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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内。
看着御案上托盘里厚厚的一封信,信封上的文字是名副其实的齐体。
燕皇有些气闷。
难道路侍郎说的,竟然确有其事?
内阁贺采成,竟成为了齐国的内奸?
皇帝下首,两位已封王建府的皇子垂手而立,不发一言。而另一侧,钱相爷和路侍郎低头垂手,更显恭敬。
“陛下!您已经盯着这封信许久了。总归是要打开的,还是看看吧。”大太监邱为路心疼燕皇的纠结模样,忍不住出言劝道。
燕皇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
“朕已然违背了父皇的心意,将贺大人拿入大理寺。若是这封信真有什么,那贺家……”
“陛下!”路侍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伏地高声进谏:
“虽只有一江之隔,可那齐人屡屡犯我大燕的东疆之地,甚至将我东疆男丁掳至齐国作为田奴,不是累死就是打死!陛下不可对通敌之人有怜悯慈悲之心啊!”说完“咚咚咚”在地上磕起头来,片刻时间,地上血红一片。
豫王与钱相对视一眼,随即将目光都投向了燕皇。
燕皇感动于路侍郎的忠君爱国之心,有些动容。
“快快,来人,将路侍郎扶起来。路侍郎说的对,朕不能因为父皇的话而枉顾国祚。来,朕这就打开来看。”
说着,拿起信封,就去撕那蜂蜡。
这时,一直未曾开口的燕皇长子周王,出列跪倒:
“父皇,儿臣有一个疑问,想问问路侍郎。”
燕皇看着自己的长子,皱了皱眉头。
“你有什么疑问?起来说。”
周王高大,带着皇族王者的威压,眼神扫到路侍郎时,路侍郎不经意颤了一下心肝。
“周王殿下,您请问。”路侍郎拱手行礼。
周王向前一步,朗声问道:
“请问路侍郎,你向父皇首告贺大学士通敌叛国之事,是从何处得知消息?”
路侍郎额头的血迹流了满脸,掩盖住了他此时的紧张心情。
“呃……臣府上清客在茶楼喝茶时,听见贺府的人在与齐人接头。”
“哦?如此重要的事情,贺大学士不把人请到府中密谈,反而到茶楼那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去招摇过市?”
路侍郎的后颈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手心也黏腻不堪。
实话说,皇帝很好骗,稍微牵引就可以往既定方向去发展。失算的是,周王去江南赈灾居然提前回来了。
今日正在宫中复命。
周王是极不好对付的。
“周王殿下有所不知,那齐人接头方式很是隐蔽。若非我府上清客懂得齐国风土,恐怕也是听不懂那暗语的。”
周王上再上前一步,逼至眼前,路侍郎吓得紧退了一步。
“既然路侍郎府上都有懂得齐人暗语的清客,那本王是否当向父皇进谏,连你一同问审?”
路侍郎并未准备与周王对上,此刻被逼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用广袖抹了一把汗,偷偷用眼角去瞄钱相爷。
钱相却恭敬垂手而立,并未去看他。
“这……臣府上清客曾游历各国,所以了解了一些风土人情,也属寻常。”
周王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
周王转身面向御座,躬身道:
“父皇,路侍郎府上收留了曾周游列国还懂得齐国暗探密语的清客,可曾向父皇禀告过?”
燕皇皱眉:“未曾。”
“那父皇,我大燕又有多少朝臣家中清客,有着齐国背景呢?贺大学士忠君爱国,连皇祖父都赞其端方忠孝。那么有没有可能,这封信,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呢?就算父皇打开这信,内容是通敌叛国之辞,就能断定贺大学士是细作吗?”
燕皇听着儿子的话,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缓缓地点头。
“父皇,儿臣斗胆假设,路侍郎曾两次被提名户部尚书,一次被提选内阁大学士,却最终未能入选。若路侍郎使府中清客写下这书信,再使飞贼将此信放入贺府。遂向父皇告发,再来个证据确凿呢?”
路侍郎两腿一软,再次跪倒,大喊道:
“陛下,周王殿下杀人诛心啊!臣一腔爱国之心,怎会残害忠良?周王殿下,你怎可为了袒护贺大学士,反诬忠臣啊?”
豫王抬头看了一眼钱相的方向,后者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豫王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燕皇这会儿,思路已经清晰了。
是啊!大燕境内,并非没有齐人,就连朝臣府上,也会零星有懂得皮毛占卜术的清客在。这封信,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呢?
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燕皇有一个绝活儿,在犹豫不定的事情面前,就使用自己的终极办法。
“拖”字诀。
“好了。路侍郎也不必惊慌,周王只是不想错杀忠良罢了。这样吧,这封信,留到明日早朝,朕让邱为路当众念出来。让朝臣们辨别一下,到底有无通敌叛国之事。
行了,朕乏了,你们先退下吧。”
周王缓缓舒出一口气,却没有离开,再次躬身行礼道:
“父皇,方才禁军统领罗毕禀告,贺大学士一家三口被没入大理寺监牢,贺家一众忠仆下人都在初冬的寒风中跪在庭院。贺大人既然没有定罪,那么初冬夜寒,还请父皇允儿臣去贺府,稍作安置,以彰显父皇仁德爱臣之心。”
燕皇点点头,抬手道:
“准了。”
——
贺府前院。
禁军副将睚眦欲裂:
“贱婢,我杀了你!”
他举起佩刀,对准这个用诡异目光看着自己的丫鬟,狠狠砍了下去。
“??!”一块银子准确打在他的刀上,直接将长刀打落在地,副将的虎口一震,再看去时,竟然裂开了一道血口。
“谁?”
“马副将好大的威风!”罗毕几步冲至跟前,周王带着护卫紧随而入。
副将看见大统领身后的周王,有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这……这贱婢……竟然咒我死!”
罗毕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丫鬟,想起贺夫人的托付,心中大火升腾。
“马副将,我让你将这丫鬟盖着棉被置于堂内候审,你为何不遵我意?”
“我……”他以为贺家再无翻身可能,又怎会有人去追究一个小小丫鬟的死活?
“周王殿下!”罗毕转身行礼道:
“下官要清理门户,恐让殿下看了笑话了。”
周王八风不动,微笑道:
“无妨,大统领请便!”
“不能!你不能!”副将看着罗毕一脸的杀气,顿时着慌:
“我没有犯死罪,你不能杀我!”
“死罪?”罗毕拔出佩剑,冷冷道:“正如贺大人所说,为何你能在半刻钟之内,从偌大的贺府女眷房里找到证据,你当本官是傻子么?禁军与朝臣勾结,乃一罪;违逆上官,二罪;滥用私刑,三罪。”
话音未止,手起刀落。
贺怜心跪的近,鲜血溅满衣衫,她却微微一笑:
“时辰,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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