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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真真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季薇，被室友“乌云密布”的脸色吓了一大跳，疑惑地问，“做噩梦了？”
慕真真冲她点了点头，但仍是一言不发，直到上完厕所洗了手，冲到厨房里泡了一杯牛奶麦片，“咕噜、咕噜”地灌下肚子之后，才终于开了口：
“好了！现在吃完早饭了，我可以说了！”
季薇满头问号，简直要化身为表情包：“你说啥？我怎么听不懂呢？”
“都是我妈啦，”慕真真把麦片吃得一颗不剩，仿佛这样才算是合格地“吃完早饭”，然后才继续解释，“我妈说做了噩梦，一定要吃过早饭之后，再把它说出来。这样梦里的事情，就不会被实现，而且会朝着反方向发展。”
看慕真真还在舔碗，季薇惊了，“看不出来，你这么迷信？快说说，你到底梦到什么了？让你这么大动干戈，竟然采用玄学，避免噩梦发生。”
“我梦见……”
慕真真放下碗，蹙起了眉头，表情无比忧郁：
“……我梦见司霖了。梦见他人气‘糊’了，他被全网diss，所有品牌方都不要他，《暗网缉凶》的导演出来说自己走眼看错了人，还要把司霖所有的镜头都剪掉。最后m艺社公司还发了律师函，要他赔偿五千万。”
听完她的描述，季薇伸出右手食指，指向自己的眼睛：
“注意看我的眼神，这就是我对你的评论。”
下一秒，她冲天花板翻了一个白眼，大大的白眼。
“……”慕真真无语，她当然懂得闺蜜的意思，那眼神动作，分明就是在diss她：这个陷入恋爱的、可悲的女人。
其实，不用季薇说，慕真真自己都在唾弃自己。这恋爱谈了没两天，整个心情就跟过山车似的，被司霖拽着走——不，确切地说，是被司霖的网络评价拽着走。
她变得患得患失，无时无刻不想刷微博，想去看ttt视频之下，网友对司霖的评价。
她变得都不像自己了，不再洒脱，不再犀利。
“不行！不能再这么‘丧’了，”意识到这一点，慕真真握紧右拳，狠狠地砸向自家厨房的小桌，“我要控制情绪，我要开新坑，我要去写公众号！”
季薇瞥她，不怎么真心地建议，“我看你啊，干脆跟我学，换个明星粉一粉。有了新墙头，就不会那么关注你的明星男友啦。”
这个主意，逻辑上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就在慕真真琢磨的时候，突然，熟悉的铃音自远处响起。
慕真真赶忙冲进卧室，拿起手机，一看来电显示——
roy。
电话被接通，慕真真一阵“嗯嗯、啊啊”。季薇好奇得不行，把脑袋凑了上来，却什么也没听见。
短暂的通话只维持了两分钟。当慕真真挂断电话，季薇立马开了口，表情十分地八卦：
“怎么？是不是roy让你离开司霖，给你一大笔分手费啊？”
“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啊？”慕真真怼她。
“那这么一大早的，找你干嘛？”季薇不明白了。
别说她，慕真真也没明白。她皱着眉头，一脸纳闷地，重复roy的话：
“他想约我们两个，去北京，说要跟我们谈一份工作offer。”
——————————————
复兴号一路疾驰，从n市到首都的一千多公里，也不过只要短短的三个多小时。不过慕真真和季薇都是普普通通的大四学生，还从没经历过这种“由官方邀请、打着高铁谈工作”的“社会人”状态，因此，她俩也是纠结了好一阵子，才在周五的时候，和roy定下了前往北京的行程。
车窗外是飞驰的青山，慕真真凝望着苍翠葱郁的峻岭，视线却失了焦距。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会儿想起远在山区支教的妈妈——这次去北京的事儿，她还没跟老妈说呢——心情稍有低落，可下一秒，她的脑子里又飞出了那只“二哈”的帅脸，想到一会儿终于能看见司霖了，她那一颗心，又像是飚高音一样地飞了上去……
真是的，明明高铁开得那么稳，她却觉得心情忽上忽下，简直像是在坐过山车。
慕真真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拳头捣了捣心口，想让自己镇静一点。
靠过道坐的季薇，察觉到了好友的动作，她终于将目光从ipad屏幕上移到现实。季薇伸手触屏，暂停了超好笑的综艺节目，摘下了蓝牙耳机，一边挑了挑眉问：
“怎么？哪里不舒服？”
“没，”慕真真摇了摇头，“就突然……脑子有点乱。”
如果要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个月，那“凌乱”就是最贴切的答案。她莫名其妙地就认识了一个明星，莫名其妙地开始做起了视频up主，莫名其妙地谈起了恋爱，又莫名其妙地接到了工作offer……所有的事情，进展如此之快，反转如此之多，让她有种上了贼船——哦不，上了云霄飞车的错觉。
作为“大四狗”，“找工作”这三个字，向来是毕业生的魔咒。在其他同学忙着四处丢简历、参加人才招聘会、受尽面试官白眼的时候，慕真真和季薇已经在“北漂”的路上了。
看出了好友的纠结，季薇从背包里掏出一盒麻辣鸭脖，利落地拆开包装，抓了一截递给慕真真：
“你真的打算当‘北漂’，到m艺社上班？”
慕真真接过那截鸭脖，苦笑了一下，“我还没想好呢。反正roy也说了，就当是他招待咱们去北京玩一趟，至于工作合同签不签，选择权在我们。”
“那咱们就先看看呗，”季薇啃着鸭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反正我是有点心动的，因为我学的是广播电视编导嘛，能进北京的文化影视公司，算是不错的*了。”
的确，从广电专业的角度考虑，这次m艺社的邀请，是季薇的一次机会。而且她向来关注娱乐圈，这个offer的确很适合她。就在慕真真为好友高兴的时候，只见季薇横起鸭脖指向慕真真，嘻嘻一笑：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选是我的事，真真，你不需要顾虑我。就算我真的打算北漂了，也不代表你就要一起留下。”
没想到她突然甩出这句，慕真真瞬间有点懵。她怔怔地望向自己的同伴，她突然意识到，季薇在说的，是“离别”两个字。
从小学起，她们就是最好的朋友。自从当年季薇飞起一脚踹开欺凌者，摆出“代表月亮消灭你”的pose，两个人就结下了不解之缘。一起读书，一起考学，然后一起上大学，一起合租……慕真真几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们两个会因为工作的缘故，被分隔在两个城市，直到这份offer和北京之行，被送到她们的面前。
“真真，我说这么直接，并不是想和你分别，”季薇轻声唤她，虽然手拿鸭脖的造型，和这温柔的语调有点不相符：
“……我非常清楚，这个机会是你和司霖搞视频搞出来的。m艺社会邀请我们，也是冲着你的创意策划。所以很大概率上，会有一种可能，如果你不签约不留下，不把thetruthteller的账号运营权交出来，m艺社就会收回offer，也不会需要我入职。但是这些可能性，是我自己要面对的状况，不是你的问题，你也不需要为我考虑——知！道！吗！”
鸭脖似乎化为了魔杖，在慕真真的面前绕圈圈，只听季薇手持“魔杖”，接着说下去：
“……真真，你表面上是‘慕怼怼’，好像很犀利的样子，其实就是个小笨蛋。你总是为别人考虑，做一些完全不利己的事情。你对你妈是这样，学新媒体也是这样，现在搞ttt还是这样。我不希望你的生活目标，是建立在‘为谁好’的基础上。你最需要负责任的人，是你自己！所以我不希望你为了司霖，或者为了我，选择北京……”
慕真真僵住了。
这些话，季薇从来没有向她挑明过。甚至就连慕真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人生，似乎一直都是为别人而活——
初一的时候，她从父亲的手机短信上，看出了扎眼的谎言色。当她傻不愣愣地询问她爸，问“那个说谎的女人是谁？”的时候，却换来了父亲恼羞成怒的一巴掌。
母亲冲了上来，将她抱紧在怀里，为她挡下了男人暴力的举动。男人涨红了脸孔，面目狰狞地丢下了两个字：
“离婚！”
再然后，就上了法庭。
在民事法庭上，她的父亲慕光，是当地电视台的领导，平时最要脸面，向来注重自己的公众形象。站在法庭上，他拿着文稿，念经一般地叙述着：
“……我的家庭观念很重，无奈和妻子的感情已经破裂，故而申请离婚。慕真真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希望由我来照顾她……”
假的，都是假的。
13岁的慕真真，轻易地看穿了父亲的谎言。她瞥见了那惨绿的文稿，她的视线扫过父亲虚伪的面孔，最终停留在母亲泫然欲泣的脸庞上。
不能让他得逞！
那时的慕真真，已经具备了分析的能力。她知道，原本是小学老师的母亲，为了这个家而辞职，现在是个没有收入来源的全职主妇。她知道，家里的一切开销，都是源自父亲电视台的工资。也正是因为手握经济大权，他才能这么肆无忌惮地出轨，然后丢出“离婚”的决定。
她非常清楚，男人不想要她，只是为了面子形象，撒下了“爱孩子”的弥天大谎。一旦她跟着母亲生活，男人就会断绝与母女俩的所有联系，逃避抚养的责任。
“我……”
当慕真真被法官问及，更想与父亲母亲中的哪一方共同生活的时候，向来痛恨谎言的她，却选择了撒谎：
“我想跟着爸爸。”
没有任何人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母亲愣住了。而男人惊讶的表情，则显得格外可笑。他瞪着她，似乎在看一个怪物。
最终，法庭做出了裁决。慕真真跟着父亲慕光生活，衣食住行和学费，都由父亲开销。
她知道，妈妈很伤心。可是，她选对了。没了她这个“拖油瓶”，不久之后，妈妈就做回了本行，去山区支教，重新当起了一名小学老师。
至于父亲，很快又组建了家庭，并将她丢去了寄宿学校。花最少的钱，不闻、不问、不管，是男人的新原则。而慕真真能做的，就是自己照顾自己，然后每个月准时去跟男人要钱。
为了存些小钱钱，慕真真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早早地做起了自由撰稿人，一边上学一边写公众号。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也是出于“变现”目的，选择了新媒体这个能帮助她“恰饭”的专业。
是的，季薇说得对。
她慕真真，表面独立，嘴上犀利，经常得理不饶人，但其实她的这一段人生，似乎都在为他人而选择。
她违心地选择跟随父亲，为了赚钱而选专业，就连做thetruthteller的视频，也是阴差阳错地和司霖打起了配合……
或许是高铁的空调开得太冷，慕真真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一个小小的哆嗦，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回过神，对上的，是那截鸭脖魔杖，以及好朋友认真的脸孔：
“真真，如果你选择这份offer，选择要留下——你唯一要考虑的，就是你自己！”
细碎而温柔的情感，在心底积聚，汇成一汪暖流。慕真真轻轻扬起了唇角，绽放出真挚的笑容。她举起手里的鸭脖，做了一个“cheers”的动作——
两截鸭脖，就这么愉快地在空中相撞了。
“谢谢。”
是的，此时此刻，正在前往北京的她，不该为任何人而选择。她要考虑的，不是司霖的星路，也不是季薇能不能留在北京，更不是m艺社和roy的运营计划，而是——
她自己的未来。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大家好……”
就在这时，高铁广播开始进行提示：北京南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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