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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夹被丢在办公桌上，amanda魏连头也不抬，只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示意慕真真出去：
“重做。”
言简意赅，一票否决。
面对顶头上司直白的“no”，慕真真却仍在据以力争：
“为什么呢？魏总，我将所有的求助进行了筛选，分好了事件的优先级……”
慕真真不依不饶地翻开了文件夹，将那页用特殊彩笔标注出来的事件说明，再次摊开、并展现到amanda魏的面前：
“……在所有事件当中，这个求助是具有时效性和普遍性的，我做了调查，类似的情况不止一两起，都是未成年人、特别是12岁都不到的小学生，在网游里进行了巨额消费的……
她指了指页面中的图标，那是慕真真归类总结的相似事件，以及巨额消费的金额统计：
“我觉得咱们thetruthteller的下一期话题，就应该以此为题，深入调查。除了孩子本身贪玩，是家长疏忽了教育，还是游戏运营商有漏洞？这是一个很好的社会话题，或许在曝光之后，我们能改变一些事情……”
面对慕真真的阐述，amanda魏却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全当她说的是耳旁风。似乎是听得烦了，魏总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她直接摁下了桌上的电话按钮：
“气气。”
听到召唤的助理，瞬间化身“召唤兽”，推门走进办公室。只见气气一手抓起桌上的文件，一手摁住了慕真真的胳膊，直接连拖带拽地将人拉出了办公室大门：
“魏总都说不行了，你还那么死缠烂打干什么？”
拖到门外，气气终于丢了手，她先是将那个文件夹拍进了慕真真的怀里，然后抱起胳膊瞪她：
“你现在不是在做自己的公众号，不是自由职业者。尊重公司领导的命令，很难吗？”
“不是不尊重领导，不尊重命令，”慕真真不服气，“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项目不能做？明明是一个很好的社会话题，也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停停停！”气气直接打断她，做了一个“stop”的手势，“你别跟我扯什么有意义没意义，我就问你，你知不知道这个被投诉的游戏，是哪个运营商？”
“当然知道啊，企鹅嘛。”
慕真真的秒回答，换来了气气一个大大的白眼：
“知道你还做？我们m艺社的大主顾！罗总最近正忙着张罗着呢，想让司霖去给他们游戏做代言，得过五关斩六将的，还不知道争不争得上。你倒好，反手就给人曝光了，还代个p的言啊？”
“……”
自诩为“慕怼怼”的慕真真，这一次，却被气气“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从来没想过，thetruthteller要解决的求助，要曝光的话题，还得权衡利弊，考虑是不是得罪了谁，是不是给“金主爸爸”添了乱……
“还愣着干什么？回去工作啊，继续找选题，”气气又是一个白眼，开始碎碎念，“真是的，好容易给你约到时间汇报，却推了这么个破选题，连带着我都要被魏总骂了……”
慕真真握着文件夹，她握得是如此用力，连指节都泛了白：
“如果……”
她抬起头，凝视着气气，她的视线是如此明亮锋利，像是被磨砺过的刀锋：
“如果面对每一份求助，咱们都要考虑背后的利益关系，考虑是不是会得罪了公司的合作方——那么，这样的栏目，还有什么公正性？”
前一秒还在碎碎念的气气，这一秒，却露出了被噎住了似的表情。她瞪着慕真真，好像是在瞪着一个外星人。
“……”
见气气愣在那边，慕真真也不再跟她多费口舌。只见慕真真跨前一步，伸出胳膊将气气推到了一边，然后再次推开了办公室的玻璃门。走进品宣部经理室的她，那凌厉而无畏的眼神，锁定了办公桌前的都市丽人：
“我看了求助私信，那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她的孩子十岁，上四年级，她为了照顾孩子没有去工作，家里的开销全部靠丈夫一个月六千元的工资，其中还有三千多要还房贷。她和丈夫省吃俭用攒了12万多块钱，却被自家孩子全部花在了手机游戏里……”
“那又如何？”
amanda魏打断了慕真真，她交叠了双手，放在翘起的膝盖上，一脸的不以为然地说：
“管教无方，那是这位母亲自己的错。谁让她自己不会教孩子，也没管好支付密码。再说了，又不是游戏公司强制她孩子消费的，银钱两讫，还有反悔的道理？”
“是，你说的没错，孩子有错，父母有错，但难道游戏公司就没有一点错了？什么银钱两讫，契约精神，呵，”慕真真简直都要气笑了，“当我们都是小白，都没玩过游戏吗？游戏里各种协议条款，字体全用最小号，要的就是你没精力看，看也看不清楚。还有各种内置的消费引导，有时候连大人都会点错，别说小孩子了。对，这家的孩子是糊涂，父母是有责任，但难道游戏公司就一点毛病都没有？”
说到这里，慕真真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一条血红色的求助短信。她可以百分百地确认，那些求助信息，字字真实，没有半句谎言。
那一位年轻的妈妈，是如此自责，她好后悔，后悔自己没有管好孩子。可是，悔恨自责、以泪洗面之后，她还是得站起来，想办法解决问题，要回那12万元的积蓄。于是，她先是给游戏公司的客服打过了电话，但得到的官方回复，总是礼貌而无用。
客服声称，这是自主消费行为，是应该遵守契约精神的，而他们游戏也已在游戏账号的协议条款中要求18岁以上进行游戏消费了——这套理论，和amanda魏的说辞差不多，一言以蔽之：公平交易，游戏公司毫无责任。
多次沟通无果，那位年轻的妈妈也是实在求助无门，才给司霖的账号发了私信，求他们ttt这个栏目，能不能从舆论上施压，让游戏公司多多少少退一点钱出来。
【是的，是我和孩子的错，但12万毕竟不是个小数目，游戏公司那边也没做任何审核……我只求多多少少能还回来一些，几万都好，因为家里真的一分钱的积蓄都没有了……我根本不敢想，万一家里人生个病，真的连一毛钱都付不出来……我拜托您了！求求您帮我说说吧！】
红色的文字，苦苦的祈求，字里行间，都是无奈。
慕真真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掏出了手机，对着魏总晃了晃：
“……平时咱们用手机软件，这个app那个应用都要刷脸认证，恨不得把你身份信息祖宗十八代都给全部套出来。可到了游戏消费环节，啥验证都不要了，直接关联微信支付宝，花起钱来不要太顺手——你能说，游戏公司的设计，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漏洞，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无疑是灵魂拷问了。面对慕真真的反问，amanda魏一个眼刀飞过来，拒绝再和她理论：
“out！”
这一声吼得是气壮山河，吓得气气一个激灵，赶紧又上来拖人。但慕真真这一次早有准备，她迈出一步，双脚与肩同宽，直接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下去。气气这一拉一扯，根本没拖得动，急得她直跺脚，转头就对走廊吼了一句：
“保安师傅！”
这一声召唤，别说是保安师傅，整个m艺社的小办公楼，估计是都听见了。季薇首先意识到不妙，她丢开鼠标“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拔腿就要冲上三楼给好友助阵。
就连楼下舞蹈室里排练的小哥哥小姐姐们，都伸长了脖子偷偷向外面张望，一脸的八卦。
“认真点，别分心。”
艺人经济部的老总·朴叔，正在给这帮年纪轻轻的帅哥美女们上课，他轻声训斥了一声，然后走到音箱旁边扭动旋钮，提高了播放的音量：
“好好练。一个小时后检查成果。凡林，你带着大伙儿。”
丢下一句指令，朴叔向尹凡林递了个眼神，然后推门走出舞蹈室。这时候，保安师傅和季薇也刚好在楼梯上，被朴叔堵了个正着：
“没事儿，你回去吧，我来劝劝她们。”
先是劝退了保安，朴叔又转向季薇，冲她摇了摇头：
“你也回去工作，别越帮越忙，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朴叔说得在理，就算季薇上去帮着慕真真理论，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无非是火上浇油罢了。季薇被他摁了回去，而朴叔就这么“噌噌噌”地快步冲上了楼，一推门，正瞧见amanda魏和慕真真在办公室里大眼瞪小眼，气氛是剑拔弩张。
“out！”
魏总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就扔了出去，a4纸漫天飞舞，显些划伤慕真真的脸：
“you'refired！”
你被炒了——这句话对慕真真而言，有些陌生。毕竟，这是她第一份工作，入职才三天就被顶头上司炒鱿鱼，这经历，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新鲜”。
怒火在胸膛里燃烧，火气一直冲上了脑门，慕真真张口就要吼：搞清楚，是我炒你！不是你炒我！这破工作，一点道理都不讲，我不干了！
——她这句话，刚刚吼出个“搞”字，就听身后传来爽朗的笑声：
“哎呀，我说amanda，你魔法师玩多了吧？还fire……fire个ball哦。”
fireball是游戏术语，朴叔这一句接的，直接把“炒鱿鱼”玩成了“火球术”——说起来，amanda魏还真就是个游戏玩家，以前还跟朴叔他们在《ff》里组过队，是游戏里的美女魔法师。
这一句冷笑话，将办公室里原本一点就炸的气氛，瞬间给降了个温。
amanda魏抱起胳膊，没好气地瞪他：“你来凑什么热闹？”
“我哪儿敢凑你的热闹啊，这不是来救火的嘛，fireman。”
朴叔又玩了一个“fire”的梗，还是那么冷，一点都不好笑。见魏总杏眼圆瞪，朝他发射了两道“死光”，朴叔赶忙伸出两双手，食指和中指交叉，做了个“韩式比心”：
“撒浪呦。”（韩语：我爱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朴叔耍宝似的，亮出这一对“比心心”，直接让魏总的咆哮熄火，只能无言地甩出一个白眼来。
“年轻人嘛，有脾气有想法都正常，好好沟通啦。”
冲魏总比完心，朴叔又转过身，拍了拍慕真真的肩膀，笑着道：
“你也是，回去工作吧，先冷静一会儿，有什么想法晚点再沟通，别太冲动哈。”
面对朴叔的劝慰，慕真真张口反驳：“我……”——我就是在尝试沟通，可这个见利忘义的公司，根本不愿沟通，不愿客观地讨论。
她这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因为朴叔根本没给她反驳的机会，就将慕真真轻轻地推出了“交火地带”，同时还笑眯眯地劝说：
“好啦好啦，年轻人别上火，回去平复一下心情，乖哈！”
专门做艺人经济的朴叔，可谓是“阅人无数”，特别是年轻人那点想法，他可是摸得透透的。眼见慕真真满脸的不服气，他直接将人推出战场，免得她又跟amanda魏搞得“天雷勾地火”，一个要解雇，一个要辞职的。
慕真真被推出办公室，却仍是气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呢，这道理还没辩清楚，就被推了出来，这感觉简直糟透了，像是上厕所上了一半——憋屈啊！
她还想回头理论，可朴叔是“老江湖”了，直接把办公室的门一关，还反手挂了个“会议中”的牌子。慕真真再怎么火大，也不可能把门给踹坏吧？她只能憋了一肚子的气，忿忿不平地走回了两楼的办公区。
把自己狠狠地投进了转椅里，气压杆都发出“吱”地一声哀嚎，慕真真瞪着电脑屏幕上的图表不说话，满脸就是四个字——
莫挨老子。
她这“生人勿近”的臭脸，确实劝退了不少人，就连先前很是和善的行政小哥哥，都加快了脚步穿越“雷区”，生怕被“流弹”误伤。
唯有季薇，是绝对的真朋友，真勇士！她屁股黏在椅子上，两脚“duang~duang~duang~”摆动，连人带椅地移了过来——往枪口上撞：
“怎么了？挨批了？有多严重？”
慕真真横起右手，用手刀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
季薇瞪大了双眼，小声惊呼：“这么严重？火星撞地球啊！”
“嗯，”慕真真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这工作是没法做了。还说什么要做‘thetruthteller'……”
提到这个由他们几个发起的项目，慕真真心头的那团火瞬间爆炸，她提高了音量，愤愤地大骂：
“你知道吗？他们根本不是真的想做栏目！他们根本不在乎真相，也不想为弱势群体发声，他们在意的是合作方，是甲方爸爸，根本就是资本的走狗！”
因为不是策划岗，所以季薇并没有参与这次ttt的选题提报会。但是听好友讲到这里，季薇也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魏总怕得罪企鹅？不给报道？”
慕真真转头瞥向三楼的经理办公室，送去一个特鄙夷的眼神：“对！没骨气，没道义，还说什么做‘社会话题’栏目，坑爹呢？”
季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还是给吞了回去：追了那么久的星，她对经济公司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多少听说过一些。作为品宣部的老总，amanda魏的决定，她多少可以理解。可这个时候，却不是跟好友掰扯这些的好时机。面对正在气头上的闺蜜，季薇选择闭嘴，然后掏出手机点起了外卖——何以解忧？唯有奶茶！还得是厚芝士味儿的！
就在这时，慕真真的手机震了一下，哈士奇的头像跳了出来——
【哈士奇：不开心了？】
这家伙不是在外面赶通告吗？怎么消息这么快，这边刚刚才吵完架，他都知道啦？
慕真真撇了撇嘴，她真的好多事情想吐槽，她想跟司霖抱怨m艺社，抱怨他们不是真的在乎ttt，抱怨他们跪了金主爸爸，抱怨这“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领导一票否决制……
她的双手在手机屏幕上飞速地移动，打了一大段的字，可最终，还是一个个地删除了——说了又如何？司霖是m艺社的签约艺人，身上还背着竞业协议，又不可能挪窝。说给他听，也只是让他烦恼罢了。
清空了对话框，慕真真最终换上了只有一个字的回答：
【看不清的鼹鼠：嗯。】
下一秒，对话里蹦出个表情包：大猫一脸无奈地站在小猫身边，伸出爪子，拍了拍小猫的脑袋。
【哈士奇：通告大概九点半结束，等我夜宵？】
慕真真翻动相册，“啪”地甩上一张图——沸腾的红油火锅里，飘着羊肉和豆腐皮，鸡爪和藕片串串杵在锅边。
【看不清的鼹鼠：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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