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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杌子和木枕头呢？在哪儿？”
“木枕头洗了洗，还在继续用，杌子被劈砍的烂了，我就把杌子拆了，当柴烧了。”
“后来收债的没再来吗？赖大和吴二的家里人没找来？”
“收债的来之前，我们七拼八凑当了好些家当，又问亲戚借了些，把债还上了，他们问了一句赖大和吴二的事，我们说没见着，这事儿便过去了，这两个混混儿都是光棍，没人管的。”
问话暂时告一段落，赵家大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崔佑和徐胜男的目光，暗暗的呼出一口气来，崔佑终于抛出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所有人如鲠在喉的疑惑。
“如你所说，你，身为大哥，从小到大，不事劳作，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你弟弟，凭什么日夜辛劳的白白养着你一个闲人，还要任你去赌钱，为什么？”
赵家大哥两手一摊，依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咧着嘴自着牙花子，舔着脸笑道：“我爹，还不是跟我一样，他还打我们娘仨呢，咱们还不是得养他？有些人生下来就比旁人有福，不像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劳碌命！”
这就有些过于恬不知耻了。
“直接回答问题。”徐胜男怒的一掌拍在桌上。
“他杀人，我都瞧见了，我弟他自然不得不养我！”
“你弟弟既然狠心杀了这么多人，为何不能将你灭口，反正你本来就是个不存在的人！”崔佑追问。
此话一出，全场都暗暗背后发凉，只觉得道理确实如此，却又着实恐怖，家中地下藏尸，还要夜夜提防亲人暗杀，这样的日子，如何安寝？”
赵家大哥低头半晌无语，终于收起那副无赖嘴脸，抬起头来，惨淡的牵扯出一个笑容来，惨淡道：“你们道我不怕？我也是因为怕，才晚上出去赌博，白天在家睡觉，和他在家的时间错开……”
隔了半晌，他又幽幽道：“你们可知道我的卧房里，为啥老放着两盆水？”许久后，他自问自答道：“这两盆水，我睡觉前一盆搁在门口，一盆搁在窗下。”
众人都明白了，他唯有这么做，有人进了房间才能第一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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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崔佑和徐胜男坐在赵家小弟面前，仿佛整个审讯又回溯到一个时辰之前。
只不过，面前的男人发肤整洁，面色红润健康，衣着也干净清爽许多。
“所有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包括厢房地垄墙下的藏尸，你哥哥，都招了！”崔佑说完，接过赵家小弟此前审问的供词，随便的翻看起来，一副你招不招随意，我们早有证据的模样。
“说说看，你为什么白白养着你哥哥？”徐胜男把方才的最后一个问题，挪到了最前面。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当着对方的面时，单独面对审讯时，甚至深夜独自面对自己时，都可能会说谎。
“我哥哥，就像另一个我。”赵家小弟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浑然不同于其兄长的一口烂牙。
“从小到大，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都是他做的，我早已习惯了身边有他。”赵家小弟明显意有所指。
“比如说，什么事呢？”徐胜男追问。
可赵家小弟却没有直接回答，只絮絮道：“我小时候，曾经发现一件离奇的事情，那便是我竟能心想事成，当时曾想，或许老天爷唯独能感应到我的心愿。十岁那年，呆霸王家养的恶狗咬伤了我的小腿，回到家，我曾哭着诅咒那条恶狗去死，第二天，那条狗就死了。”
“死在你家厨房里？”小轩轩冷不丁冒出一句。
“是，当时我很害怕，怕呆霸王找上门，就赶紧学着我娘杀鸡的样子，把狗皮扒了烧了，将狗肉切碎了腌起来。”
“为什么不索性吃了？”
“怕被隔壁闻见，生事端。”
“后来，我还诅咒过一个人，他打我，打的很凶，皮开肉绽都不得停，我就诅咒他喝酒喝死算了，不是随口一说，就是很认真的，下定决心的诅咒。”
“这个人，是你爹？”徐胜男缓缓问道。
众人没想到竟突然又牵扯到一个案子，惊得面面相觑。
“后来我发现，只要我把心中的恼恨和怨念，对我哥哥说出来，我深恨的人，就会死。”赵家弟弟说完，便笑了。
“那条恶犬、我爹、收债的无赖、还有马掌柜他们，一个个的，都死了！”赵家小弟说这番话时，嘴角噙着一个复杂的笑意，眼中是小人得志般的残酷意味。
“你们如果有这样好的哥哥，是会将他赶出去？还是好好的养着他呢？”这个衣着整洁，面容讨喜的男人，很真诚的环视着大理寺众人，认真的问道。
“倘若给你们一个机会，动动嘴皮子，就能让自己恨之入骨的人消失在这个世界，所费不过一些有限的银钱，你们会不会做呢？”赵家小弟的声音犹如一个催眠术士，充满了蛊惑。
徐胜男面色微微一红，硬生生打断他的问话，道：“你别生拉硬套，说事儿。”
赵家小弟娓娓道来，细节一处不错，只不过，于9月初一那晚的情形却是这样描述的。
“哥哥说叫我只管放心，马掌柜的事他会解决，叫我替他去赌钱便是，我说我不会赌钱，他便说他平日里最爱赌大小，只管押大或者押小便是了。”赵家弟弟说着，似乎是想匍匐在桌上，可衣袖尚未落桌，便将两只手收回膝盖上。
“你赌钱回来，没发现你哥哥有什么特别吗？他身上的衣服可有染血？那件衣服何在？”
“他回来后，已经将衣服脱去烧了，那件衣服并不值什么钱，到底旧了。”
至于四年前赖大、吴二的案子，赵家小弟的说法与他哥哥如出一辙，只不过，赵家小弟说人是哥哥杀的，自己只是负责肢解和腌渍。
待众人审讯过这对双胞胎，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因为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过了两个人完整的说辞。
每个人都把凶手指向了对方，且两个人的说法一时之间都没有破绽，只是在关键的部分相互矛盾。
“崔寺卿，这个案子实在是有些棘手啊！”丘录事一边看着自己的记录，一边道：“卑职记录一遍，又听二人重复一遍，确实没听出和第一次述说有何区别，如果想从这种细节中找寻破绽，恐怕是不能了。”
“妈的，这两个王八蛋是不是商量好的，他们要是全都抵赖还好说，如今他们全指认对方，让咱们怎么分辨！”杜八斤插着腰，烦躁的一拳想要砸在桌上，似乎突然想到这里不是自己地盘，连忙在落拳时收了劲儿，转为轻轻抚摸桌案。
“嗯，杜帅，我觉得你是对的，他们应当是提前商量过，演练过，不然不会毫无破绽。”徐胜男道。
“徐少卿，我们……我们可绝对没让这兄弟俩见面商量，也绝对没有人递送东西。”肥田连忙着急解释。
徐胜男将手一摆，安抚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们在犯案之后就商量过审讯时的应对，或许是一起，或许是各自，总之，咱们这次遇到的，是难啃的骨头。”
说罢，背后居然传来几个不良人吞咽口水的声音，崔佑环视众人，默默掏出了怀里的金叶子。
大理寺加班，崔寺卿请吃饭，似乎成了默认的福利。
大理寺证物房，灯火通明，今日从赵家搜寻到的所有证物一一摆放在紫檀木方柜上。
崔佑、徐胜男、小轩轩、方寺丞、马仵作、丘录事几人围在柜前。
“其实，从我的记录来看，有一处，是赵家兄弟的供词中比较特别的，那就是他们父亲的死亡，按照哥哥的说法，他们的爹是自然死亡，出去买酒喝死了，弟弟却暗示是哥哥弑父。”丘录事认真道，接着转向马仵作，问道：“马爷，您那边曾经为赵家老爹尸检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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