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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说什么？”
“笙妃娘娘，怕是要不成了，太医过去瞧了瞧，说这段时间操劳过度，笙妃娘娘身子本来就虚弱，如今已经……已经……”
后面的话太监根本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霍斯渊就先越过他朝着白笙如今住着的寝殿飞奔而去。
平常明明是最注重规矩礼仪的帝王，可现在在长廊上一路狂奔，丝毫不顾自己的形象问题。
等霍斯渊终于赶到的时候，白笙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身边伺候他的丫鬟发出了痛哭声。
另外一边的滚滚，也早早就在自己喜欢吃的鱼里面拌了老鼠药，吃完后躺在宿主的脚边，准备好跟宿主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怎么可能？”
霍斯渊站在门口，根本就不敢往前半步。
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给白笙一个教训而已，想等他长了记性之后，最好就不要再像是之前那样倔强，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情来跟他闹脾气。
明明太医每日都在给他诊脉，他也特意吩咐了看守宫门的太监，不许把那些会让他不高兴的人放进去。
太医甚至昨日还过来跟他禀告，说笙妃如果愿意好好喝药的话，身子是可以养好的。
霍斯渊还在想着等再过一段时间，朝堂上的事情安稳下来之后，他就陪白笙一起去行宫中看雪。
京城里面是不会落大雪的，霍斯渊始终记得当初在他刚把自己从冷宫中带出去的时候，靠在自己肩头说，他想去看鹅毛大雪。
很多白笙说出口的承诺，或许就连白笙自己都记不清楚了，但是一直被霍斯渊牢牢记在心底。
霍斯渊从来没有想过，在他把所有一切都准备，即将就要登基为帝王的时候，自己心爱的人会离开自己。
偏偏他还在临死之前，说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好皇帝。
碍于白笙临终前说过的话，霍斯渊只能照做，甚至连追随着他一起离开都不行，硬生生一直熬了下去。
这么多年霍斯渊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大权在握的帝王，实际上私下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一开始的后悔难过，再到后面渐渐发展为了怨恨。
霍斯渊实在是做不到不心生怨恨。
当初明明是白笙把他从冷宫中带了出来，教他读书认字，陪着他一起从什么规矩都不懂，逐渐到后来被父皇夸奖的时候。
明明是他和自己约定好，等自己登基后他就来当自己的君后，后宫只他一个人。
明明他们还说过，等以后要从宗室中挑选皇太子，要打小就送到他身边去。
所有的约定霍斯渊都牢牢记在心底，可那个本该应该和他一起完成这些事情的人却离开了。
在临死之前，还留下让他一定要活下来的遗愿。
后宫之中妃子无数，但实际上每一个妃子都清楚，每夜的侍寝对于她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霍斯渊从来就没有碰过她们。
这种事情，自然一个个都不会宣扬出去，生怕会让其余妃子笑话。
曾经霍斯渊在白笙还在的时候，做好了会为了他挡住朝堂上所有压力的准备。
但是后面白笙走了，霍斯渊干脆就顺着大臣们的意思，将一个又一个的后妃迎入了后宫。
对于他来说，那就是摆在面前最轻松掌控后宫的方式。
那时候的霍斯渊甚至有些自暴自弃，总忍不住去想着反正白笙都不在了，那自己到底要不要替他守身如玉都不重要。
就算是他在死后知道自己后宫有这么多妃子，也绝对不会像是曾经那样故意跳出来跟他闹脾气了。
霍斯渊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是难过还是愤怒。
本身已经做好了成为一个合格帝王的准备，可当第一个妃子送入他面前的时候，他脑海中突然想到曾经笙笙有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自己的东西。
一样他非常喜欢的茶具，如果被别人用过的话，那他会毫不犹豫吩咐下人丢掉。
当时霍斯渊在御书房里面批阅了整整一夜的奏折，在天亮上朝之前，突然就想通了。
他怕。
怕对于笙笙来说，自己就像是那一套曾经他很喜欢的茶具一样。
一国之君为了一个已逝之人守身如玉，听起来似乎是一个笑话。
曾经白笙的父亲名满天下，也是所有人心中的好官。
霍斯渊当然不愿意因为这件事情，就污了他的名声。
所以并未宣扬，依旧像是朝臣们所期待的那样，夜夜宠幸妃子。
那些妃子一直都以为，不被陛下宠爱的人是自己，为了避免被旁人嘲讽，各个都会将这件事烂在心里。
霍斯渊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这种生活中，麻木的过完接下来的日子。
最起码他算是一个不错的帝王。
等在下面见到了笙笙之后，还能笑着和他说自己没有辜负他对自己的期望。
甚至还可以拿那件事情跟白笙邀功。
虽然后宫三千，但是那些基本上都是被家族抛弃的女子，就算不入宫，也会被亲族送入其他人面前做妾。
入后宫后，除了不得宠爱外，吃穿住行上从未被亏待过。
说不准笙笙看见自己在他走了之后这般可怜，会心软让他好好欺负欺负。
直到在笙笙忌日的那一天夜晚，霍斯渊自己一个人在皇宫中漫无目的的走，突然想到那时候笙笙有和自己偷偷爬上宫墙看月亮。
当时霍斯渊就随便找了一个墙上去，坐在那里没想到看见冷宫中一个妃子，长得跟笙笙有几分相似。
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在罗裙之下藏着的是一个男儿身。
霍斯渊在看见的第一眼，就想把这个人给送出宫。
那些后妃的存在很好解释，笙笙应该也不会跟自己生气。
可如果后宫中多了这样一个长相跟他十分相似的男子，自己就算是说破嘴皮子，他也绝对不会信自己说出来的半个字。
霍斯渊还没有来得及吩咐人把这个人给赶出去，就先注意到了白笙许多小动作。
在白笙的记忆里面，一直以为霍斯渊是一个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的人。
后来看见霍斯渊有这么多后妃后，就更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
实际上事实跟白笙想的一点也不一样。
在冷宫中长大的霍斯渊，已经习惯把自己喜欢的所有东西都藏起来。
从小他只要流露出对某一样东西的喜爱，那些以欺负他为乐的太监就会迅速把那些东西给毁掉。
霍斯渊表面上看起来对白笙并没有太多的在乎，实际上私底下早就把白笙喜欢的东西都一一记在心底。
白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那些小动作，霍斯渊全部都记得。
所以在白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霍斯渊就已经把他给认了出来。
霍斯渊当时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想到他亲手安葬，在墓碑上刻下自己妻子的人，怎么会死而复生。
还让人特意去坟墓周围调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出现任何损坏后，更是觉得摸不着头脑。
后面白笙偶尔暴露出来的情绪，让霍斯渊对他突然好开始多了几分怨恨。
既然能回来，为什么当初不和他说？让他自己一个人硬生生受了这么多年的煎熬。
既然他还知道回来，就不该瞒着他这件事。
霍斯渊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确定真的是白笙，一开始是欣喜若狂，后面想清楚前因后果后，在霍斯渊眼里，他并不爱自己，更像是把和自己在一起当做一样必须要完成的任务。
或许对于他来说，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方便利用的工具。
霍斯渊不甘心，他想从白笙脸上看到一些其他的情绪。
试图用刺激白笙的方式，让他发怒，让他不高兴，让他受人欺负，自己再在关键的时刻出现，成为他的救世主。
霍斯渊最讨厌的就是白笙那副云淡风轻到，仿佛什么都不值得被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他希望白笙严重能有自己的存在。
希望白笙的情绪，会因为自己产生波动。
希望看见白笙为了自己后宫这么多妃子争风吃醋，希望他会因为自己处置他的亲族发怒。
可一切都没有。
随着霍斯渊做的事情越来越多，白笙的情绪反倒是越来越冷淡。
霍斯渊的愤怒越来越盛，同样心底的不安也越来越浓郁。
白笙就像是永远都不可能会被他抓在掌心里面的风。
他越是用力，白笙逃离的就越快。
后面霍斯渊开始躲着白笙，根本不愿意跟他有接触，时不时会从太监那里问一问白笙的近况。
听说白笙喜欢看书，那就四处搜寻白笙喜欢看的书给他。
除了见面外，尽量满足白笙的所有要求。
霍斯渊本来以为自己情绪会渐渐变得平静下来，可当听说白笙在面对后妃的主动挑衅时，依旧是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彻底愤怒了。
他不甘心。
当初他们年少相伴，互相成就的情谊，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意。
对于白笙来说，过去好像就过去了。
他明明可以回来，但是却没有任何要过来找自己的意思。
或许白笙想的是重新开始，但是对于霍斯渊来说，那就等于是白笙否认了他们曾经的感情。
他珍视如宝的过往，在白笙眼中一文不值。
霍斯渊做的事情越多，白笙对他就越是疏离。
他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没有来得及跟白笙承认自己在最开始就认出了他。
就这样，白笙就又一次，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霍斯渊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根本就没有靠近的勇气。
耳边依稀响起了宫女的话，说在他进门前不到半盏茶的时间，笙妃娘娘才咽了气。
在那之前，笙妃娘娘一直都在盯着宫门口看。
根据太医的诊断，娘娘根本撑不到这么长的时间，可他还是硬生生撑到了那个时候，已经能算得上是一个奇迹。
只可惜不管他撑了多长时间，最后依旧没能等到自己想等的那个人。
霍斯渊心痛到几乎要麻木。
迈着僵硬的步伐靠近白笙，看见他苍白如纸的侧脸，以及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弯腰俯身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屋内所有人都因为陛下这一举动震惊的回不过神，纷纷跪下磕头。
“笙妃娘娘已经去了，陛下您请节哀。”
“这是笙妃娘娘昨日夜里交给奴婢的东西，让奴婢务必要转交给皇上您。”
一个宫女这时候从内殿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封信。
霍斯渊颤抖着手拆开，他本来以为会是笙笙想和自己说的话，没想到打开之后是面对如今西北局面的种种对策。
这段时间，霍斯渊一直都在操心那边的事情，各位大臣们也都纷纷提出了不少的意见。
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朝堂上那么多人商量出来的意见，也比不上面前这一封。
不止是考虑到了现在的状况，以及解决办法，甚至还把后续应该如何管理，都一一写的非常清楚。
这字迹霍斯渊熟悉的要命。
白笙一直都是不爱写字的，之前一直仗着他家人疼爱，一手字像是鬼画符。
后面陪着他一起练字，就开始模仿起了他的字迹。
白笙的爹爹在看见他们两个人的字迹时，甚至根本分不出来到底哪一个才是他写的。
好几页纸，上面写着的都是各种对策。
霍斯渊心痛的几乎要麻木，颤抖着把那几张纸放在一侧。
床上白笙的身体似乎有些单薄的过分，看起来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之前他明明来看过白笙很多次，怎么这一点就是没有注意到呢。
大概是因为他太相信太医说的话，相信白笙他一定会转好。
身子只需要好好养一养，就能恢复过来，所以才会肆无忌惮。
纸张因为霍斯渊太用力，一角出现了褶皱。
满篇应对西北局面之策。
唯有最后一页上只写着四个字。
陛下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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