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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平时，roy常常被他气得一脑门儿的汗，一边叫嚷着“我的小祖宗”，一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他的错处。今天的roy，显得十分低气压。他的脸色很差，也没有向司霖挥手，只是那么沉默着，等在出口通道的栏杆边上。
“你啊……”
直到司霖走到他眼面前，roy才终于开了口。向来多话的他，今天却是欲言又止：
“唉……算了，我管不了你。车在外面，先回公司再说吧。”
“这个点儿？”司霖看了看手机屏幕——0:17，“现在？去公司？”
司霖的问题，仿佛是引爆整个火药桶的那一根火柴，先前垂头丧气、一副丧尸状态的roy，此时激活成了“嗜血丧尸”的状态，他踮起脚、瞪着大眼、怼向司霖的鼻梁：
“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叫你谨言！叫你慎行！叫你服从安排！你倒好，你给我玩这个？！你看看、你看看！成了什么样子！”
roy亮出手机屏，正是微博的界面。
虽然没看清网友具体的评论内容，但上千条的转发和评论，已经表明：这则ttt视频，再一次“火”了。
“……”司霖自知理亏，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按照公司的要求，司霖的微博账号，每发一条内容，都必须经过roy的审核。哪怕是在别人的微博下，发上一条评论，也不能例外。他在微博上说的每一个字，都要符合公司花重金为他打造的“人设”。
这条规定，roy已经是三令五申了。可司霖却一再“破戒”，这让roy无比心累。他指着自己的脑门，气得浑身发抖：
“看见我的发际线了没？都快退到头顶了！都是因为你！你！”
“夸张了啊，”司霖撇了撇嘴角，回应得十分委屈，“秃头也能怪上我……”
“闭嘴！”
roy难得强势，给了司霖一个“必杀死”的眼神。
走出机场，两人上了车。roy负责驾驶，司霖坐在后排。到了这时候，司霖才终于有工夫，打开先前被调成飞行模式的手机。他点开微博，直奔转发评论——
【没有一个当事人露脸，真的能保证事件的真实性吗？】
【我不相信有人会做出这种事！为了搞臭一个明星，竟然搞举报搞诬陷，不可能有人这么脑残的！一定是假的！】
……上千条的转发和评论，可谓是“毁誉参半”。
上一次，关于揭露刘同乐自杀真相的视频，司霖几乎收到了“全民好评”的正面评价。可这一次，他所收获的，不再是一边倒的叫好，而是各种杂音：质疑，抨击，甚至是谩骂。
不少网友在转发和评论中，质疑这条微博、质疑整个事件的真实性，也在质疑司霖这个发布人的目的：
【这一定是炒作！我看那个为了爆人气搞事情，把网友当猴耍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司霖！】
【为了炒作真是什么话题都能想得出来！还拿猥亵未成年人当热点引流量，良心被狗吃了！】
……成百上千，一系列对于司霖动机的揣测，言辞都十分尖锐，甚至有网友发动了“人参公鸡”，直接开喷开骂，问候了司霖的祖宗十八代。
说实话，司霖出道还不满一年。在被星探挖掘出来之前，他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大学生，是个素人。后来在m艺社的包装下，他出演了一些广告，成为了演艺圈里的“小透明”。到了现在，他的“星途”也是刚刚有起色，因为运气好，出演了一部大片的反派，之后人气大增，现在也算是个“小鲜肉”了。
司霖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成长起来，但因为人气有限，没大多的名气，所以之前的工作，倒也算是平稳。在ttt视频大爆之前，他的实际粉丝也才十几万，不算红，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是非。
所以，这一刻，这种千夫所指的状态，对于司霖来说，也是第一次经历。
长长的睫毛下，琥珀色的眼眸，将微博上那些犀利、尖锐、怒骂的词句，一一收进眼里。心情也随之低落，心脏像是陷入了泥沼之中，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司霖也说不清楚，此时的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是沮丧？是愤怒？是悲哀？
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他就有心理准备：这一行，有光鲜体面，也有低谷颓废，他懂的。但他不甘心的是，为什么说明真相，却遭到这许多对于“动机”的恶意揣测？
是的，在下面大肆评论的网友觉得，是他司霖炮制了整个事件，是他司霖拿小学生被猥亵当话题，是他司霖想毁了老教师的职业生涯，只是因为——他想红！
网评里的那个“他”，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是一个龌龊的、为了红，为了人气和流量，什么手段都可以利用的“垃圾人”！
而这一切，关于主观动机的揣测，他根本没法儿自证。难道要他司霖划开肚皮，亮给大家看看，他的心究竟是不是黑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那四个字：杀人诛心。
就在他的心情一路下坠，如同堕入深渊之时，忽然，他瞥见了一个账号。
【看不清的鼹鼠：你怎么知道司霖是怎么想的？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如果真是这样，我看得劝劝司霖，不要去垃圾堆里捡东西吃了。】
【看不清的鼹鼠：能想到拿猥亵案设局炒人气，佩服佩服，这种丧尽天良的营销思路，我看也只有你这样的大捞能想出来了！您还刷什么微博啊，不去当美帝国主义设局下套竞选总统，真是太屈才了！】
【看不清的鼹鼠：你是法官还是检察官，是警察还是律师？一张嘴就是“事情已经确定了！”，你凭什么就定性定调下结论？就凭你“空穴来风”和“无风起浪”两个成语全用错了的文化水平吗？我看你有闲工夫喷人，还不如回去重修小学语文！】
【看不清的鼹鼠：做人要靠谱，没事少脑补！】
……一条又一条，在那些针对他的负面评论下，“看不清的鼹鼠”就像是一个坚守的战士，看见一句怼一句。她一个脏字都不说，但言辞之犀利，怼人之凶狠，真的是能把对方气得七窍生烟。
“噗！”司霖不由地轻笑出声。当他刷出最近一条评论，发现发布时间就在两分钟前，他立刻移动拇指，拨通了电话：
“还不睡？”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n市，前一秒还对着电脑屏幕，十指飞舞怼天怼地的慕真真，在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听见了对方温柔的声音。上一秒还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横眉怒目、用键盘与人“作战”的凶悍表情，变化成了动人的笑容：
“你到北京啦！飞机晚点了吗？飞了好久呀！”
电话的这一头，飞驰在北京夜晚的街道上，司霖也扬起了唇角，低沉的嗓音里蕴着化不开的笑意：
“嗯，晚了一会儿，”司霖话锋一转，“早点睡，别回那些消息了。那些人没有理智的，你不用跟他们计较，浪费自己的时间。”
这个道理，慕真真也懂。事实上，在她回第一条消息的时候，季薇就在旁边提醒她了：“嗳你别理他们啊！脑残没药医的！你回得越多，他们越来劲，越要乱喷！”
可是，她忍不了，真的忍不了。
理智上来说，慕真真其实很明白，好友提示她的那句话，是至理名言——跟网络喷子，是没有办法讲道理的。他们只会发表不负责任的言论，然后把你拉到跟他相同的层级，越吵越夸张，越吵越下作，你永远不可能赢。
但感情上，慕真真却没有办法坐视不理，她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纵容那些言语的利箭，去伤害自己的朋友，去伤害自己喜欢的人……
直到了这一刻，她才稍稍有些明白，那些明星粉丝的想法：情感这种东西，不是百分百可以用“智商”来控制的。又有谁愿意，看见自己的心头肉，被人辱骂，被人抨击，甚至被人恶意泼脏水呢。
“我……我不回就是了，”慕真真低垂了双眼，闷闷不乐地回应，“抱歉，我刚刚是在是气不过……但我也知道，如果我骂他们骂狠了，他们反过来，又要黑你了……”
她失落的声音，落在司霖的耳中。他可以想象出来，她对着电脑屏幕，不忿又郁闷的模样。这一瞬，他真的很想陪在她的身边。
“真真。”司霖轻声呼唤。
“嗯？”慕真真顿了一顿，有些紧张，“我是不是不该回复？是不是roy他们讲你了？那我、我删掉留言好了。”
“谢谢你。”
一边轻声道谢，司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机屏幕的边缘，仿佛这样的抚慰，能够通过网线电波，传达给对方一样。
“你谢我干嘛，我又没帮上忙，说不定还添乱了……”
“不，”司霖摇了摇头，“发视频不是你一个人的决定。先前你还特地劝过我，是我做了决定，要求发布视频的。所以，你完全不需要自责。而且……”
司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下去：“而且，在发布视频之前，我也已经考虑过了，想透了。会有这种结果，是我预料中的事情。说不难受，那是骗你的，但是我有准备，我不后悔……”
听见他这句话，坐在驾驶座的roy，抬起眼，从后视镜里瞥向司霖。只见这个英俊的大男孩，在镜片里露出了笑容，他的眼里闪着别样的光彩，目光温柔而坚定：
“真真，你也不要多想。不管外人怎么说怎么喷，我们知道，我们做的对，这就够了！”
电话的另一端，暖黄的灯光，映染了整个房间，也柔柔地洒在女孩的面庞上。慕真真的睫毛轻轻颤动，倾听着恋人的劝慰。电话里那低沉而柔和的嗓音，像是一汪暖流，注入了她的心底。
正如司霖所说，对于现在这个后果，在拍摄视频、发布视频之前，他们就讨论过，商量过，也预想过。可明知道会造成“后果”，他们还是决定做视频，发视频，把真相说出去。
是的，鼓动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动力，就是对于“真相”的尊重。
的确，现在看到司霖被喷，她很难受，甚至开始怀疑他们当初的决定。可是，如果因为怕被喷，就退缩了，就怂了，他们还对得起那个名字吗？
thetruthteller，他们要做的，是“真言者”，不是吗？
活力与勇气，重新在她的胸膛里聚集，慕真真点了点头，重重地应声：
“嗯！你说得对，我们的署名是ttt呢！”
司霖笑了。
路灯的光芒，反射在轿车的窗上。司霖望向窗外，凌晨的街道，空旷无人，但仍是灯光璀璨。
我们的署名是ttt呢——这句话，像是一道光，将他心中的那些沮丧，那些失落，那些不忿，全部驱散了。
先前，是他忍着百般不爽，努力安慰她，不想让她心有负担。
而现在，她的这一句话，又反过来，将他治愈了，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他和她，互相理解，有着共同的愿望和信念。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
如果他有超能力就好了，如果他会瞬间移动就好了，他就可以“瞬移”到她的面前，可以看见她的笑脸，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星星。
可惜的是，现在的他们，一南一北，相距千里。他只能用声音，宣告自己的心情：
“有你这句话，我今晚就能睡个好觉了。真真，你也早点睡，别熬夜了。”
“嗯，听你的，”慕真真笑着点头，“我这就关电脑！”
直到他们两个互道“晚安”、结束了通话之后，一直憋着没说话的roy，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唉……你啊你啊，还是恋爱了！”
司霖抬眼，从反光镜里对上了roy那哀怨的眼神。他耸了耸肩，不怎么真心地道歉：
“抱歉，她太可爱了，是我没控制住自己。”
这恩爱秀的。roy翻了个白眼，简直无力吐槽：
“你看你干的好事，惹了一屁股的麻烦，我都没法儿说你！不过跟你这次捅的篓子比，谈恋爱都不算是个事儿了！唉——”
又是一声叹息，roy觉得，自从特喵的当了这小子的艺人保姆，他叹气比喘气还多：
“公司层面的决策，一会儿开会的时候，自然有人慢慢跟你掰扯。我先大概讲一下调查的情况——下午我跟网警一起去了现场，把你那个粉头儿给逮住了。不过据她交代，她也是受人指使的，还供出了一个号码。现在网警正在往下查。”
“……”司霖没有接话，他只是蹙起一双剑眉，修长的食指轻点膝盖，进行着思索。
他的反应，倒是出乎roy的意料：
“你不觉得意外？那个粉头儿后面还藏着人，这得是几层幕后黑手啊！”
“我不意外，”司霖摇了摇头，“就算那个粉头儿再厉害，她也不可能查到我童年的状态，用‘猥亵儿童’这个点做靶子，把我拿捏得这么准。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人，而且是个熟人。很可能是这个人，将我父亲的信息泄露给她，并策划了这一切。”
roy看向反光镜，镜子里的司霖，面色冷峻，眉头深锁，目光极是犀利。他这不同寻常的模样，倒还真符合公司给他设立的“高冷学霸”的人设了。
“总之，”roy叹气道，“你小子也想想，究竟惹到什么人了？他能绕了这么大个弯子来害你，绝对不是普通的仇家。而且就像你说的，如果那人这么了解你，很可能你们见过面。”
司霖再次沉默。就在他于记忆中展开搜索，思考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的时候，黑色轿车也拐了一个弯，通过大门，驶入了艺术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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