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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陈村的月亮 > 第64章 抽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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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天晚上,回到学校上晚自习。林海东便走进教室,大声宣布了周考成绩。陈冬虽然是排在班级第一,但与第二名刘美辰只高了3分,比第三名鲁昊也仅高了5分,每门功课平均起来还相差不到一分。陈冬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在陈村中学一枝独秀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林海东宣布完之后,便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不咸不淡地说道:“这次,咱们班仅比二班的平均分高了一点点,这不是我林海东的性格,我的班必须是要比人家高很多才行,要不怎么能显出我带班的能力?”

    林海东顿了顿,喝了口水,大声说道:“我问问你们,你们有没有尽到最大努力,有没有拼搏到无能为力?如果不是这样,你们就应该感到惭愧。别以为你们这样就很努力,那可能只是假装很努力。人的潜力是无穷的,你们现在用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如果你们不把自己带到墙角,生活就会把你们逼向墙角。”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像是打了鸡血的传销会讲师一样,试图把每一个细胞都给激活开来,点亮起来。

    “从今天起,你们要记住你们是林海东的学生,必须比别人要优秀、要努力,要熬心费力,要苦心极力,要同心戮力,要齐心协力,要不遗余力,要竭尽全力,你们懂了吧?”林海东的话语有如连珠炮一般,舌绽莲花,口吐春蕾。陈冬不禁感慨,他不当语文老师简直就是太浪费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陈冬正好碰到了陈雪和黄燕妮,他很是小心地问了一下周考的成绩,陈雪一下子就低下了头,说考得不好,是班上的十七名。黄燕妮很是含糊地说了一下,考得不怎么样。陈冬安慰道:“你们俩都别急,到高中有个适应过程,这才是第一周,以后适应过来肯定会慢慢变好的,我对你们有信心。”陈雪和黄燕妮机械地点了点头,似乎情绪并不高,特别是黄燕妮那种幽怨的眼神让陈冬更是心疼不已。

    晚上回到宿舍,鲁昊是最后一个回的,当时谁也没有在意。高?F浩仍然是高歌猛进乐陶陶的,不断的在拿林老师的话在开涮:“同志们呀,学习是熬心费力的,是苦心极力的。咱们要同心戮力、齐心协力呀,不遗余力地把牙刷好,竭尽全力地把觉睡好呀。”

    寝室里一阵哈哈大笑,陈冬暗自佩服高?F浩的记忆能力,竟然一口气把林老师所说的成语全部复述了一遍。读高中后,陈冬从未感到过这种压力,班里的同学大多是来自城区的,无论是在识见方面,还是在学习方面,都要比他要高出很多,更别说是才艺,陈冬更是无一拿得出手。就连他特别得意的作文,与刘美辰比起来,也相形见拙。刘美辰的古文功底特别扎实,写出来的文章如行云流水,蕴藉深厚,读起来有如是喝一口老酒,口味绵长,久有余韵。

    黄晓明仍不忘拨弄一下他的吉他,《爱的罗曼丝》高扬亮丽,《绿袖子》委婉清丽,《瑶族舞曲》欢快活泼。慢慢地,陈冬也能听出他所弹的几首曲目了,并且暗自从心底生出些卑微来。高?F浩、陆晨他们几个总是笑他,说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能不能换点新的。黄晓明呵呵一笑,说:“你们懂什么?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马元生立马就回敬道:“对呀,可你却只是操的这三曲呀,可悲,可悲!”黄晓明摇摇头说:“非也非也,你们理解也太片面了,操千曲是指要把一首曲子的精髓掌握到,必须重复着练,就像是达芬奇画鸡蛋一样。”

    接下来的争论被生活老师的哨声给打断了,大家便各自收起家伙,匆匆洗漱,准备熄灯睡觉了。鲁昊最后进门关灯,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夜里,陈冬做梦了,他梦见自己走在一条街上,到处都是红男绿女,好不热闹。在他四处张望的时候,突然看见黄燕妮穿着一条花裙子走了过来,飘然轻盈,朝他微笑着。蓦地,陈冬接着就醒了。太奇怪了,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宣布陈冬长成男子汉了。

    陈冬很是小心地起床,第二天早上跑完步回来,陈冬为了不让人看到,啥也不干,赶紧先跑到水房。马元生一眼就瞅见了,鬼精鬼精地跟到了水房,一下子抓了个现形,他哈哈大笑,故意高声说道:“哎哟,我的冬哥……”

    陈冬满脸羞得通红,不敢答腔。越是这样,马元生就越起劲,摇头晃脑地吟起诗来:“不是你爹太狠心,只是你娘不肯留。”

    经马元生这么一嘈嘈,很多进了宿舍的同学纷纷往水房跑,凑过来看热闹。陈冬更是羞得无地自容,端起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怔怔地立在那里。对于他人的取笑,是取决于对方的反应程度的,要么反弹回去,要么激起愤怒。陈冬越是无话可辩,无怒可发,取笑就越是甚嚣尘上,肆无忌惮。这时高?F浩冲了进来,大声喝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老四,我发现你这个人够无聊的,自己兄弟不去维护,还反过来笑他,是不是欠抽呀,给我滚回去!”

    高?F浩这一声怒斥,大家立即四散而去,谁也不敢吱声。陈冬很是感激地望着他,“谢谢”两个字却像是卡了壳的子弹,始终推不上膛,硬是没有说出口。高?F浩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老三,祝贺你,你长大了,是男人了,以后做事可要像个男人的样,不要那么怂。和尚都是人做的,没什么好怕的,该发火就发火,该低头就低头,学着我一点。”

    第一节课是林海东的物理课,他一反常态,没有急于开讲,而是从兜里掏出几盒辣条来,笑盈盈地说:“今天,先给每人发一根辣条尝尝,大家用最优雅的姿势品尝一下,然后告诉我什么味道?”

    同学们一下子被整懵了,不知道林老师的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谁也不敢先动口。林海东在讲台上又开始发威了,说:“愣什么愣呀?赶紧吃,记住是要用你认为最优雅的姿势呀。”

    高?F浩第一个带头吃了起来,他把辣条往嘴里一塞,歪着头,四处张望,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一会儿,同学们都开始吃起了辣条,就像是春蚕吃食桑叶一般,发出了沙沙的咀嚼声,教室里洋溢着浓浓的香辣味。

    林海东则一边笑着鼓励大家吃,一边在仔细观察着同学们的表现。待到差不多时,他才慢慢地踱步走下讲台。他直接走到鲁昊面前,让他站起来,问辣条味道怎么样。鲁昊一脸疑惑,迟迟疑疑地说:“就是有点辣味呀,并无特别。”

    林海东笑了笑,说:“你把手指伸给我闻闻。”此语一出,全班人都感到越发奇怪,好似被一部悬疑片的剧情给吸引住了,一下子静观不语,沉默渊深,静待着结果的出现。

    鲁昊把手慢慢地伸了出来,他彻底被林海东的举动搞懵了,像是面对一个审讯的警官,不知道他问话背后的玄机是什么。林海东拿起他的左手先看了看,又凑上去闻了闻,然后又拿起他的右手看了看,也凑上去闻了闻,然后突然厉声问道:“鲁昊,把你口袋里的香烟掏出来吧,用不着我搜身吧?”

    剧情有些出人意料,原来兜这么大的圈子,就是为了这个,同学们不禁感到惊讶。鲁昊愣在那里半晌,最后还是颤颤惊惊地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盒香烟,并把打火机也一并交了出来。

    林海东接过这两样东西,回到了讲台。他很是得意地笑着说:“昨晚生活老师跟我说,发现六楼的男生宿舍有人在水房偷着抽烟,我就在想如何是不是咱们班的。今天看来,这个判断是不错的。”

    林海东用威严而自信的眼神扫视了一圈,接着又说:“我不反对大家抽烟,但是在高中这三年我不允许,为什么?因为抽烟是一种心理疾患,既不能真正缓解压力、缓解疲劳,反倒有损健康。我以前在学生时代也偷着抽烟,是个坏学生。但现在我不抽了,是因为我发现抽烟就是一种心理疾病。这个道理我希望大家要懂,不要在苦闷时去找无聊的寄托。将来我们要面对的压力比这更大,必须学会正确处理自己的情绪,借酒浇愁愁更愁,借烟消恨恨难平。你们正是单纯的年龄,人生还没有开挂,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我的话,走好自己的人生路。”

    “鲁昊,我说的你能明白吧?”林海东问道。

    鲁昊机械地点了点头。

    “曾国藩讲:‘扬善于公庭,规过于私室’。我今天之所以犯忌,用这种方式规劝鲁昊,是因为这对大家来说,都是青春的一课。”林海东语重心长地说道。

    林老师的这一番话,对陈冬触动很大。他的处事方式、行事风格,已经让他越来越佩服了。好的老师,不仅予人以智慧、授人以知识,更是惠人航筏、指点迷津的人生好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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