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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青杏 > 第47章 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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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潮生撑船回到江心岛,差不多黄昏时分。

    那张字条儿却是绿桃找了人写的。这些天她一直战战兢兢,魂不守舍,屋里一点儿锅碗叮当的动静都会让她发抖。

    她察觉青杏改了性子,真不好对付。

    每天醒来,那些一幕幕的过往,都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胸口,挪不掉,搬不动。

    绿桃这个女人又有一种奇怪的天性,越是害怕,越是做作。既然——纸包不住火,总是要被赶出去,好日子也过不得几天,那就干脆胡来,放纵,泻火儿。

    她不是挑剔饭菜不好吃,就是说屋里漏雨,衣裳裤子都湿透了,哪哪不满意。对待念女,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儿。今日后生去会青杏,正是担忧绿桃虐待了他,所以寄在邻人家里,请他照看半天。

    在不知晓真相之前,他将绿桃的行径统统归结为自己的疏懒和回避。的确,是个女人,为人妻的女人都会气,都会怨。

    可他面对绿桃,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致。

    人,终究不是牲畜。

    面对绿桃的挑衅、撒泼,沈潮生选择低调处理。他将重心移到养子念女身上,这小家伙不笨,教过他写名字,不出两天,就能在地上用细芦柴棒歪歪扭扭地写出来。孺子可教,沈潮生下定决心要培养他读书。

    为什么在今日绿桃会一路偷偷地跟踪他?无非是前几天夜里,他睡得深沉时,嘴里说胡话,高高低低,时断时续,唤出口的,都是青杏的名字。

    杏儿,杏儿……一声一声,一声一声。

    这听得绿桃捂住耳朵,恨不得要拿枕头堵住他的嘴巴。

    早起,沈潮生恍恍惚惚,本是要照常出江打鱼的,可心不由己,船儿不知怎的,就掉了头,痴痴的,直朝着白马渡的方向驶来。

    他前头开船,后头,绿桃就雇船跟上了。

    她并不知道沈潮生要去找青杏,仅凭着女人的敏感,洗过脸,吃过早饭,鬼使神差的,看着她他落魄的背影,心头一个翻涌,就下了决心,不如也跟着来——在后生叫她滚蛋之前,天翻地覆地大闹一场。

    这是她能抓住的后生唯一的错。

    那个字条儿,也是她上岸到了渡口之后,一念之际,央求人写的。那代写书信的老先生起初还不愿。绿桃付了双倍的钱,诉说苦楚,说丈夫移情,贪恋别的女人身子,自己独守空房云云。老先生思虑了一下,给她八个字。

    绿桃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何要那样做?扔个条儿,又快速逃走,这算哪门子的捉奸?明明都看见了,潮生和青杏脸对着脸挨在一起,还用去想下一步吗?

    但她终究没勇气推门进去,高声叫嚷几句,拿出沈潮生原配的气魄来,让整个杨家圩的男女老少都听见,把青杏臊得没脸见人,捏住沈潮生一辈子的把柄。

    说来,她的预感很准,备这字条儿也是有先见之明。

    她不进去,是耍了一点小心机的。从内心里讲,她并不希望离开沈潮生,不愿意将脸皮撕破。岛上的渔民都知道她和沈潮生是自愿结合,不是旧式包办婚姻。他若一旦提出离婚,名誉受损的人是他。

    绿桃也在赌,赌一把。

    她给后生留“后路”,也是不让自己钻进死胡同。

    就算沈潮生知道她干过的所有坏事,可抛弃结发夫妻,还是一个不齿的行为。

    所以,她性格里的矛盾又展现出来了。

    一面,她作,她撒泼;另一面,她隐忍,她讨好。

    沈潮生回去后,自然是铁心要离婚。一路撑船,他已经打好了离婚的腹稿。好聚好散,不干不扰。

    泊好渔船,走一段芦苇丛生的小路,转过一个深深浅浅的苇塘,前头那座三间进出石头砌墙茅草盖顶的小院,就是他的家。

    家?

    不是。

    在他的内心深处,并不认同小岛就是他的家。

    仅仅一个安身之所。

    他的家,在润城。他的魂魄,一直留在白马渡。

    如今看清了绿桃的真面目,那就更不是了。

    他想先解决了绿桃的事,再将念女接回来。他还小,今天势必要和绿桃有大争执,大吵架,他怕吓了念女。

    推开院门,他狠狠捏着拳头,额上青筋挑起。

    愤怒,盛怒,暴怒。

    第一次,他如此留心她的动向。人在哪里?沈潮生环视院落四周,鸡圈,菜地,杂房,没她的影子。当然,这些地方她也少来。

    再走进厨房、卧室,她依旧不在。

    难不成,她知道不对,提前逃跑了?

    潮生再打开柜子,她的衣服还在,那些首饰一概不少。

    那么是躲起来了?后生更是怒不可遏。

    他扯着嗓子在院子里一声厉喝:“绿桃,绿桃,你给我滚出来!”

    这个名字让他恶心,可又不得不叫。他骂了粗话。假如时光倒流,早知道绿桃会对青杏干下这样那样的恶事坏事,他会毫不客气地撵人,用铲子铁锹将她揍个半死。

    沈潮生是读过旧式中学的文雅人,即便落魄为厨师,说话做事也一向规矩,可他为了青杏,整个人失了态,发了狂。

    这是他最最在乎的女人,她还这样年轻。

    真不知她怎么熬过来的?

    沈潮生再次咬着牙,捏着拳,心疼得几乎要裂成碎片。

    绿桃出现了。

    她对着他,竟然是满脸的微笑。她的手里提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着螺狮河蚌。她装作没事人一样,语气轻飘的像天上的白云,柔柔的,软软的。

    “潮生,我去水边摸螺狮,晚上给你下酒。”

    她将木桶放下,又说,我去将念女接回来。

    绿桃就是表演。她表演的恶心,沈潮生更是看得恶心。

    沈潮生冷笑一声,他抓住木桶一甩,径直抛出院门,螺狮河蚌哗啦哗啦,散落的到处都是。

    “啪”一记响脆的耳光,重重地打在绿桃的脸上。

    绿桃承受不住,猛然摔倒在地。

    后生使得力道很大,绿桃的嘴角立刻渗出殷红的鲜血。

    她捂着嘴,低着头,凄冷笑了一笑:“怎么?今天我坏了你的好事,你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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