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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安微笑，“小子非是不信，只是惊叹城外那沃野良田，又闻老哥说起仙人一事，有些惊骇罢了。”
掌柜的脸色稍缓，说起外面沃野，他眉飞色舞，“如今这天底下，唯有我们这漆吴城的田地能够一年六熟，看你也是外来人，其他地方的田一年两熟怕就是极限了吧？”
“确实如此。”顾长安附和。
那掌柜的引以为豪，“其实我也是外来人，只不过比你早一年，去年，我便亲眼见着那农垦司的官儿往那田里滴了些水，那荒地就成了沃野，你说怪不怪？这就是仙人法术啊！”
顾长安连连点头，忍着笑，他问，“老哥，那农垦司...又是怎么回事？”
“周将军新建的衙门呗。”
掌柜的说，“那漆吴军每打下一座城，农垦司就会丈量田地，再重新分给当地百姓，听说一人都能分五亩地，周将军爱民如子，又有仙人指真龙之说，好多百姓深信不疑...”
“我跟你说，有些周将军还没打下的城池，当地百姓自己就杀进官府，灭了当地世族，周将军只是带着漆吴军一过，那城池就归附周将军了。”
说着掌柜的自己在那哈哈大笑。
“老哥，那周将军如今又带着漆吴军打到哪里了？”
“前些日子才听说打到了雍州吧？我也不清楚，反正这天下大半都已经是周将军治下，其他的也快了。”
掌柜的下意识说着，又奇怪打量顾长安，“这漆吴城如此偏僻，我们这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你外来人，竟不知晓周将军打到哪里？”
“进山住了些日子，听老哥言语方才解惑。”
顾长安微笑。
“那倒是可惜了，我去年来漆吴城还分得了一些田，如今外来人来这漆吴城定居却是没有了。”
两人聊着聊着渐渐来到了祭仙之地附近。
前方有数百名扮成灾民的百姓跃着舞，还有人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一块四四方方的大木桌上盖着红布，上面焚香点蜡，供着烤猪、鲜果等贡品，还有些小孩儿跪在地上。
“小娃，一会儿这里所有人都得对着仙人三跪九叩，行叩仙之礼，你切莫忘记，若是到时不跪，可是要被这漆吴城的百姓赶出城的。”
掌柜的说着，目光却望着供桌后面的铜像。
铜像高约三丈，下方是一块铜台，一个面目温良的青年一手背负，似是有风将其长袍吹得猎猎作响，要登天而行。
“嗯？半年未见，为何今日倒觉得这仙人面目有些亲切。”
掌柜的抬着头，看着那面目和善的仙人铜像。
忽的，他瞳孔肉眼可见的收缩，似是想起什么，猛然转头望向刚刚那名小娃。
那名小娃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身旁之人变为一名妇人，正神情肃穆的看着那座铜像。
他又踮脚四处打量。
终于在几丈之外，见着那衣袍有些陈旧的小娃，牵着一头麋鹿，往外面行去。
‘进山住了些日子，听老哥言语方才解惑。’
脑海里回荡着顾长安说的话，掌柜的喃喃自语。
“这漆吴城附近是何山？漆吴山！！’
“仙...那是仙人！”
他神情激动，声嘶力竭的对周围之人大喊。
............
城外修起的官道上。
顾长安坐于麋鹿之身，驱使它往北边行去。
这麋鹿莹白鹿角虽是被布条包裹，但体型比平常麋鹿大了数圈，又少见人驯养，因此不时被周围赶路之人打量，还有人上前来与他攀谈。
“这头发倒是为我遮掩了些麻烦。”
顾长安将身后就快及地的黑发重新用绳子盘上。
在深山中待了一年半，极少打理头发，以至于将脸都是遮掩了小半，才未被漆吴城的人认作仙人。
但即便如此，那像是掌柜的好像最后也察觉了出来。
“切记鲁大师之祸。”
顾长安心中自省，从怀中找出那本易容术。
这易容术乃是从计城手中得到的，这么多年一直都扔在旮沓里沾灰，顾长安准备一边赶路一边练。
时间易逝。
顾长安一路向北，走走停停。
随着远离漆吴山这座偏僻之地，关于前线周思仇的事情，顾长安也是听到的愈来愈多。
因为周思仇每攻下一城，便打击豪强、世族，又干出了屠灭一地皇族之事，周思仇受到了极大的反击。
不仅朝廷府军与他对抗。
豪强有乡勇，世族出钱出力帮朝廷招兵，皇族也出尽全力，在承平帝的授意下组建军队，意图剿灭漆吴军。
但漆吴军不同于其他军队。
人人习练武道，可以一当十，更别说吃补血丹的精锐。
一年多来，大大小小数十仗，几乎每仗皆打得敌军丢盔弃甲，一路退至雍州。
过了雍州便可畅通无阻直抵玄京，听说承平帝已让黑甲军南下，试图再行旧事扫平叛乱。
“承平帝急了，敌朝大胤休养生息十几年，黑甲军若是离开边关，大胤必入。”
“倘若漆吴军击败黑甲军，就该徒儿坐那皇帝了。”
顾长安还记得当初在自家院门外抠泥挖地龙的幼童。
像是倏忽之间，当初那名贪玩孩童就已经做了这般大的事了。
顾长安从怀中抹了几枚铜钱放在桌上。
出了这间由竹竿、席子搭建的茶寮，他牵着麋鹿，沿着小道钻进山里。
“嗯...幸好在玄京给徒儿留了贺礼。”
............
承平十九年，五月初五。
二十万漆吴军自山间绕过雍州，一路急行军于石门峡谷设伏。
四十万自北地而来的黑甲军中伏，在大石、弓箭，以及大军冲杀下，一战溃之。
当夜。
漆吴军未自雍州而入，转道北上，兵贵神速，直抵玄京城下，破城，入之。
年仅十七岁的周思仇，穿着一身染血的甲胄，大步走进皇宫，居高临下望着记忆里的父皇。
“仇儿...”
承平帝甚为震骇。
他又看着周思仇身后已经年老的刘朋义，难以置信，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陛下，臣当初前去北地时，曾言...”
“朋义择明主，而侍。”
‘锵！’
周思仇默然无言，抽出腰中宽剑，“军师择明主，儿臣以剑...雪恨。”
‘五月丙寅，承平帝崩于乱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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