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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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深地叹口气，对这样的人，不用多理会。哪怕他钻了政策的空子，摇身一变，又混了一个什么名头和身份，耀武扬威，那也不用理睬。这个人给自己切切实实带来过深深的伤害！他该滚蛋，马上滚！但是，就在她想转身离去时，陈二豹再次开口，说他是从台湾来的。台湾？青杏一怔，那是和大陆不同。陈二豹恳请青杏不要走，他说自己当年的确潜回去老家，但是没死，而是偷渡到了台湾，也不再当兵，而是改行经商，销售茶叶。他在台湾也有家庭。只是年纪大了后，他潜心信佛，夜深人静，想起年轻时候干的事儿，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如果有生之年，能回来看一看，请求赎罪，那么也就心安了。此外，他也想寻找当年遗留在皋城的那个男孩，算算年纪，他如今该有四十岁。陈二豹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可是台湾的老婆没能生下一个孩子。

    青杏站定了，她对着陈二豹，一步步朝前走。这是她的地盘，她做主。她是一个坦荡的人，往事已然释怀，随着历史的陈迹，已经埋入黄土，化为腐朽。呵呵，他也不用赎什么罪，历史会说话。青杏自然也没邀请他进门，而是用极快的语速，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地告诉陈二豹，绿桃早就死了。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哪怕再苦再累，都不能往回想——从绿桃死的那一天，她就决定，忘掉那些污秽杂碎，统统忘掉。

    陈二豹又问起那个孩子。当他得知孩子竟然死于绿桃之手，惊异过后，却又是平静。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做出愤恨的举止。经过岁月沉淀，陈二豹也意识到，当年的行径都是错，甚至是罪。“你走吧，我和你没任何关系，我不会和你计较什么。”青杏走进去了。陈二豹还是叫住她，诚恳地说，要给她一笔钱，以作补偿。青杏摇头不要。陈二豹就说，钱是一定要捐出去的，你不收，那么就捐给白马渡镇政府。青杏道，那是你自己的事。黄昏时分，陈二豹返回县城，他给县里几个学校都捐了款子，这才黯然离去。

    这天晚上，青杏没睡着，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突然落下的雨点子，心情郁郁。她披衣起床，想起许多故人，想起爹爹，想起尾郎。想起阿凤，想起念女。想起沈潮生。青杏撑着伞，独自一人，去了村后头的墓地。她首先来到爹爹的墓旁，继而又走到前夫尾郎的墓地，同时也没忘记给前公公保瑞的坟头梳理一下杂草。而后，朝着北边一个方向，遥祭了一番阿凤和念女。最后，她来到一个地势较高的墓地前，这是沈潮生的墓。确切地说，这是一个衣冠冢。轮渡的水手没将他的尸首打捞上来，青杏便将他的几件衣物，烧了，化作灰烬，埋在骨灰盒里，放入坟墓。

    算来，这是青杏给潮生做的第二个衣冠冢。第一回，是她误以为潮生被日本人害死了，在江边哭泣，没奈何之下，立的一个小冢坟。潮生到底没能逃过去。青杏是不信命运的，可此时此刻，还是觉出命运的诡异。她默立许久，直至天色微明。不，这只是一场意外，遇难的不止他一个。经此一劫，轮渡改革了一系列航运规则，并设立岗位负责人制度，一条条都有细则。这几年，江面再没撞船等事故发生，这一切都是基于血的教训啊。

    她不想离开，就在这里，对着潮生的坟墓诉说诉说。平日里忙碌，此刻她有很多的时间，很多的话。她是特意在这里选的坟址。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白马渡。薄薄的雨雾之中，白马渡静静横卧江面，呈现弯弯的美妙的月牙形状。渡口附近，毗连的是各个村落，它们被树荫遮盖，静谧安详。

    每一个致富成功的人都喜欢行善，这点青杏也不例外。槐果生下女儿的那一天，青杏就给镇上的一所学校捐了款子。她常做善事，不留姓名。这一次，青杏想给白马镇政府捐一笔钱，用于修建一座桥。白马渡有桥，但却是一座有三十年历史的风雨桥。这座桥，是镇上的人通往城里的必经之路。工作人员欣然接受，并提出要赠青杏一面彩旗，聊表谢意。青杏婉拒了，她不遮遮掩掩，提出自己的要求。可不可以等桥造好了，给它改个名字，别叫原来的名，就叫沈桥，可行？她这是出于私心，不知工作人员会不会答应。

    潮生姓沈，造一座桥，为的是纪念他。青杏等着他们的回答，一个工作人员说，等他们研究研究。青杏只得回到饭馆。除了造桥，她还想建几座公园，渡口修建，村子里也建。有了公园，大家伙儿可以来坐一坐，做做运动，健健身，聊聊时事。外孙女小瑞雪已经五岁了，正是上幼儿园的年纪。自打去过城里的公园，小家伙回来就嚷嚷，要是村子里也有那样气派的公园就好了，可以和村里的小伙伴们做游戏，捉迷藏。青杏疼惜外孙女，也一并记在心里。再说，她开馆子，不为挣钱。或者说，钱挣了不为自己用，她只想造福白马渡，像当初爹爹一样，不，她要比爹爹更具气魄，更加无私，钱只是过她的手而已，最终还是要流向社会，帮助鳏寡孤独。隔一天，青杏就接到镇里综治办的电话，说，沈桥这个名字不错，可以用，没道理冷了捐款人的热心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