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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朵一天天向前飘,时间在一天一天流逝,眼见明天就是中秋节了,这也是杨丽为吕雪定下的生日。吕壮肯定会赶回来祝贺吕雪十九岁生日。爸、妈也会来,还有姜眉秀也会来。杨丽本能地感到非得在这之前与吕雪摊牌,否则就来不及了。
早上起来,杨丽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早餐。当饭菜上桌时,吕星科平时因为工作忙,极少有时间看电视节目,今天却破例打开电视机看新闻—-
这个时间正好是民营企业大元公司总经理姜金元再次大出风头的时候。通江市所辖的江源县一处大山中贫困小学意外受到了一笔十五万元的资助,汇款单位是大元公司的总经理姜金元。姜金元前些日子因涉嫌强奸在法庭上受审,今天却成了科教兴国、捐助“希望工程”的红色人物。通江市委、市政府领导接见了他,一位年青人民教师为他戴上红花,一位少先队员向姜金元敬了一个少先队礼,在他脖子上戴上了红领巾,于是姜金元再次成为新闻人物,姜金元这一次真是笑了。但笑过之后,却哭了,当众人的面是真哭了,趴在大山中贫困小学门牌上毫不掩饰地哭。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看着用布当书包、吃着玉米饼子、赤脚上学的孩子就想到了自己的过去……”。电台电视台报纸让姜金元的形象和声音轮番轰炸几百万市民,姜金元的知名度再次直线上升。
这个朝阳初升的早上,吕星科坐在家里沙发上,看到市电视台在早间新闻中正好播放一条关于民营企业大元公司老板姜金元的新闻,看到电视画面上无限风光的姜金元,大律师吕星科真正感到了自己的创造力,想到对姜金元来说在浑然不觉中就当了回新闻人物,这是个很好玩的事,同时他也想到了“堤内损失堤外补”这句老话,更重要是为花钱如流水的民营老板们指明了一个正确的道路,吕星科就有些激动。
杨丽专注看着电视画面说:“这个姜金元犯错误上电视,像个囚犯。他做好事,再上电视,还挺气派,屁颠颠像个模范!”
吕星科顺手又抓了一张报纸看,他不想让杨丽看到他心情过分激动,给人的感觉他就是在看报。
“唉,又是这种不幸的事。”一会儿,吕星科看到通江市周末版报纸上一条新闻感叹道。
“怎么啦?”杨丽把碗放在吕星科面前。
吕星科说:“小偷溜进一个种人参的寡妇家,偷走了八万人民币,结果寡妇全家服毒自杀了。从法理学上讲:小偷是间接杀人犯。如果小偷不实施了盗窃人参的行为,怎能产生种植人参寡妇家自杀的后果呢?”
“我可不懂你讲的法律。我当是什么消息呢,这是昨天的报纸嘛。”杨丽道。
“噢,对,是昨天的报纸。”吕星科看了看报上的日期一本正经地说着,拿起了筷子,但看得太认真了,又把筷子放在碗边上。
吕雪一边吃饭,一边听他们两个人谈话,脸上带着微笑。她从小养成了习惯,爸爸妈妈之间谈话,不问她,从不插嘴。
吕星科问:“吕雪,你是怎么想的?”
“自杀吗?我特别热爱生活,根本不想死,即使有人杀我,我也要活下去。所以,我不知道自杀的人心里怎么想的。”
吕星科感叹道:“是啊,谁不留恋人世呢?不要说象吕雪这样正处于青春年华的时代,就是经历了整个人生,进入垂暮之年的老人,回首艰难曲折的生活道路,也会留恋不已。总而言之,我认为自杀的人是自私的。”他又重复了一遍。
“如果从不惜性命也要顽强地表现自我来看,也许说得通。不过,也不能一概而论。”杨丽对此不能完全苟同。
“我想你是决不会自杀的,因为你非常冷静。”吕星科一边斟茶,一边看着杨丽说。
吕星科上班去了。吕雪上学去了。杨丽也开始在家里做自己的准备工作。
吕雪下午放学回家时,发现桌子上摆着个硕大的生日蛋糕,这才陡然想起明天,是中秋节,是自己的生日。
不过,她已经有很多年过生日没有生日蛋糕了。这个生日蛋糕是谁买的呢?
客厅里没有人。吕雪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那硕大的蛋糕。蛋糕制作得很精美,用奶油书写的“祝您生日快乐”几个字,似乎在对着她微笑。她首先猜想的当然是吕壮,可是约定吕壮要明天下午才能赶回来,而且与姜眉秀阿姨一起来。何况每次姜眉秀阿姨来访,总是又叫又嚷,有时笑声几乎把屋顶都要掀掉了。莫非是姜眉秀阿姨来了?可姜眉秀阿姨的嗓门也不小,她一来,这个冷清的家庭也会显得异常热闹。吕雪想来想去,剩下的只有爸爸妈妈。但爸爸开的老掉牙的小车没有停在门外,可能他还在上班。蛋糕难道是妈妈买的?
厨房里传来了响动,吕雪带着疑惑走了进去。妈妈正忙着准备过节的菜肴,有滋有味,全神贯注地操作。
“妈妈,你需要帮忙么?”吕雪说。
杨丽抬头一看,亲切地说:“哦,吕雪回来了。”
“妈妈,你弄脏了手,吕雪,明天是你的生日,你就痛快地玩一下午吧!”
杨丽挡往吕雪的手,“妈给你买了一个大蛋糕,你看见了么?”
“妈,你真好……”
吕雪感到心里暖乎乎的,眼睛也湿润了。
吕雪怕妈妈看见她的泪水,转身回自己房里去了。她打开课本,开始温习功课。
吕雪刚做完功课,就听得妈妈在客厅里叫她。她急忙走了出来,见妈妈手中端着一盘月饼。
杨丽拿起一个月饼递给了吕雪:“你尝一尝吧!妈妈自己刚烤的,还热哩!”
吕雪感激地接过月饼,慢慢品尝起来。
杨丽坐在沙发上看着吕雪:
“好吃吗?”
“好吃,真香。”吕雪连连点头:
“妈妈,你不尝尝吗?”
“妈尝过了。”杨丽拍了拍身旁的沙发。
“吕雪,你过来坐坐吧!”
吕雪诧异地望了妈妈一眼。双方的目光在瞬间接触之后,杨丽的目光又迅疾躲开了。
吕雪迟疑地坐到妈妈的身旁。杨丽爱抚地理了理吕雪脑后的乱发,吕雪顿时想扑进妈妈的怀中大哭一场。但她终究没有这样做,也许是她对妈妈这种爱抚感到陌生,或者说她感到自己已是大人了,不能象小孩了一般撒娇。
杨丽心情沉重地说:“吕雪,妈妈对你好吗?”
吕雪真诚地答道:
“妈妈,你怎么这样问呢?母亲对女儿总是好的,这么多年,你为我操碎了心,吕雪永远不会忘记您的养育之恩。
“不,吕雪,妈妈对你不好,妈妈自己心里清楚。”
“妈,你怎么啦?”吕雪望着杨丽那负疚的神态。
“妈,是不是我做错了事?”
“不,你没错,是妈妈错了。”
杨丽的声音发哽了。
吕雪的眼睛也泪光闪烁的,有泪花儿在眼眶边上转。
“吕雪,妈想给你说件事。”
“妈,你说吧,我听着。”
接下去却是一阵难耐的沉默,杨丽什么也没有说。不知为什么,此刻在杨丽眼中的吕雪,不再是什么苇小季的女儿,而是自己的心肝宝贝。面对如此纯洁的女儿,杨丽感到很多话都无从启齿。
有时,杨丽也在极力说服自己,认了这门“儿女亲”,下半辈子就这样平平安安地过下去吧。但下半辈子的冤魂会闯进她的梦中,再面对着女儿成了她儿媳的现实,她的灵魂能安宁么?她很难担保自己,不再一念之差,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吕雪不无惶恐地望了杨丽一眼:“妈,你……”
“你害怕妈讲出来,是吗?”
吕雪在痛苦中犹豫了片刻,突然一咬牙说:
“妈,你说吧!不论你说什么事,我都愿意尽我的能力去做。”
杨丽思忖了一会儿:
“其实,我只是要你劝劝吕壮。”
“劝吕壮什么?”
“吕雪,吕壮是不是爱上了你?”
吕雪羞涩地点了点头,又羞涩地点了点头。吕雪红了脸,望着别处,只当什么也没听见……
杨丽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又把话儿转入正题,“吕雪,妈就是要你劝劝他,放弃这种爱,好么?”
吕雪突然呆住了,继而泪水溢出了眼眶:“妈……你不同意我们相爱……
“是的,你们兄妹相爱,别人会耻笑我们家。”
“不,我们不是亲生兄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既使大家不理解,但法律上没有硬性规定。大家有权利耻笑我们吗?”
“你们年轻人凭感情用事,不懂社会的复杂性,到时后悔就晚了。”
“妈妈,这不是理由。”
“吕雪,你说得对,这不是理由。但妈妈不能再说下去了。反正妈妈和爸爸都不同意你们相爱,孩子你就忍痛割爱吧!”
吕雪失声哭了起来:
“妈……妈,我……我做不到,我不能……没有吕壮……的爱……”
杨丽也泪流满面了:
“孩……子,妈妈跪下来求你了……
“妈妈……你别这样,你要真跪下了,吕雪只有去死!”
吕雪揪心地拉了要下跪的母亲。母女俩人不再说话,都伤心地伏在沙发上哭泣起来……
吕雪见母亲的肩膀在剧烈地抖动着,似乎比她哭得更伤心。便抑制住悲泣,去安慰:“妈,你别哭了,是女儿不好,惹你生气了。”
杨丽也止住了哭泣,擦干了泪水:“孩子,妈不是生气,妈是迫不得已呀……
“妈妈,请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什么一定要反对我和吕壮相爱呢?”
“你一定要知道?”
“是的,我想知道!如果妈妈说出的道理很有说服力,吕雪愿意照妈妈的要求去办。”
“吕雪,你不会后悔吗?”
“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好,你知不知道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吕雪惊恐地摇了摇头,她想起了那求签的事,那“前人罪孽根深”之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你的生父是个轻度狂想精神病患者,这种病会遗传到你们的后代,妈太自私,不愿看到吕家的后代出现疯子,妈不得不反对你们这桩婚事!”
吕雪的悲伤顿时变成高度的紧张:“我……我生父是干什么的?”
“他……他是一家酒店的临时工,是一个劫犯。”
“不,不是的。我听吕壮说过,我亲生父母都是留美学者,因交通肇事而死,不是什么精神病!”
“这……这是吕壮骗你的!”
“吕壮不会骗我。”
“那……那我的生父叫什么名字?”
“孩子,你别问了。”
“不,妈妈,你告诉我吧!”
“孩子,你不要逼妈。”
“他……他就是杀害仙子的苇小季!”
吕雪惊呆了,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浑身在不停地颤抖……
话一出口,杨丽就后悔了。再瞧瞧吕雪这惊恐万状的样子,她更悔恨不迭,但说出口的话,像水电站泄出阐门的江水,想追也追不回来。一切都晚了。
突然,吕雪“哇”的一声大哭,发疯似地跑回自己房里去了。
杨丽唯恐吕雪经受不住这致命的打击,急忙起身去追吕雪。“嘭”的一声,房门把杨丽关在门外。杨丽一边拼命地捶打着门,一边不无忏悔地喊道:“吕雪,开开门。你不要悲伤,你就恨妈、骂妈吧!是妈太狠心,不该把这事告诉你。是妈太自私,只为自己着想。妈过去对不起你!现在更对不起你!不管你的生父是谁,你今后还是妈的女儿,妈会疼你的。”
不管杨丽怎么劝慰、自责,门始终没有打开,回答的唯有房内那撕肝断肠的哭声,一阵高一阵低。
吕雪终于明白了自己七岁那年,妈妈为什么要掐死自己,压在心头十几年的疑团一下全都解开了。可是,万万没料到答案竟是如此残酷!
你的生父就是杀害仙子的凶手苇小季!你的生父就是杀害仙子的凶手苇小季!!你的生父就是杀害仙子的凶手苇小季!!!……这声音从四面八方,从天上人间反复传来,如滚滚雷声,强度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震得吕雪鼓膜轰鸣,头痛欲裂!吕雪大颗大颗泪珠落在衣襟上,她声撕力竭地自言自语喊叫:“我算什么?我是什么?是善良与卑鄙结合的产物?是正义与邪恶的产物?是天使与魔鬼的产物么?”
吕雪悲痛欲绝,她扑到在木床上,浑身像散了架。她失魂落魄,哭泣着想:苇小季呵苇小季,你为什么要杀害仙子?你为什么生下我这个女儿?如果命运允许选择,我宁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愿投胎在苇小季家!
吕雪的心灵在呼喊。她不知道这人世间是否还有比这更伤心的故事。她深爱父母的亲人竟是被自己的生身父亲所杀害,而抚养她近二十年的却是被害人的亲生父母。
这一切难道都是命中注定的吗?
吕雪呆滞的眼睛转向了天花板。那是一双多么黯淡的眼睛啊!青春的光辉已经消失殆尽,就像恒星消失最终变为黑洞一般,使人不寒而栗。
吕雪那份无奈,那份悲戚,那份绝望,都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火一样的吕雪,简直变成了一块冰。
她已不再哭泣,也不再悲哀,脑子里一片空白……
站在门外的杨丽,听到吕雪的哭声渐渐地弱了下去,最后连抽噎声都没有了,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不由得恐慌起来。她从锁眼里窥视着房内的动静。她看见吕雪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发呆,才稍稍放了心。她不知怎么去收拾这种残局?也无暇去考虑这次谈话是否有什么成效。此时此刻,杨丽只希望吕雪的情绪尽快稳定下来。让其他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她想,只要走过了这一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近六点,吕星科要下班回来了,便急急地下楼去了。
晚饭时,仍然不见吕雪出来。
吕星科端着碗掂着筷子问:“吕雪怎么啦?不来吃饭。”
“大概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吧?好像躲在她的房间里。”杨丽有些心虚地答道。
吕星科说着就转身想上楼去。
“还是我去吧。”
杨丽走到走廊上,看见吕雪的屋里亮着台灯。便更放心了,她没有走到吕雪的房间就折回来了。
“吕雪不想吃饭。”杨丽若无其事地说。
“哦,不想吃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吕星科出于一个父亲的本能问道。
“不像是病了,下午回来时还好好的。这孩子变得有些怪了。”
“哦,明天是中秋节吧。刘镜波夫妻,姜眉秀他们都会来,可得好好准备一下哟。”吕星科一点也不知家里发生的事情,吃得津津有味。
杨丽走过来用鼻子嗅嗅,忽然闻到了一股焦糊味,“怎么有股糊味啊?”吕星科放下筷子,耸耸鼻子:“嗯,是有糊味。”
“糟了!”杨丽惊喊一声,转身跑进卧室,只见烫衣架上冒着浓烟,那件刚穿一水的丝绸衬衣烧焦了,她冲过去抓起熨斗拔下插销,拿起衬衫一看,前襟烧出老大一个黑洞。杨丽泪水就淌下来:“哎,这一段时间真是的……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杨丽,想开点。”吕星科说:“没发生火灾就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天照这个料子买件新的。”
一阵难耐的沉默之后,杨丽哭倘着脸说:“这可是儿子吕壮从远地方捎回的。”
吕星科翻看衬衣领口说:“别伤心啦!这个牌子,在市内能买到。”杨丽叹声渐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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