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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丽娜想，既然来到了北城，就该查个水落石出，也该会会这位同行！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就在法院合并那年，他离开了这个穷地方，孔雀东南飞了。”梁斌轻轻摇头。
何丽娜继续问梁斌：“最高法院三令五申不准乱立第三人，就因为华林公司与鑫木商店签订了一份意向书吗？”
西陵法院的审理卷宗里，除了华林公司与鑫木商店有一份意向书外，华林公司的业务员谢和林，还出具了一张收条，他承认收到了鑫木商店第一车皮的钛白板。但发票是鑫木商店直接开给盛昌经营部的，凭这一点，西陵法院判决华林公司与鑫木商店有买卖钛白板关系虽然牵强，但也算有点关系。问题是，为何把不相干的两个法律关系合并审理？
“这有啥难理解的？”梁斌用手指着周建生，“他是为了在本地法院审理，怕到你们那里有地方保护。”他不假思索。
周建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本想省事省力，反而偷鸡不着蚀把米，肠子都悔青了。
梁斌微微摇着头，叹气道：“都是被诉讼费闹的”。
诉讼费？现在全国法院早就实行收支两条线，法院无论收费多少，经费都是地方财政开支。
这理由苍白无力。
“你以为是你们南方？我们这里是有名的贫困县，地方政府哪有钱？拿什么给法院？你看看我们北城的周围，崇山峻岭，不！是穷山恶水。你知道吗？西陵法院是怎么撤掉的？一幢五层办公大楼，造好了四年，法院都没能搬进去，长期被建筑承包商占据使用。不仅如此，西陵法院还被建筑公司告到了中级法院做了被告。建筑商和农民工们，他们要的是回家过年的工资，而不是住在法院大楼里。后来是市政府协调，最终把法院大楼拍卖，归还了造大楼的各项费用，包括西陵法院法官们的集资款。”说到这里，他的心情很沉重。
当时的西陵县政府规定，西陵法院无论收到多少诉讼费，优先支付建筑工人的工资。
“早知道没有资金，为何还要造法院？”杨婷婷大惑不解地插嘴问道。
西陵法院原来的破旧办公房，只要勉强能使用，入不敷出的地方政府怎会同意出资建一个新法院？
法院自筹了一部分资金，法官们集资了一部分资金，建筑公司垫资了大部分资金，到最后，大楼竖起来了，可地方政府的资金迟迟不能到位，最终导致了拍卖法院大楼还债的奇闻。
拍卖法院大楼的当天，法院院长流着眼泪对全院干警鞠躬检讨，他自责没能保住法院大楼，没能让法官们在盼望已久的办公大楼里上一天班，没能让法官们在庄严的法庭里开一次庭。那天，许多法官流下了心酸的眼泪。后来西陵县被撤销，西陵法院也随之被撤销，大约三分之一的法官选择了离开，他们飞到长三角珠三角施展宏图去了。
“现在你能理解为什么争管辖了吗？也许你还是不能理解。”梁斌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何丽娜的心在颤抖。这里地处偏僻，经济相对落后，原来的西陵县是有名的贫困县，但这样的结果，让人始料不及。
疑团被解开了，何丽娜和小杨一时难以平复内心的波澜。平时总以为自己工资不高，但比起这里的法官们，还能说什么呢？
这次的任务完成了，而且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鑫坊公司诉鑫木商店的一审卷宗及执行卷宗不但复印了需要的材料，而且把来之前没有想到的“协议”原件也收集到了。可是，何丽娜和杨婷婷是一脸沉重。
她们慢吞吞地走在北城的大街上，旁边的雪景依旧，树枝还是那么晶莹剔透，小杨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激动，一路无语，心事重重。
若老蒋还在世，他会是什么反应？高江东毕竟是与何丽娜在一个庭里工作多年的同事，如今做到副庭长很不容易。这样的调查结果，无疑是断送了他的法官生涯。
梁斌法官，也许他的初衷是真心想帮鑫木商店收回货款，想彻底解决问题，可他是法官，应该知道后果。他竟然错上加错，出具假“说明”来混淆视听、影响法官断案。他作为法官，有权利这样做吗？
原告华林公司的涉案人员及周建生提供伪证，必须拘留。那么，高江东如何处理？这个梁斌又怎么处理？
她为同行们叹息：真的糊涂！真的糊涂啊！
事关重大，何丽娜明白，回去后必须立即向萧院长汇报。
晚上，回去的火车票已经买好，明天将离开北城。
何丽娜收拾行李，特意看了一眼卷宗，把它放在了行李箱的底下。
电话响了，是汪琳报喜的电话：“何庭长，你的第二篇调研文章又发表啦！是发表在今天的《人民法院报》上，民二庭年终考评又可以加5分，祝贺！祝贺！”
是一个令人高兴的好消息，这篇《债权转让中的反诉与抗辩》一文，是她带着伤痛，利用晚上的时间熬出来的。可此刻的何丽娜，已经无暇顾及文章是否发表，考核能否加分，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法院会怎样处理高江东。无论结果如何，在高江东面前，她这个冤家是铁定做成了。
钱程的电话来了，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关心地问了一下具体返程的时间。
收拾妥当，何丽娜告诫小杨，保守案件秘密是每一个法律人必须遵守的纪律。
杨婷婷自然明白何丽娜重申纪律的深刻含义，频频点头，表情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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