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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个孀妇，沈潮生是有老婆的。她憋了一团火，就是要报复绿桃。她用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抓得手心满满的汗。
为什么你要来？
她摸着他的脸，语气温柔而又轻缓。这是她的爱人，唯一爱的人。这几天过去，他变得更黑，肌肉更皮实，也更像一个男人。
念女呢？怎么没跟着你？
她再次喘气。她和沈潮生，一直发乎情，止乎礼。可也不知怎么了，说来是沈潮生主动的，但彼此接触的动作是那样熟稔，就好像排练过多次，在梦中不知温存过多少回。虽然是初次亲密，可没有丝毫的别扭，他们熟悉彼此的一切。
我托一个邻居看着他，没让他跟着，我就想来看看你。
杏儿，我想你，想你。
沈潮生连着说了好几个“想”字，他头发凌乱，嘴巴呜咽，眼睛晶亮，毕竟是一个正常男人，到了晚上，对着绿桃的挑逗像个入定的老僧，实在煎熬。可他再不肯破戒了，不能总是将绿桃当作青杏的替身。
他无法对着一个替身，动用全部的情感。
青杏咬着牙，嘴唇就要凑上去。不管了，统统都不管了。后生本来就是她的男人，都是阴谋，都是误会，才会让他被绿桃夺去！
青杏打算温存之后，就将绿桃的所作所为告诉他，统统告诉他，让他抉择，只要他眼睛不瞎！
咚……
青杏屋后的窗子突然打开了，里面飞进一张字条。
沈潮生发觉了，怔了怔。青杏也一愣，觉得不妙，难道有人在窗外偷窥？这一刻，她又觉出了脚踝的疼痛，松掉环着他的胳膊，挪着坐在一张凳子上。
沈潮生朝窗户外看了看，一个绿色人影倏忽一闪，没看清脸，就躲在竹林里头。那背影，他熟悉，恐怕就是绿桃。
他将字条捡起来，看着上面的字。
“上面写了什么？”青杏想知道。
沈潮生一把将字条撕碎，不让青杏看，说道：“没什么，就几个字。”其实，那字条上，写的是八个字儿：红杏出墙，奸夫淫妇。
绿桃不识字，但不排除她请人去写。
这是在警告青杏。
沈潮生的内心就对青杏生出许多许多的歉意。说好了要和昨日告别的呢？可还是鬼使神差地来了，还差一点……
他想骂自己混蛋。
青杏动作蹒跚地将碎屑儿拼合起来，念了念，突然就笑了出声。
“我就是红杏出墙，那也比她鬼鬼祟祟地害人要好！”
她的语意很明确，直指绿桃。
沈潮生看着青杏的目光依旧灼热。突然，他又扳住青杏的肩膀，一字一句：“我的心意不改。既然她看见了，反而好。我索性和她摊牌，就让我做一个被人唾骂的陈世美。我不在乎，我始终只想和你在一起。”
青杏咬着唇。
可她猛然想起罗瞎子的话。沈潮生是有前途的，不能毁了他。一想到此，她立马恢复冷静，紧紧捏着拳头，不让自己说出绿桃的丑事。
可是，这又如何能憋得住？
“潮生，我问你，你稀罕当村长，稀罕当镇长吗？告诉我！”
这些话，必须要问。
沈潮生虽然不明白青杏为何要这样说，想也没想，就坦白地告诉她：“我不在乎，我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啊，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如果不是他们推举我，我宁愿一天到晚地在江上打鱼织网。”
他说，都在新社会里，每个人工作，都是在为新社会出力，这和干什么职务有什么头衔没关系。
青杏就紧紧地拉住后生的手，力道无比之大。
后生直觉青杏要告诉他什么，面带微笑：“我发现你好几次这样了，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心里有话，都说出来，你我之间，不该有隐瞒才是。”
这是鼓励的微笑。
青杏深吸一口气，以极快的语速，把自己怎么被绿桃设计，怎么逃脱，怎么在一个滩头流浪，又差点落入人贩子之手，辗转曲折的，这才回到白马渡，而后，又被绿桃诱骗去了皋城，被陈二豹祸害，而后逃出去，途中又结识怀孕的阿凤，帮助她产下娃娃，后来，她又落入陈二豹手中，娃娃也弄丢了，最后，身心疲惫地再返白马渡，爹爹也死了，她一个人和尾郎成亲，零零总总，都告诉了沈潮生。
她没有任何的隐瞒，所有苦痛的事，而今，面对沈潮生，她才说得如此酣畅淋漓。
“她就是魔鬼，绝对不能和你在一起。前段时日，她还来求我，话里带威胁。我考虑到你的前程，忍了又忍。既然你不在乎，我也信你不是骗我，所以痛痛快快地都告诉你！”
青杏一口气说完，累，不停喘气。
沈潮生站在她身旁，身躯僵硬，一双手却在发抖，手背青筋跳动。
他没有说话。
什么都明白了。
他提醒自己在青杏这里不能失态，不能冲动，回去后，立即找绿桃算账，离婚，赶紧离婚，一天都等不得！他在江心岛打鱼为生，能有什么前程？就算有，也统统不要。
青杏真傻。
她在自己心内的分量，不知超过这些所谓的前程多少倍！不，二者压根就不能比喻。青杏啊青杏，你该早点告诉我！
他握住青杏的肩膀，目光贮着沉沉的伤痛。
他没有立即赶回江心岛。
青杏崴了脚，那个叫杨叔贵的人采的猫公刺药草必须洗干净了，煮沸，冷却，再给青杏敷上。
沈潮生干起活来一向利索。半小时后，青杏的脚踝已经敷上碧绿碧绿的药汁。
青杏看着他将鱼干挂在茅屋的房梁上，看着他把鱼篓子里的草鱼倒在一个木盆里，添上水，看着他在灶台煮鱼汤，看着他将热好的饭菜放在矮桌上，看着他推开茅屋的窄门。
时间到了晌午，白马渡的人都有午后小憩的习惯。
沈潮生提醒青杏，也该好好睡个觉。
“睡醒了，脚就不疼了。”
离开之前，他给了青杏一个笃定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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