假的?”
白露站在寒冰身旁,全神戒备。
寒冰一抬眼,微微一笑:“你看呢?”
独孤青遥打量了寒冰两眼,就想伸出手去试探真假,白露立刻挡在前面,语气不善:“青遥前辈想做什么?”
独孤青遥呵笑一声:“什么想做什么?这丫头叫我叔叔,我能对她做什么!让开让开!”
“夫人如今功力全失,青遥前辈说话就好,不要动手。”白露说着侧身在一旁,仍是戒备。
“夫人?哪门子夫人?这是我们玉龙教教主!”独孤青遥说着,突然恍然大悟,“小丫头,你和赤家小子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呢!”寒冰扶了扶额,“你来找我什么事?”
“我听说你走火入魔被赤家小子封了功力,过来看看,你们在万剑山庄发生了什么?”
寒冰回道:“萧城和赫里绝心欲毒害武林中人,万剑山庄去了四百余人,连着庄中之人,死了八十多个。”
“就知道这赏剑大会不是什么好事。这么危险,早知道我去,不让你去了。”
“若是你去,怕是活着回不来。”寒冰轻笑着摇头。
独孤青遥一拍手:“黄旗不是找到胡朔了?那胡朔我认得,医术了得,定能恢复你功力。”
“嗯。”寒冰颔首。
独孤青遥又看了看寒冰,双眼一转:“小丫头,你今天跟我去一个地方,办些事如何?”
寒冰抬眼,看着独孤青遥面具后狡黠的双目,淡淡回他:“不去。”
“走吧……不……不去?”孤独青遥微愣,“你都没听我说去哪呢?你就不去。”
寒冰拂了拂衣袖:“你说不说我都不去。”
“你这小丫头怎么没点好奇心呢!你不去今天我也要带你去!”独孤青遥说着伸出手。
白露错身挡在寒冰身前:“夫人已说了不去,青遥前辈莫要强求。”
“这是我们玉龙教教主,我们玉龙教内部事务,关你们白旗什么事!让开让开!”
白露不动,手抚上腰间长鞭。
“怎么?想打架啊?”独孤青遥轻哼一声,聚气于掌。
院中白旗女子见状,立刻汇集于寒冰与独孤青遥之间。
寒冰满眼惊愕:这就要……打起来了?
“停停停!”寒冰连忙出声,“我去,我去就是了。青遥叔叔,你要带我去哪?走吧走吧,你们这些人在我院中打起来像什么话。”
白露见寒冰欲和独孤青遥离开,即刻跟在身后。
独孤青遥回过身去,眼含不满:“我说你怎么阴魂不散呢!办完事我就把我们教主送回来,我能保护她,用不着你!”
白露置若罔闻。
寒冰有些头疼,开口道:“青遥叔叔会保护我的,不会有事。白露,你暂且留在院中吧。”
“是。”白露微微躬身后退。
待寒冰两人远去,白露对身旁几人吩咐:“你们两个远远跟着,你去告知大旗主。”
寒冰看独孤青遥带着她直往城南行去,驻了脚:“你想带我去南郊?做什么?”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
“你不说我就不去了。”寒冰不动,静静看着他,青铜面具后的双眼却不敢与其对视。
“那个……”独孤青遥低着头双眼一转,“你娘的墓碑被人破坏了。”
寒冰双目陡然一冷,不待独孤青遥催促,疾步往南郊行去。待到甘泉墓前,才发现碑文完好,如同她上次见到的一样,并未遭到破坏。
“相里青遥,你诓我来此,想做什么?”寒冰抱了双臂,淡然看着独孤青遥。她原本就该想到,玉龙城之地,除了她,怎么可能有人敢破坏她母亲的墓碑。
独孤青遥嘿嘿一笑:“小丫头,来都来了,给你爹磕几个头再走吧!”
寒冰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欲回城。独孤青遥却抬手用力扣住了她肩膀,使她动不得分毫。
身后独孤青遥再次出声:“小丫头,你现在功力全失,别逼叔叔用力,你会吃苦头的。乖,给你爹磕三个头,我就送你回去。”
“不嗑。”寒冰双眸凝视前方,决然开口。
“你八年与他不复相见,他对你日常想念却不敢登上玉龙峰,如今人都是一?g黄土了,你纵使再怨他恨他,也该放下了。只要你给他磕三个头,叔叔马上送你回去。”
寒冰不应。
“一个,一个也行。”
“不嗑。”
“你……那你就别怪叔叔以武凌弱了,你若日后恢复了功力,想让你给你爹磕头更难了。”独孤青遥说罢,手上猛然用力,掰过寒冰肩头,让她向独孤逍遥墓前走去。
寒冰吃痛凝着眉,心头怒火翻涌,握紧了双拳注视着独孤逍遥墓碑,仍不肯跪下。
“小丫头,我去辽东前,你爹怕自己有甚意外,特意嘱托我让我好好保护你,你又何必如此怨恨于他。”独孤青遥软语相劝。
寒冰冷哼一声:“你就是这么保护我的?”
“你给你爹磕了头,我自己去戒律阁领罚,双倍惩罚都行。”
“不嗑。”
独孤青遥有些气恼:“你这丫头,叔叔我是个浑人,不比赤家小子,不懂什么怜香惜玉,你若再不嗑,我可就踹了啊!”
寒冰冷着脸不吭一声。
“我真踹了啊!”独孤青遥等了半晌,看寒冰无甚动作,抬起一只脚向寒冰腿窝处踹去。
他虽未用全力,但寒冰仍是吃痛,却握紧了双拳咬紧牙关,强撑着没有跪下去,只双腿有些打颤。
“你这丫头真是执拗,再不跪我这次用力了啊!”
独孤青遥说着,又欲抬脚往寒冰腿窝踹去。
寒冰眼睑微收,右手拇指按出戒针尖刀,向独孤青遥颈部划去。独孤青遥上身后仰,堪堪躲过,还未站稳,又有一只袖箭迎面射来。
他连忙抬手握住,却瞟见寒冰转身欲离开,快速闪身上前点了寒冰穴道。
“小丫头,这些暗器又伤不了我,何必呢!你既不想磕,叔叔帮你。”独孤青遥说着一只手又搭上了寒冰肩膀。
寒冰怒火中烧:“相里青遥,我若日后恢复功力,第一个揍的人,一定是你!”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今天这头你是磕定了!”独孤青遥手上用力,再次强行掰过寒冰身体,正想抬脚接着踹,却瞟见又一支袖箭向他耳边射来,侧身去躲。
与此同时,一袭红衣闪身上前,一根玉箫将独孤青遥搭在寒冰肩上的手掀开。
赤焰挡在寒冰身前,看着独孤青遥:“青遥叔叔,你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让这丫头给她爹磕头啊!这也是你师傅,你自己说她该不该磕头。”
赤焰微微转头看了看寒冰,没有应声。
“趁着这丫头现在武功全失,天赐良机,你我一起,今日让她把这头磕了!”
赤焰皱了皱眉:“青遥叔叔,冰儿已答应过几日就来祭拜师傅,你何必急于这一时?”
“真的?”独孤青遥眼露喜色。
“我现在后悔了。”寒冰冷然开口。
“你看她……”独孤青遥有些无语。
“赤焰,把我穴道解开。”
“你……你还点了冰儿穴道?”赤焰也有些气恼,抬手解开寒冰穴道。
寒冰不作停留,转身回城。赤焰看着独孤青遥叹了口气,而后跟上寒冰脚步。
寒冰不发一言行至玉女阁,火气仍未消下,看到阁门前白旗守卫,冷声开口:“去叫玉龙教桥飞雪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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