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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新客家人 > 第73章 客家人的领地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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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车从南雄珠玑巷北上十几公里,穿过梅关隧道便进入江西境内。与南雄接壤的县名曰大余,是赣州的下辖县,古称南安府,乃汤显祖的名剧《牡丹亭》的故事发生地。

    从大余县城再往北走二十多公里,下了高速后右拐,不多时就能进入一个叫樟树下的村子,张淑芬八十岁的老父亲张荣炳便住在这里。

    张淑芬的母亲肖金凤于2004年春节期间去世,那年8月,张荣炳续弦,娶了比自己小十五岁的赖翠花为妻。张淑芬特别替自己的母亲不值,因为她辛劳一生,本到了该享福的时候,却查出罹患肺癌,且已是中晚期,她辗转多地医治了一年有余,吃尽苦头,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患病前,肖金凤和张荣炳一道刚刚在自家的宅基地上建起了一栋建筑面积超过八百平方的三层楼房,还按照高标准进行了装修,堪称樟树下村第一豪宅,为张家挣足了颜面。当然,单凭老两口的退休工资不可能完成这个壮举,慷慨解囊的是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做外贸的张淑芳。那一年,张小平正在谋划着创业,只象征性地拿了五万,经济条件明显不如他们的张淑芬则分文未出。

    第一次来张淑芬的老家时,余成刚就很是纳闷儿,按说张家的三个孩子都已到广东发展,他们犯不着耗资好几十万修这么大一座宅子。在钨矿场担任过宣传干事的张荣炳解释说,客家人在不断迁徙的过程中养成了强烈的领地意识,他们搬到哪儿都会努力扩张自己的地盘,还会竭尽所能建造更大的房子,以彰显实力。这块占地近两亩的宅基地是我爷爷和父亲打拼多年的成果,如今传到我这一辈,我自然要牢牢地将它抓在手中。作为张家的子孙后代,即使已经外出,也依然要坚守好这份祖业。

    余成刚曾问张淑芬,你姐姐已经嫁出去,为什么还愿意为娘家出这么多钱建房子呢?

    张淑芬说,你以为她这钱是白出的吗?未来,这块地和这栋房子她都有份,如果条件允许,我也想来分一杯羹呢!

    余成刚摇摇头道,我可真是服了你们客家人,这种基因竟然也能遗传到女儿身上。

    张淑芬道,我最稀罕半岛居上园的一点就是让我拥有了一块地,从而满足了我强烈的领地意识。如果住在电梯洋房,那感觉会差许多。

    樟树下村名字的缘由是村头曾有一棵很大的樟树,而这棵树的种子据说是先祖南迁时从故乡带过来的。那棵树龄超过五百年的大树在1949年被雷霹中而死,现在村头的那棵树刚好与新中国同龄。

    这天黄昏时分,当余成刚开车从这棵树下经过时,莫名地想起了峨西老家村头的那棵古老的黄葛树。人与树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关联,树的荣枯常常能昭示人世的兴衰。他曾多次表示,来生愿为树,他真心希望可以从树的角度来观照一下人,审视一下人心与人性。

    须臾,站在屋外张望的张荣炳和赖翠花进入了他的视线,他们身后,那座大房子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耀眼的金光。余成刚不禁为岳父的坚守肃然起敬,不过一想到这样的坚守将终究难敌岁月的变迁,他的心里就泛起一丝酸楚。

    张淑芬也管赖翠花叫阿姨,就像余香之前一直叫她阿姨一样。在对待后妈的态度上,张淑芬算是最好的啦,跟母亲感情更深的张淑芳向来连阿姨都懒得叫。为此,张淑芬还批评过她,张淑芳倒也不恼,只说,你也是当后妈的人,自然容易换位思考,至于我嘛,可没你那么容易接受她。

    余成刚从没见过肖金凤,由于他和赖翠花进入张家的门是在同一年,便觉得她格外亲切,每次回来都会跟她说说笑笑,深得她的喜欢。

    李茂结婚时,张荣炳身体有恙,没能去广东参加外孙的婚礼,深感遗憾。得知余香生下一个儿子后,他一直盼望着能早日抱抱这个曾孙。当他看到只有余成刚和张淑芬两人回来时,很是失落,连连抱怨,你们怎么不把李查德一起带来呢?

    张淑芬进屋后说道,李查德还太小,等他稍大一些我再带他回来,要不等两天你随我们一起去广东过年,到时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张荣炳忙摆手道,那还是算了,我一把老骨头了,哪儿都不想去?

    张淑芬将手搭在老父亲的肩上说道,你放心,明年清明节我一定带他回来看你。

    进入院子,一树腊梅吸引了余成刚的眼球。虽只隔着一座梅岭,大余的气温却比南雄低了好几度,正适合耐寒的梅花绽放。他不由得走进暗香浮动的梅树,就着夕阳最后的光辉细细欣赏起来。

    张荣炳走过来说道,小余啊,我这株梅树的苗子可是从梅岭上挖回来的,据说当年中原人南迁经过那里时,见山上都是梅树,就把它叫做了梅岭。

    余成刚道,爸,你是不是觉得你们的先祖也曾翻越过梅岭?

    张荣炳点燃一支香烟后说道,那是肯定的啦!我父亲出生在南雄,那之前,张家的先祖都是生活在那边,只不过并没有固定在一个地方。我父亲在六岁时曾随我爷爷搬去了江西信丰,到了二十多岁的时候才来了大余,然后在这里娶妻生子。我们客家人特别信奉“树挪死,人挪活”这句话,只要觉得哪里不好了,就会不辞辛劳地找寻下一个地方。

    余成刚道,爸,你特意从梅岭挖回来这棵梅树是想寄托对先祖的一份哀思吗?

    张荣炳道,小余,看来还是你更懂我。

    稍停,余成刚看了看正吞云吐雾的张荣炳问道,爸,你听说过新客家人吗?

    张荣炳道,没有,新客家人是什么人?

    余成刚道,是指改革开放以来的新移民,像我就是。

    张荣炳突然激动起来,胡扯!新移民就是新移民,干嘛叫新客家人?客家人是我们的专属名词,哪能随便借用?

    余成刚颇为尴尬,他抬头望了望顷刻间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看来今晚又有雨,没准儿还会下雪呢。

    同时,一个词迅速掠过他的脑海,领地意识。看来客家人对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有强烈的占有欲,他想。

    张荣炳顺势接过了新话题,眼前的这个二女婿甚合其意,比那个前二女婿要强许多,他不舍得惹对方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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