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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些人一生都在向上爬，没有顶峰。偶尔停顿，享受风景，休息好了再往前走。
有些高山仰止，有些一望平川。
常国和就是在不停的爬啊爬，他从不知疲惫，也看不见顶端。
人生第一辆车没有冲昏他的头脑，村里人的吹捧，也没有让他就此飘起来。
在老家只是待了没两天他就回去了，他总觉得对这个村子感到很陌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走在乡村泥泞的道上，行时偶尔看到的孩子，都不认得谁是谁。
不像以往在村里各个人家相互熟悉，在回去的路上，常国和忍不住的想着，小时候的回忆一点一点累积上了心头，猛然间有一丝感觉，很想回到那个时候。
但他很快就把这个心思收回去，想着不能这样，自己从出来的那一天开始就作出决定，一定要离开那个地方。怎么还能够回味呢？
他些许不肯承认，自己已经隐隐有了那么一丝眷恋。
……
回来以后工作照旧，大抵上的日子还是跟头年一样。儿子那边学习很好，还经常参加学校的活动，俨然是一个小名人。常国和与王仁贵还经常争的面红耳赤，争他以后到底是念复旦还是浙大，他们完全没有考虑到，才一个小学生，想那么长远，也太早了吧。
但是工作上，却不像孩子念书那样顺利，来到翻过年来到2007年，明显的感觉到订单比之前少了，而且加工费什么的都在涨，涨幅很明显。
感受到这些变化，常国和有些忧心忡忡。可是打电话回去，得到的却是王仁贵说一切都很顺利之类的，而且王仁贵那边还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又买了一套写字楼，以后公司不用在租房了。
常国和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心里不免也有一些失落。
三哥那边已经有好几套房了，北京一套，是当初顾立春在北京工作时买的，有中科院的补贴。上海住家又是一套，买了不过没两年涨了不少，现在又买了一套写字楼的房子。而自己呢，还在租。当然，他也不怪，毕竟是自己选择买了车。
买了新的房子是一件大事，常国和带着儿子常先还有侄子王培元一起前往了上海特意去看。当天电梯还坏了，几人徒步走了十二层。
房子刚刚造好，已经有几家公司在装修。
常国和带着满满的兴奋来到了公司新的地址，一百多平的地方并不是很大，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可是这小小的一百多平米，比早前在莘庄租的那套别墅更让人振奋。
“从此以后咱们真的在上海扎稳脚跟了。”常国和不由兴奋地挥动起了双臂，常先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的激动，也随着高兴起来。虽然他不知道搬来的新的地址是属于自己公司的了。
不过常国和没发现，二哥常国地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一直低着头沉闷的抽着烟。
倒是王仁贵心情很不错，在他看来，一切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买完这写字楼，接下来又准备好看上的一台奔驰车。
他的目标一直都很高，但这些成就，也已经足够令他也感到满意。
“这几天你们就留下来帮忙收拾一下，搬家。”王仁贵交代完，随后就说有事去见客人。
“好。”常国和一口就应下了。
王仁贵走后，常国和就看着边上两人说：“走吧，先去吃个饭，完了以后赶紧搬。估计有的忙活几天了。”
他的兴奋不比王仁贵少多少。
可是刚一迈步，突然就发现边上的二哥没有要走的意思。
常国和不住停下脚步，眉头皱起来，问道：“怎么不走？”
“很高兴？”
“恩？你不高兴？”常国和不解。
常国地黑着脸，深深地将手指间的烟抽完，找了个地方熄灭。常国和呆呆的看着，他十分了解这个二哥，不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自己最清楚。
见状，他与王培元对视一眼，把牵着的儿子交给对方，随即迈步来到二哥身旁。
两人相互靠着，在这宽敞明亮的落地窗旁，楼下的景色一览无遗。高处眺望，总是能看到更多的风景。
常国和轻声开口，试探性的问道：“有莫是问题？”
“今朝有酒今朝醉。”常国地憋了半天，吐出这么几个字。
闻言，常国和略微有点发懵：“莫意思？买房还不好？”
“买房当然好，但你几不觉得太快了不？都是背着贷款。他老几还打算再换辆车，到时候又得拖贷款。”常国地说的那个当然是王仁贵，只是没有指名道姓。
常国和一听就懂了，笑说道：“这些贷款又不是还不起。”
“呵呵，你几个完全都没有存钱的意思，有多少花多少不说，还贷款买这个买那个。不是不让买房，买房肯定是好事。但也太急了，刚刚稳定一点，还没真弄出很大的名堂，现在就花那么多。万一以后生意没那么好做了怎么办，什么事情不好好算计算计。”常国地明显不满。
常国和听着他的语气，不禁眯瞪起了双眼，看着这个满脸黑线的哥哥，突然意识到，常国地似乎不满的不仅仅只是买房的事。
他决定要坐下来好好聊一聊，这两年让二哥在上海，自己在绍兴，坐下来好好聊聊的机会都很少。
“到底莫回事？”
“我不想在上海待着了，一肚子的火。”常国地不满的说道。
闻言，常国和眉头一皱：“到底莫回事，这两年你不是看公司看的挺好的吗？”
“好个屁，一天到晚的没正经事做，天天就是收拾仓库什么的。”常国地不习惯这样。
常国和劝道：“这事情很重要，仓库里面有上百万的东西呢。”
“上百万，哼，听起来怪吓人的，说来说去还不是被退回来的。你不在上海你不知道，生意根本没你想象的这么顺利。尤其开年以来，他见客人明显少了，我有时候在办公室外面听到他叽里呱啦的说一通洋文。虽然听不懂，但是他的语气很明显感觉不好。”常国地这才如实说出自己的心思。
这让常国和心里一紧，他也感觉到了，只是被买房的这一好消息冲击，一时间忘却了而已。
如今听二哥也这么说，常国和深叹了口气：“生意嘛，本来就不是一帆风顺，过段时间可能就好了。”
“切，我才不觉得。我有时候跟他说一些建议，一点都听不进去。平时嘛我让节省一点，也不听我的，什么都要买最好的，有什么意义？够用就行了，非要买牌子货？”常国地逮住这个机会，一肚子的话朝着常国和发泄。
“这些你跟他说过吗？”
“说个屁，他也不听。”常国地摇头道。
见状，常国和失望的摇了摇头：“我本来让你在这边的意思就是有时候想着你能劝一劝，你好歹也是做哥的。你平时对我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去哪儿了，在他面前就怂了？”
“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常国地重新拿出烟来，七块钱的红双喜，他抽的还是踏实。
并且朝常国和递了一根，两兄弟靠在一起抽了起来。
“还有我说，不说我吧，我本来也知道自己没帮上什么。可你不一样，你一开始就跟着他。他现在北京上海都有房了，接下来应该考虑给你也在这边买一套，怎么能先买公司？”常国地继而又说，这是他一直憋着的心里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常国和登时一怔，猛然间在二哥那已经满是沧桑的眼眸里，感受到了一丝来自哥哥的关怀。
而这关怀，在之前的多少年里，从来没有感觉到过。或许常国地早就展现出，可是这水火不容的两兄弟互相没法好好交流，即便有，也都被忽略了。
直到如今，常国地已经四十岁了，岁月的沧桑早已经磨平了当年的棱角。
常国和深吐口气，摇摇头道：“我都买车了。”
“孬了八憨的，去年就该给你在这边买套房，那会儿他们家小区二期价格也不贵，今年来涨了多少了？你这车本来也能买，加起来能差多少。这个才是根本，你要搞清楚。我晓得你从小跟老三好，我跟老大也没得比。但是你也得给自己考虑，给常先考虑。要是在这边买了房，以后在弄一个这边的户口，上学也好一点。”
常国地一字一句都在为常国和考虑，这在以前不可想象，但随着年岁上来，以前不敢想象的，而今变成现实。
两边提早斑驳的鬓角白发，是常国地这半生劳苦的象征。
不交流，无法发现。直到这时，常国和才看到自己这个要强的二哥，也终于开始被时光追上了。
常国地说的话，他听进去了，不过也没有什么可埋怨的。他说道：“老三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个工作狂，对咱们考虑的不多本身也不怪。”
“不怪你个头，反正自己好好考虑清楚吧。我现在做的没有劲，你去给我说一说让我也去绍兴。我在这边也根本帮不上什么忙，实在不行还不如磕我的油钉去。”
说着，一根烟又到了烫嘴的程度，常国地把烟掐灭，自顾自的走到了前头。
常国和看着这个略显萧瑟的背影，心中不由一叹，二哥心中的埋怨看样子是不少了。
之后几人就搬搬抬抬弄了几天，把常先往王仁贵的家里一放，几天忙个不闲，总算收拾好。
弄完那天吃饭，常国地看了常国和一眼，常国和瞬间明白过来，这才硬着头皮开口道：“哥，上海这边没什么事的话，让老二跟我一块去绍兴吧。过段时间我要去瓜沥那个厂长期跟着，漓渚这边正好也跟不过来。”
王仁贵一口答应，比常国和想象的顺利得多，甚至让常国和有一种感觉，其实王仁贵也不想让常国地在这边待着了。
长久没有回上海，竟不知道他们俩也有了这么深的隔阂。
合则利，分则散。
兄弟拧成一股绳时，披荆斩棘无往不利。可是如今这样离心离德，常国和感到心里一揪，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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