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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汪老师上物理课，原本枯燥的内容，被汪老师讲得津津有味，引人入胜。看得出来，汪老师对于自己的讲课水平是自信的，就在全班同学都全神贯注听他讲解时，北面窗户冒出来一个人头，倏地不见了，汪老师的目光朝那里扫了一下，见没有动静，就又准备开讲。这时候，那个人头又出现了，同学们纷纷朝窗外看过去，人头又消失了。汪老师悄悄地走近窗户——人头刚一出现，他就跳起来大吼一声：“你在干吗？”窗外的人受到惊吓，一瘸一拐地逃离了，就在这时，朱玉芳嚎啕大哭，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出门去。汪老师目瞪口呆，脸部的表情有些夸张了，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激动地嘟嚷道：“一看就是个挑大粪的东西！”教室里议论纷纷，曾柯柯示意张凤仙快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张凤仙站起来，征求汪老师的意见，此时的汪老师显然冷静了，他无奈地耸耸肩，将夹着粉笔的手挥了挥，张凤仙快步走出教室。
继续上课，汪老师说。可还有一些人仍在朝窗外张望，小声议论，汪老师咳嗽提醒了，那些人照样充耳不闻，汪老师就又火冒金星，他将那段差不多用完的粉笔摔了过去，教室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汪老师已经没有心情再讲下去，他说，课就到这儿，你们自己看看书吧。他站在讲台上胡乱地翻动着备课笔记本。
此刻，他的心情糟透了，好好的一堂课，就这样搞砸了，始作俑者，就是那个来找朱玉芳的人，很可能是她的父亲，朱玉芳的大哭，说明受到刺激了，也可以说受到伤害了。作为曾经是大学里的高材生，汪老师是爱才的，他目睹了朱玉芳的学习情况，也听说了朱玉芳家里的情况，打心眼里同情这个学生，而朱玉芳也从汪老师平时对她的言语和态度上体察到了认可和关心，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把师生情给碾碎了。他非常后悔那声吼叫，不但得罪了一个优秀的学生，也暴露了遇事不冷静的毛病。
直到下课，也没有见到朱玉芳和张凤仙的身影，汪老师不踏实了。他把曾柯柯叫到教室外：“刚才我对那个人过分了，你和张凤仙替我安慰安慰朱玉芳。”
还在为朱玉芳忿忿不平的曾柯柯，听了汪老师的话，立刻就原谅了他：“汪老师，我也会找她谈一谈，劝劝她。”
张凤仙是在学校的池塘边追到朱玉芳的，这时候，她的身边放着一副担子，一个瘦弱的中年男子不安地站在身边，不停地安慰还在抽泣的朱玉芳。张凤仙见此情形，猜到这人是朱玉芳的父亲，她走过去，叫了一声叔叔，中年男子听到声音，左右看了一下，确定叫的是他，一时不知道怎样应答，手足无措起来。张凤仙走到朱玉芳身边，掏出手娟，替她擦眼泪，说，别难过了，汪老师让我过来看看你们。朱玉芳又哭了起来，那个男人也哭了，张凤仙也落下泪来。她上前挑起担子，说，先去你宿舍吧。
中年男子过来夺担子，张凤仙说，叔叔，我是玉芳的同学，您从家里过来，走了不少路，就让我挑过去吧。
朱玉芳也来夺担子，张凤仙说，你陪你爸爸走走，说说话，朱玉芳听了，也就放手了。
到了宿舍，朱玉芳端过一张凳子给父亲坐下，中年男子让给张凤仙坐，张凤仙说，叔叔，你快坐下歇歇，又对朱玉芳说，你爸爸难得来，你在这里陪陪他，上午的课就别去了，回头我把笔记给你抄抄。中年男子说，我马上走，上课要紧。说着，就拿出担子里的东西来：一小袋米和几个腌菜瓶子，还有一件棉袄。中年男子又从那袋米里刨出几个鸡蛋，对朱玉芳说，你妈让我拿这些来，说你念书又苦，得补补身体——家里也只有这些了。天冷，早晚记得加穿件棉袄。又对张凤仙说，实在对不起，我不认得你们教室，门卫指了个大致的方向，我就寻过去，心想站到窗户那边，玉芳要是看到，就会出来的。没想到还是影响你们上课了，还委曲了玉芳。
张凤仙说，叔叔，您这么大老远的挑着担子来，不容易，我们汪老师，平时对玉芳也是挺好的。都是误会，请您别介意。
中年男子说，都怪我，玉芳有你们照应着，我就放心了。又对朱玉芳说，好好读书，我们穷苦人家，考大学是唯一出路。
朱玉芳说，爸爸，你和妈妈要多保重身体，老师和同学对我都好，学习上的事，我有数，你们放心。
张凤仙也说，叔叔您就放心吧，玉芳学习很刻苦，成绩很好，将来可以考上大学的。她又安慰朱玉芳说，我和你一样，家里也困难，但只要我们有志气，总归会过上好日子的。
朱玉芳的脸上舒展了一些，她对父亲介绍说，张凤仙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她人很好的。
看到朱玉芳平静下来，想到父女应该还有话说，张凤仙借故离开了。
朱玉芳要留父亲在学校里吃中饭，父亲说，不了，我还要赶回去，家里事情多。又反复嘱咐女儿不许埋怨老师，要听老师的话，朱玉芳虽然对汪老师耿耿于怀，但此刻却是老老实实地答应着父亲，把他送出校门，目送他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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