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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时有雾，蒙蒙地笼罩着府门上空。
管聘隐约瞧着雾气里有个人影，缓步上前去，刚准备出声喊她，却发现雾里头站着的竟是男人。
还是个身着锦衣、背影矜贵落拓的男人。
管聘皱眉不解地看向柳棠：“他怎么来了？还穿成这样。”
自那日的争执之后，她和虞亭礼一直都没说过话。
他不再来给她布菜，她也没想过要找他，因着刻意规避，两人这几日一共都没见上两面。
是以此刻忽然看他衣着华贵地站在门口，竟有种恍惚隔世的错觉。
柳棠也很摸不着头脑：“奴也不晓得。”
她知道最近两人闹得挺凶，哪敢自作主张叫他过来。
“谁叫的他呢？难不成是他自己要来？”柳棠疑惑。
两人正踌躇着没上前，管姿却从后面笑眯眯地过来：“是我找的。”
管聘回身看向管姿，一时间更懵了：“长姐找他作甚？”
管姿道：“我手抄了一些祈祷的经文，想带上山去在佛像前为父亲诵经祈福。不过我自己不会读，在府上问了一圈只有他会，就请他过来帮个忙。”
管聘不解：“诵经自有高僧可为，何故非要自己带人？”
管姿道：“一是心诚。二是父亲走失于浔城，浔城地处两国交界，城中主用回鹘文，所以我抄的都是回鹘的经文，祈祷佛家能把我的忧思带去，好让父亲平安归来。而京郊的师父久在帝京，诵的皆是我朝经，想是也念不好这外来的经文。”
“……”她竟不知如何反驳。
趁她愣神，管姿拉着她直往那边走。她顿时回味过来，有些抗拒不想挪开步子。
稍一挣扎，就听管姿一阵细咳。
于是只好无奈地卸下力，任由她把自己拉过去。
虞亭礼闻声回过头，视而不见旁边的管聘，径直拱手朝管姿行礼：“大小姐安。”
今日的他听从管姿请求好好梳洗了一番，长发高束，鬓角干净。玄色的金丝腰带勒出一节窄腰，长筒靴蹬得整洁干练，浑身都透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清冷感。
管姿来回打量他几眼，眼神隐有惊艳：“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身好衣裳，还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味道了。”
“大小姐谬赞。”他微微颔首。
管聘闻言也睇他一眼，而后略微不屑地轻嗤，心下腹诽：世家公子算什么，人家前世可还立志要一飞冲天做我朝的王上呢。
“都到齐了，那就走罢，我们与霍家他们会在长安街会合。”
一行人就此前后在街上走开。
管姿走在最前头，身后跟了连个随从。虞亭礼在队伍的最末端，和他们拉开些距离，看上去像是很不愿意与他们混为一谈。
管聘在管姿的随从后头走了片刻，渐渐慢下脚步，与后面的虞亭礼步调一致。
她瞥他一眼，压低声音揶揄他道：“那天不是还说人家装，迫不及待想赶人下车，今儿个这怎么就答应了人家的请求呢？”
话一出口，管聘顿时有些后悔。
她暗自责备自己，干嘛要先和他说话，就好像她先低头认输似的！
不过不可否认的，有好几日没听他在耳边冷声冷气地说话，她心里居然真的有点不自在。
她刻意躲在阁楼里扳着不与他见面，结果物极必反，今日一看到人，立刻就有些忍不住凑上去揶揄他的想法。
第一句话既然出口，后面她心里就少了些负担。见虞亭礼充耳不闻，她又是一声笑：“看来整日装得神佛不近身，原是也挡不住美人绕指啊。”
他终于看向她：“她给了我一锭银。”
管聘适才想起，这人因着连日请郎中，已经被她免去了三个月的月钱。来到府上还一分钱都没赚到手呢。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笑他：“一锭银就能收买你？庸俗。”
虞亭礼反唇相讥，似是在讥讽她，也似是在讥讽自己：“和小姐这样挥金如土的高门大户比不起，一锭银，够我在外面做三年的活才能攒齐。我跟什么过不去，都不会跟银子过不去的。她装一点算什么事，你那么让人恶心，我不还得闭着眼伺候？?悖??盥铩！
管聘被他的神情刺激到，作势上前要抽他，柳棠吓得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小姐，这是在外面，当街与仆人大打出手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有什么事咱们回府再说好不好……”
她勉强压下火气站稳身子，偏头嘲弄地笑道：“你嚣张什么？你知不知道我这个恶心的主子，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他已经不在乎了：“随便，如果余生都要过这样忍气吞声的日子，那我还真就有点活腻了。你要是能杀了我，我还得谢谢你给我个解脱呢。”
管聘不经激，作势又要抽刀，柳棠压也压不住，急得想哭的心都有了。
“再吵什么？”
好在两人渐大的争执声引来了管姿的注意，她来回打量两人几眼：“吵起来了？”
管聘见状收回了伸进怀里的手，绷着脸不说话。
相较于她的愤怒，虞亭礼倒是显得很平和，面不改色地朝管姿施了一礼，而后默默地走去了队伍前头，主动与她们拉开距离。
管姿则紧拉着管聘的手，不让她再生事。
就这样约莫走过两刻钟，她们与大部队在长安街会合。
那日在春花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霍潋也在队列，穿着照比那日素气，但姿态依旧傲慢，站在主母身侧打量她的眼神里都写满了对小门小户的瞧不上。
倒是霍家主母，十分随和地与她打招呼，看向管聘时，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这位便是那日春花宴上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管聘姑娘罢？”
这头衔真长得人头直晕，管聘忍下腹诽，淡笑着上前回礼：“夫人谬赞。小女管聘，见过国公夫人。”
都是为了自家的丈夫儿子才聚集于此，简单寒暄了两句，一行人便立刻继续启程前往广缘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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