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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阅读 > 旧里不归 > 第20章 二:风也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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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幻想总是无比美好,萦绕在脑海中的画面往往都比现实来的欢悦。

    许连芝当天回去之后就偷偷摸摸的避开黄梦露单独找到李娇娥说起了这事,李娇娥听后也十分有兴趣,两人合计着要给他们创造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个同样年轻的少女满脑子都是浪漫的画面,例如游湖,例如逛街。她们能想到的浪漫并不多,她们觉得能在这个大城市里转悠转悠,买一条裙子就是最浪漫的事了。两人手牵手,再买一瓶平时舍不得喝的饮料,两人用吸管一起喝,看着湖面上的白鸽嬉戏。

    若是在平时,或许有效。

    可她们忽略了一件事,黄梦露才刚刚中暑恢复,哪里顶得住烈日消磨。而常国和更是傻乎乎的在这方面没有一点经验,完全照着两人的意见,第二天就在她们俩的安排下一大早就买了早饭来宿舍找她们。

    然后按照计划,许连芝和李娇娥开始一起,然后借故走开,创造出独处的空间。到了那时候,黄梦露想反悔回去都来不及了,因为两人已经到了市区,而回去的车要到下午才有。

    按照许连芝她们的交代,常国和下了车就奔到小卖店买了饮料,恰巧饮料是冰的,而他却不知女孩子的亲戚往往都会在不随人愿的情况下骚扰。

    毫无经验的常国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买到饮料后就推给黄梦露,推给她喝。黄梦露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在常国和的目光凝视下简单的喝了两口。

    盛夏的酷暑晒得皮肤发烫,虽然常国和提前准备了伞,但在烈日下却无甚管用。

    常国和习惯了酷暑,常年在日头底下工作,所以没觉得有什么。却不知身旁的黄梦露早就已经嘴唇发白,不太能走动路了。而此时的他还在心里感激着红娘们,自觉成功就在眼前。

    一路上他放开了心扉鼓足勇气,给黄梦露说了很多很多,当然都是些没话找话,至于表白就在不露痕迹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的释放。

    时至中午,常国和又按照安排,带着黄梦露去吃饭。平常舍不得点的菜点了一大桌,让餐馆的老板笑的如花一般灿烂,他笑得有多灿烂,常国和的内心就有多痛,不过为了搏美人一笑,再多钱也值了。

    只是常国和没发现,这些“美味佳肴”却没有让黄梦露的胃口好一点。

    勉强的吃了几口,黄梦露就推说吃不下了。

    常国和本来正小口小口的吃,一听黄梦露不吃了,忙说道:“别啊,多吃点,不然都浪费了。”

    “你吃啊,你做的都是体力活,需要多补充一点,快吃。”黄梦露回应道。

    闻言,常国和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顿时心花怒放。本来就饿着,心情一高兴,胃口就更好了。

    二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少年最能吃的时候,一高兴有多吃了一缸,风卷残云,将一大桌子的菜都收拾了个干净。他舍不得浪费一点点,哪怕一点汤剩下来都是犯罪。

    总结来说,这一餐吃的常国和美美的。他却一点都没有发现黄梦露的情况,觉得对方关心自己,已经差不多成了。

    中午吃完了饭,又到外面转了一圈。黄梦露已经很疲惫,可是耐不住常国和的热情,只好拖沓着沉重的身子走在后面。而常国和步子迈的很快,平常走路走习惯了,总是昂起头大步流星,就像在山西遇到的那些城里人一样。

    他很满意自己的走路方式,觉得这样潇洒有型,更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展示自己不俗的气质。他没意识到后面的人都有点跟不上了。

    就这样,一天的约会在双方浑然不同的心情下结束,黄昏将近的时候黄梦露说累了要回去,常国和这才恋恋不舍的带她去了车站,坐上回去的小巴。

    更让常国和兴奋的是在回去的路上黄梦露因为疲惫睡着了,靠在他的肩膀上。少年人的心情一下子如同火箭升空,飞船穿越。心里那昂起头的小鹿哐当哐当的撞击,直撞的昏迷了过去。

    到了下车时,常国和才不得不叫醒她。

    两人分开,常国和回忆着一天下来的感受,心里那叫一个乐。正巧碰到了打饭回来的许连芝和李娇娥,二人急忙上前问他怎么样了。

    常国和按捺不住兴奋,抿着嘴神神秘秘的道:“你猜?”

    这个表情一露出来,二人立刻会意,许连芝欣然道:“不错不错,恭喜你啊。回头要请我们吃饭,还有结婚的时候可别忘了我们。”

    “一定一定。”常国和兴奋不已,已经想好了结婚的场面。

    兴奋之情无以发泄,他干脆也不会宿舍,借了一辆自行车就以最快的速度往三哥那边跑去,要告诉三哥这个好消息。

    他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恋爱了,要结婚了。

    三哥得知这个消息,立刻传遍,直说老小有出息,是个幸运儿。那时三哥刚毕业,但还没离开天津。寝室里的几个好哥们儿都在,第一时间分享了这份喜悦。

    虽然走了一天,常国和也不觉得累,他感觉双脚都是轻飘飘的,随时都能飞到天上。跟他们庆祝了一番之后,转身再回去窑厂。

    一天奔波,所有的疲惫在他看来都是值得的。

    然而,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似乎这个夜晚故意要折磨他。

    飞驰的自行车车轮在窑厂门口顿住,而让它顿住的,是许连芝高声的呼喊。

    这个时间许连芝出现在这里,让常国和感到意外。他立刻下车,用手推着走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便见许连芝一脸急切的问道:“你们白天都做什么了?”

    “啊?”

    常国和一脸懵,感觉到许连芝的情绪不是很好。

    “怎么了?”他眉头紧皱着,连忙问。

    许连芝紧咬着下唇直跳脚道:“你不是说你们相处的很好嘛?”

    “是挺好的啊,回来的时候她一直靠着我。”常国和还没有反应过来,回味着当时的场景。

    许连芝却生生的把他从美好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气呼呼的跳脚道:“哎呀你,你怕是误会了你!梦露靠着你那是累的,她让我转告你,转告你说……”

    说到这,许连芝突然变的吞吞吐吐。

    即便反应再慢的人此刻也都能体会到这种语气和神态,常国和自然不例外。他顿时心里一紧,升起了恐惧感。

    “她……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转告你,你们不可能。”许连芝犹豫着,深吸一口气方才说出口。

    这句话如同劈头的雷霆,轰嗤一声,直接让常国和崩溃。不可能三个字,是这雷霆中最摧枯拉朽的能量。

    “不……不可能,为什么啊!”他急了,紧张地催问道。

    许连芝无奈的一叹,摇了摇头:“她也没说原因,就说跟你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觉得很好啊。不行,我得找她说个明白。”常国和十分着急,转身就推着车准备骑到她们宿舍去。

    见状,许连芝连忙拉住车尾:“你冷静一点,她现在很累,已经睡下了。你现在去找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事实证明许连芝的提醒是正确的,可此时常国和被冲昏了头脑,忘记了正确的判断。

    他还将失败的原因归结给了许连芝,气急之下,下意识的认为肯定是她们俩搞破坏。这种情绪往往出自于潜意识,在那种情况下无法抑制。

    “你走开。”

    常国和用力的把车往前一推,瞬时挣掉许连芝紧抓着的手。

    随即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把车停在楼下,快步跨到她们住着的二楼。

    他来这里已经熟门熟路,闷着头就知道她们的宿舍房间。房间门此时还没关,正好李娇娥准备晒衣服。

    常国和的出现吓了她一跳,看着常国和的表情,她心中就有了计较,连忙拦在门口阻声道:“梦露已经困了,有话明天在讲。”

    “你走开。”常国和一如先前挣开许连芝那样,用力的将李娇娥一把推开,差点害的李娇娥摔一大跤。幸好他年轻反应快,慌忙抓住。

    但这样也无法弥补,李娇娥愤怒地道:“你做莫事呢!刚才许姐没跟你说清楚吗?”

    “说……说了点,但我不信,明明白天好好的。”

    因为摔跤的事,常国和稍稍恢复了一丝冷静。他歉疚的看着李娇娥,怕对方受什么伤。但与此同时,他依然还是想当面锣对面鼓的跟黄梦露再问一个明白。

    有些事情通过别人的嘴,未必能了解到真相。常国和想法很简单,他觉得黄梦露没有理由拒绝自己。

    “你咋就这么憨呢,非要人直接说吗?”李娇娥也是无奈了,初时的生气被叹息盖住,她瞧着常国和那憨憨的样子,不由一叹:“平时你是莫样的我几都晓得,也是我和许姐没搞清楚。算了,你还是回去吧,她累了,已经困了。”

    “不行,我一定要问她,不然我……不然我睡不着。”

    “你怎么这么倔呢你。”李娇娥顿时束手无策。

    他们的争执闹醒了本已经睡下的黄梦露,揉着惺忪睡眼看到常国和正涨红脸跟李娇娥对峙,她听了一会儿才默默地起身,套上衣服走了过去。

    这一天,把她累坏了。

    “国和。”

    来到门口,黄梦露带着几分歉意唤了一声。

    听到这柔美的声音,常国和的心一下子软化,委屈巴巴的撇过头去,问道:“她们说……”

    “嗯,我们不合适。”

    相比于常国和的无力,黄梦露却十分坚决。

    “为什么啊?白天不是好好的吗?”常国和还是不甘心,继续催问。

    黄梦露顿时感到有点厌烦,表情不爽的道:“能莫问了吗?走了一天你不累?明天还要上班呢。”

    “不行,我一定要问清楚,为什么。”常国和还是不甘心。

    这时黄梦露终于不耐烦,气呼呼的回应道:“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合适就是不合适,还要我怎么说清楚。我今天很累,还跟你走了一天,浑身都不舒服。谢谢你前几天的照顾,我都记在心上。但要找对象,你还是找别人吧。我说的够清楚了吗?你可以走了吗?”

    “梦露,你怎么这么说……”李娇娥在一旁听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她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黄梦露的不爽也转移到了她头上,不满的道:“你和许姐也是,都不问问我就安排这一遭,尴尬不尴尬。”

    “额,我们以为……”

    “以为你个头,行了我很累,我什么都不想说了。”说完,黄梦露重新回到床上,不再管呆如木鸡杵在原地的常国和。

    常国和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在自己热情最高昂地时候被人狠狠地用凉水浇灭,那种心情不言而喻。

    李娇娥在一旁看着为常国和难过,抿了抿嘴,安慰道:“国和莫事啊,她今天也是累了,要不明天再说吧。”

    常国和鼻子发酸眼睛发涩,脑子更是一团乱,哪里听得进去。心间回荡着黄梦露咬牙说的那一字一句,心就像撕裂了一般。

    “国和……”李娇娥看的真切,不由为其感伤,试探着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下。谁知手刚一搭上去就把常国和惊扰,回过神来,立马转身逃也似的离开。

    李娇娥无奈的一叹,往里屋看了一眼,道:“你也太狠了吧,亏他对你那么好。”

    “是他非要说清楚的,我也不想。算了,过去就好了,你们也莫管这事儿。”里面,传来黄梦露疲倦的声音。

    一声叹息,几分无奈。

    外面星空灿烂,月明高悬。热风一浪接一浪,迎头冲撞。常国和离开宿舍后也不知道去哪儿,飞奔着就往外跑。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刚刚达到最高点就直线降落,直接落到了谷底。

    他死命的跑啊跑,漫无目的。

    就像逃,逃的越远越好。

    那时候他不懂感情,更不懂女人心。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有咬牙用飞奔的方式发泄。

    直到累了,再也跑不动了,在马路边缓缓停下来,拖沓着酸胀的双腿开始慢慢的走。一头热汗呼呼啦啦的滚落,浸透衣衫,浑身没有半点是干的。

    他的感情就像不合时宜的春风试图追寻秋叶,可他幻想中的漫天飞舞,却永远不可能出现在属于他的季节。

    秋叶零落,不解风也温柔。

    感情是双方互相的表达,不能像原始人一样看上了用棒子一敲带回山洞。要是感情没有那么复杂,或许也就不会那么悲伤。

    叮铃叮铃。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常国和漫无目的往前走的时候,突然后面车铃声急促的传来。

    他感到奇怪,回头看了一眼,通过昏暗的路灯隐约看到大大的自行车上小小的人儿。

    他不住停步下来,稍等一会儿,方才仔细看清,跟上来的人是许连芝。

    停在他身旁,许连芝立刻跳下车,把车往边上的灌木一放,上来就打了一巴掌。

    啪!

    那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疼的常国和当时就骂起来,再问她干什么。

    许连芝却嘟起嘴,完全没有做错事的样子,指着他道:“你就这点出息吗,多大一点事就这样。你知不知道别人会为你担心的,这大晚上的想去哪。”

    闻言,常国和的火气瞬间被盖住,低着头不言语。

    许连芝越看越上火,好好将他数落一顿。

    “男子汉顶天立地,遇到这么一点事就这样,你好意思再说自己是男子汉吗?”最后,许连芝来了一句总结。

    常国和被说的没脾气,委屈不已的道:“但是难过,我没法控制。”

    “那就干活,你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干活上不就好了。以后忙好了再让她后悔,让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很好的男人。”许连芝打气道。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常国和几乎熄灭的心。

    他从失魂落魄里回来,重新挺起了胸膛:“对,我要忙好。”

    “就是,女孩多得是,又不是只有她一个。”许连芝接着道,一句一句,就像点燃草木的火苗,终于蔓延。

    经过许连芝的开解,常国和重新恢复起了斗志。当晚骑上自行车带着许连芝回去,道谢之后就回去休息了,虽然难过依旧无法排解,但至少有了转移注意力的方式。

    自那以后每天他干活都更加卖力,尽力让自己不去想着黄梦露,过了一段时间渐渐地恢复如常,期间跟许连芝越走的越来越近。

    快到年底的时候,有一天他突然从许连芝那里得知黄梦露先一步回家了,老家那边来信,说是父母给安排了对象。

    那时常国和心中还有一些难以忘怀,但相比初开始,一切都坦然得多。

    得知消息后他没有太多的反应,能笑着给她送上祝福了。为此,许连芝也放心不少。当天晚上,许连芝也鼓起勇气跟他说开,经过这段的相处,许连芝对他很有感觉。而常国和也渐渐能接受这个如姐姐般照顾自己的人,于是答应了。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历来皆如此。

    这天晚上,窗前两人相依相偎,常国和说:“今天的夜色真美啊。”

    许连芝点头道:“是啊。”

    “风也温柔。”常国和又道。

    许连芝温柔的道:“你也是。”

    几个月后,两人已经去了无锡,就在那里许连芝发现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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