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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青杏 > 第86章 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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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几日,晌午时分。食客已散,饭馆安安静静,罗瞎子已挪去后厨的空屋子小憩。青杏在小屋装上了纱窗,驱赶蚊虫。屋后还有大树遮蔽,和馆子前头热哄哄的一大片相比,那是凉快。青杏估算着,还是得多栽树,前面后面地栽遍,当初的规划有误,得纠正。过了谷雨,天气渐暖,罗瞎子毕竟上了年纪,嗜睡。每天吃过饭,他必得午休一会。论睡觉,自然还是得躺在床上,着枕头,盖小被儿,这样人才舒服。青杏不打扰员工休息,她提起精神,走到前台,再理一会账册。

    过了半个小时,她沏了一杯茶,抬抬疲乏的眼皮儿,盯着停车场外的那两棵杏子树。她一直没舍得拔掉,这两棵火中劫后重生的树,她有很深的感情。如今,杏果儿已挂满枝头,红红黄黄。槐果怀了孩子,爱吃酸的,她寻思着,得打电话叫红星来一趟,采摘采摘,带回去让槐果解解馋。

    她走到树下,自己摘下一颗,尝了尝。这时候,就有人开着一辆汽车缓缓地朝着饭馆驶来。这个点,不是吃饭的时候啊。不过,来的都是客。厨房里还备着一些熟菜,都是现成的,青杏不打算惊动员工,自己招待就行。汽车里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大些,估摸着有七十几岁了,虽说头发都掉光了,但身板儿还挺直,身穿西服,看料子该是上乘。另一个是开车的司机,年纪不大。他又似乎是这个年纪大的随从跟班儿,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很恭敬。

    他们说的是普通话,但青杏听着觉得怪异。这不是电视里收音机喇叭里里听到的那种咬字纯正的普通话,而是带着浓厚的方言。他们似乎是南方人,该是福建广东那地方。这个青杏不管。有客至远方来,不亦乐乎?她微笑着上前,招呼他们,主动介绍起福祥饭馆的来历,自报上许多土菜名儿。

    她说,这年纪大的人就听,低着头,一声儿不言语。这让青杏觉得奇怪。如今馆子有些名气。她招待过一个最远的客人,那是从黑龙江来的,过暨阳,到白马渡的镇上采买钢材。那位客人最爱吃的,倒不是喷香喷香的脂油秧草河豚鱼,而是一碗清汤寡水的?子粥汤。这让青杏高兴。她一直认为,吃饭可不单是填饱肚子就算,从某种意义上说,吃饭也是领略当地的文化。小小一碗?子粥,浓缩的是白马渡第一代移民的苦难,凝聚的是他们不畏苦难用于开拓的顽强精神。这一单,青杏与他免费,且还另赠了一碗煎馄饨,三只大炉饼,还有三四样小菜。

    这位客人主职销售,但副业是捣鼓文字,闲暇之余,也有文章在当地报纸发表。客人对馄饨烧饼小菜均赞不绝口,吃了一碗又一碗。回到旅馆,他想起那位气质高雅满头白发的饭馆老板娘,一时就挥挥洒洒,写下两千文字,投寄省内一家发行量第一的党媒报纸。过几天,报纸发出去,文章已被征用,凡是阅览报纸的靖县人,心中无不惊讶,小小一碗?子粥,这下可是名扬全省了呀。

    这就是青杏的骄傲之处。吃饭,哪儿都有得吃。能从一碗碗饭食中,宣传当地饮食文化,进而扩大白马渡的名气,有朝一日,能带动白马渡的旅游经济,那才是真正有意义的事啊。那天,陈涣生离去后,她也一直在猜测,他说的大事,是不是国家拨下专项资金,花大力气,将白马渡改造成一个既现代又有历史感的旅游新区域呢?不过,看着陈涣生那样肃穆的表情,似乎他说的,该比这个还大。

    这个老人摘下遮阳帽,只是盯着青杏的脸,那些菜名与他而言,只是耳旁风。他是来寻人的,寻了有些日子了。这是据的可靠消息,他才辗转从姜县离开皋城,再从如皋到达靖县,也算风尘仆仆。那个牵线搭桥的人说,他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青杏觉得奇怪,既然不吃饭,那么来干什么?来旅游歇脚儿的?也行,那么就请进去,给他们沏茶,奉上好点心。老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嘴角颤抖,说话的声音也不那么稳当。青杏听这声音,脑中就像什么东西炸破了一样,闪电般划过,这一刻,她简直快窒息了。虽然隔着四十几年的时空,但有些人的声音,却是一辈子不会改变。尤其,她在他手里,受过苦难!他……他是陈二豹!没错,他就是!他当过兵,所以走起路来有板有眼,他说话还是那个腔调!天哪!为什么隔了这么久,她还会见到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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