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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进来。”
俄顷，走路一瘸一拐的瘦弱汉子走了进来，怀里鼓胀胀的，唯唯诺诺的胆怯样，被朴四仁盯久了才张了张口，憋出一句：“朴爷，我是来还钱的。”
朴四仁没有搭理，还是盯着他。
跛子豪又紧了紧怀里的东西，有些畏惧，又强行壮胆的模样：“我是来还钱的，契约呢？我媳妇呢？”
朴四仁盯着他：“银子呢。”
跛子豪便把怀里的布袋子取出来，里面装着十几块大大小小的碎银子，还有不少铜板，一看就是东拼西凑，或者刚从赌桌上赢来的。
“好啊！好你个跛子！”
朴四仁猛地拍桌而起，瞪起眼来，本就长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这一瞪眼更显得凶神恶煞，他上前一把揪起跛子豪的衣领，暴怒大喝道：
“敢戏弄爷？”
“朴爷，这是干什么？”
“谁给你特么的干什么！说！！把你那媳妇藏哪了？他姥姥的，我说怎么一大早起来床上没了人影，原来是趁我睡觉偷我银子！”
“不是！这是我从城西顺心赌坊赢来的钱！”跛子豪辩解道。
朴四仁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拳打在他脸上，把这瘦弱的跛子打得跌坐在地，眼冒金星，都打蒙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终于时来运转赢了一回，又找妹妹妹夫和好几个赌友凑足了四十两，就等着赎回自己的媳妇，可火急火燎跑来听到的竟然是‘一大早起来床上没了人影’，那他媳妇去哪了？
不对！他媳妇怎么跑这朴猪头床上去了？
还趁他睡觉偷了银子？
难不成……？
跛子豪想到了什么，顿时双眼通红面目狰狞起来，站起身一拳打向朴四仁，一声暴喝：“他姥姥的！我干你个朴猪头！说！你对我媳妇干了什么？！”
奈何他腿瘸，身子骨还瘦弱，一拳没打中就被朴四仁抓住了手，朴四仁冷笑：“干什么？你说我能干什么？！”
“你个王八蛋！契约上不是这么说的！我要去告你！”
跛子豪奋力挣扎。
“告！我让你去告！”
膀大腰圆的朴四仁一巴掌扇在跛子豪脸上，把他另一边脸也扇肿，又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直接把他踹倒在地。
跛子豪怀里的那些钱散落一地，尊严也践踏了个粉碎。
“不怕实话告诉你，你道你怎么一直赌一直输？还不是我让人出的老千！所幸没白费这么多心思，你那媳妇啊，果真是润，老子昨晚一晚上都在瞧她，那细皮嫩肉的，里里外外的那叫一个仔细！”
“啊！我跟你拼了！”跛子豪状若疯癫地爬起来！
“哼！”
朴四仁又一脚踹在他身上，一挥手，道：“这跛子伙同那小娘皮趁我睡觉偷我银子，还敢用我的银子来还我的银子，他姥姥的，给我绑了关到柴房！等抓到那小娘皮，再当面给他瞧瞧他那媳妇儿是如何嘤嘤嘤哭的！”
“得嘞！！”
几个汉子登时热血上涌的上前，把还没缓过劲来的跛子豪捆了手脚，拖下去，关进柴房。
“老大高明！”
“就是！”
“那穷酸跛子哪来的四十两？说出来都没人信！必是从老大这里偷的，那小娘皮好一个贱人！”
很快，几个饥渴的汉子就返身回来，纷纷对朴四仁恭维道。
其中一个趁机问道：“老大，那个小娘皮……”
他可是还记得刚才朴四仁说的话呢，别说，他昨天见过那小娘皮，模样清秀，细皮嫩肉，柔柔弱弱的，让人十分惦记。
朴四仁皱眉，训斥道：
“没出息的东西瞧你这损样，见到女人就走不动路！滚！赶紧去把那小娘皮抓回来，莫要夜长梦多让她跑了！”
“好嘞老大！”
一众汉子喜得眉开眼笑，纷纷你推我搡的跑出去。
……
城南，黄酒街。
杏花酒家。
韩休坐在二楼临街包厢里，倚窗看着外面，手里拎着一壶酒，咕咚一口下肚，配着蒜香花生嚼着，带劲。
刚温过的酒，酒壶也有几分暖意。
陆瞳坐着啃鸡腿，手边也有一壶酒，酒是泡过药材、毒蛇的药酒，她酒量不好不坏，喝了几口后脸蛋酡红如醉，倒是有了几分超龄的娇媚。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韩休看着窗外，轻声念道。
“赵大哥？”
陆瞳侧过头，讶异的看向窗边俊俏的同僚，一双剪水明眸亮了亮，喜道：“你还会作诗？下面还有吗？”
韩休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喜欢的样子笑了笑，喝了口酒：
“持家但有四立壁，治病不蕲三折肱。想见武道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陆瞳的眼睛更亮了，灿若星辰。
韩休没好气道：“你喜欢书生？”
“没有。”
陆瞳噗嗤一笑，美若天仙，摇头道：“百无一用是书生，只是喜欢诗词歌赋。”
她的床头就有好几本诗帖和辞赋，她常读，就是没看过这个俊俏同僚念出来的这一首，故而有那一问。
“不是你写的？”她不死心。
“不是。”
韩休哈哈一笑：“小时候遇到个游方道士，听他念过，我记下来的。”
“屁！”陆瞳小美女不信，但也没追根究底，转移话题道：
“你要管到底吗？”
“遇一不平事除一恶，人力有时穷也只能如此。”韩休笑笑。
陆瞳看着他，认真道：
“可你知道这不是一个人的恶，那朴四仁是青狼帮的人，青狼帮势力不小，城南城西的地下秩序他们说了算，最重要的是，青狼帮里也有一位武道二境修行者。”
对镇夜司来说青狼帮当然是蝼蚁，一个铁甲卫要除恶杀人也不算事，自有镇夜司兜底，这也是镇夜司几百年来的行事风格，但青狼帮除名，还会冒出别的帮派来，有可能行事更狠更恶，更多人遭罪。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说的就是那些帮派。
所以对辖区内的草莽帮派，不论是地方衙门还是镇夜司，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他们别过分，搞得百姓家破人亡民怨四起，收收保护费，搞搞生意产业之类不算什么，况且容许帮派滋生也是地方官吏一个占比很不错的外来收入。
韩休当然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但他更清楚接下来那小妇人一家会遇到什么事。
真以为有钱还了就能一笔勾销阖家安宁？
想美了。
那小妇人接下来的结局无非是两种，一是屈服，二是接着自尽。
退一步说，就算那朴四仁玩腻了放她归家，她的丈夫又真能归错于己容许一个失身的媳妇日夜相对吗？
“我管不了天边的事，但我能管眼前的事。”
韩休抿了一口黄酒，道：
“先把那朴四仁宰了，青狼帮要是不满我就顺手灭了它，刚好敲山震虎，让安泽县这些地下帮派老老实实替我们做件事。”
他淡然的语气，随意的口吻，浑然没把那个统治城南城西地下势力的帮派放在眼里。
霸气，桀骜！
但陆瞳知道他能做到，区区只有一位二境武夫的帮派，在他们铁甲卫眼里的确什么也不是。
她单手托腮，眼里闪烁着笑意，道：“那我们现在就去？”
“好啊！”
韩休点头一笑。
他当然要拉上陆瞳一起，有她一起去，相当于就得到了杨砚的支持。
杨砚对小姑娘的照顾和宠溺安泽县镇夜司内人尽皆知，亦师亦父，完全是当女儿在疼。
便在这时，韩休眼角余光注意到窗外大街上一个姿色极好的小妇人慌里慌张的跑来，迎面撞见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急急就问：“老人家，可有看到一男一女两位镇夜司的大人？”
她是一路问过来的，神情充满焦急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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