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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丘兄啊，你抓的这个点特别好，他爹虽然死了好些年了，赵家小弟自己也没实锤，不过啊，这确实是个疑点，至少哥哥压根就没提，我觉着吧，咱们不妨呢，先从眼么前的事情下手……徐少卿，您觉着呢？”小轩轩委婉的表达了一下态度，接着又恨自然的把球踢给了徐胜男。
“我说说几处疑点：第一便是丘老弟方才说的这一点，第二是证物中的这尊神像，此乃地藏王菩萨，很少有人在家中供奉，这一点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这尊佛像原本不在赵大哥的柜子上。”
众人有些不解，马仵作最先道：“徐少卿，您的意思是，参拜地藏王菩萨的人，代表他心中有鬼，生怕亡魂纠缠，是以参拜地藏王菩萨，因此，供奉地藏王菩萨的，很可能便是凶手？”
“是。”徐胜男点点头。
“这尊神像是从赵家哥哥的柜子上发现的？”
“是，但是这尊神像原本并不在柜子顶上，是被别人挪过去的。”徐胜男斩钉截铁道。
“那这尊神像原本在哪儿？”
徐胜男看向崔佑，心中想到他折返回赵家的情形，崔佑缓缓道：“赵家大哥的柜子顶上落了一层很厚的灰，神像却十分清洁干净，香炉也是，神像若一直放在柜顶，将其端起，底下必定有一块没有落灰的痕迹，可如今，只有一小圈灰尘的压痕，这就证明神像是后来拿过来的，我在赵家大哥的卧房里寻遍了所有角落，到处都是灰尘油污，却没有一处痕迹表面神像在那里长时间放置过。”
“且这尊神像并不是新的。”崔佑补充过后，徐胜男立刻反应过来，问：“崔寺卿，您的意思是，地藏王菩萨像之前可能是从赵家弟弟的房内挪到哥哥房里的？”
崔佑双眸微微一亮，默认了。
“哎，可惜，这有两种可能：一个是弟弟想要栽赃哥哥，选了一个隐晦的方式；另一个是哥哥从弟弟那里偷过来，希望神佛保佑自己。”马仵作说完，再补了一刀：“就算确定了是弟弟请了这尊地藏王菩萨，也不能证明，杀人的是他，只能证明他比较胆小，或是信佛。”
这话并不中听，徐胜男听到连连胸口起伏，可细细一想，句句在理，便不再说话了。
“马老爷子，我觉得这个点想当好哇，就算不能定罪，至少也可以拿来问问这两个混蛋，说不定就能让他们露出马脚呢？”小轩轩大力的称赞着，说完还给了徐胜男一个安抚的眼神。
全被崔佑看在眼里，他沉了脸，道：“如今，凶器才是避不开的铁证，为何会至今毫无收获，重点需得放在这里。”
话音刚落，门口有人敲门。
“和此案有关再进来禀报。”崔佑的语气略带不悦。
外面是个年轻不良人的声音，似乎是金五郎，他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格外振奋：“崔寺卿、徐少卿，凶器找着了！”
里面的人无不喜笑颜开，纷纷恭喜崔佑，方寺丞甚至恭维崔佑是天宫福将。
崔佑面露狐疑，门开了，只见金五郎一脸的喜色，捧着一方雪布，上面赫然放着一把颀长的匕首，匕首的柄上雕镂着一只蛮蛮鸟，仅有一翅一眼，儿匕首的刀刃上，赫然布满尚未擦拭干净的血液，血槽中的血液更甚。
金五郎的身后，传来一个女子怯弱的声音：各位官爷，民妇是赵大根的婆娘，这把匕首是在家里找到的，思前想后，还是给诸位官爷送来了。”
“是沈二娘吧，快快请坐。”徐胜男忙将其让进屋内。
沈二娘有些不自在的瞅了瞅周围站着的大老爷们，徐胜男冲着他们使了个眼色，须臾便只剩崔、徐二人并沈二娘在房内。
“这匕首您是打哪儿找到的？”甫一落座，徐胜男便急急问道，她记得，不良人可是寻遍了赵大根家，到底扑了个空。
“各位官爷，说起来实在不好意思，这把匕首，是民妇那不懂事的孩儿藏起来的。”沈二娘一脸的窘迫，两只手攥的紧紧的。
“粪儿一直很喜欢他爹的这把匕首，有一回悄悄拿去摸了一下，就被那杀千刀的狠狠揍了一顿，头上打破了一层油皮，这孩子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风了，竟然不知道从何处拿到了这把匕首，今儿还在邻居小孩儿面前舞弄，被我瞧见了，狠狠训斥一顿，左思右想，还是将匕首送来了。”沈二娘诺诺道。
“听邻居大娘讲，娘子告丈夫，是要落罪的……”说到这儿，沈二娘忽然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起头来，哭道：“各位官爷行行好，我家粪儿还小，他已经没了爹，不能再没娘了。”
徐胜男连忙上前扶起她，道：“沈二娘，别急，没到这份儿上，快快请起。”
崔佑的目光犹自落在这把血迹干涸的匕首上，这时才抬起头来，温和道：“沈二娘，您看，能不能把粪儿叫来，咱们有话问问孩子。”
“问粪儿？他才四、五岁，能懂得什么？”沈二娘一脸的困惑忧虑，两条眉毛紧紧的锁着，年纪轻轻便愁容惨淡。
“孩子这会儿在何处？可带来了？”徐胜男柔声询问。
沈二娘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徐胜男，见她生的慈眉善目，不由自主点点头，道：“这会儿晚了，粪儿不好放在隔壁大娘家里，我只好带着他一道来了，这会儿他就在门外。”
约摸一盏茶时候，便见一个青头皮的矮小身影怯怯的躲在沈二娘身后，紧紧捏着她的衣脚儿进来了。
徐胜男暗暗打量这个小男孩，只见他生的很瘦弱，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显得十分机灵，只身上脸上腿上布满各种各样的疤痕，小胳膊小腿上是蚊虫叮咬的疤疤癞癞，脸上则是一道道莫名的划痕。
瞧着很是叫人心疼。
“咱们能单独跟粪儿谈谈吗？”徐胜男求肯道。
谁知，还不等沈二娘说话，粪儿便嚎哭起来，一把抱住他娘的腿，坐在地上，干嚎着死活不同意。
崔佑一脸震惊的瞅着这个四五岁的孩子，仿佛被施展了定身咒语，一动不敢动，徐胜男瞧他这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出门找了马仵作，问：“马爷，二璇儿跟您来了吗？”
马仵作困惑的点了点头，于是，大理寺史上第一次小孩对小孩的问话开始了。
徐胜男将他们要询问的问题写在纸上，递给了二璇儿，小男孩一脸的受宠若惊，显得十分郑重，待看到了粪儿，更是激发出大哥哥的劲头来。
审讯室门外围了一群人，都好奇的听着里面的动静。沈二娘一脸关切焦虑的往里瞧，丘录事见怪不怪，一脸镇定的抿着墨。
小孩审问小孩？亏徐少卿想的出。
“我叫二璇儿，你叫我璇儿哥吧，你呢？你叫什么名字？”二璇儿小大人一般，正儿八经的坐在案几前，自我介绍。
“粪儿。”小男孩怯生生的瞅着二璇儿，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好奇。
“这个送给你，是我做的，这个太小了，我用不了了。”二璇儿从怀里掏出一把摩挲的光溜溜的小弹弓，很慷慨的递过去。
粪儿一把接过弹弓，脸上露出了笑容，喜道：“谢谢璇儿哥哥。”接着便低头摆弄起弹弓来。
崔佑忍不住勾起唇，望了徐胜男一眼，见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两个小孩，眼中尽是笑意，忽然脸红了红，不再看她。
“粪儿，你帮哥哥一个忙，行吗？”
“什么忙？”粪儿头也没抬，眼睛全落在弹弓上。
“那把很长很漂亮的匕首，你从哪儿找的，哥哥也想找一把来玩。”
徐胜男紧张的握紧拳头，盯着粪儿的嘴唇。
小男孩吸溜了一下鼻涕，道：“晚上，阿叔藏的，叫我看见了。”
崔佑和徐胜男双眼一亮，审讯室外，也传来一阵压抑的哗然。
“阿叔是谁？我也问他要一把。”二璇儿也掏出自己的小弹弓，拿衣角揩着皮绳。
“大有叔，是我叔，他不会给你！”粪儿抬头，撅着嘴道。
“大有叔啥时候来你家藏得？是不是九月初一晚上？”
粪儿摇摇头，道：“不知道。”
二璇儿换了种问法，道：“大有叔是晚上来的吗？”
粪儿点点头。
“是昨儿来的？”粪儿摇头。
“是前儿晚上来的？”粪儿点头。
前天晚上，便是九月初一。
“大有叔来时，你爹在干嘛？”
“困觉。”
“你娘呢？”
“树底下。”
“你呢？”
“炕下头。”
“那你大有叔在那儿？”
“柜里头。”粪儿很自然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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