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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瑞博嘴上说着不想听，但两腿却像生了根似的，再也动弹不得。
贺怜心知道少爷心软，还是想听这父子分辨几分。
于是转身示意小板栗过来。
小板栗膝行数米，来到贺瑞博面前，揪住他的袍子。
“贺少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父子永不敢忘的。”
“哦，你不敢忘，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贺瑞博眼圈红着，仍是气得不轻。
“我知道，从这件事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资格站在您面前说话了。我以为您会报复，会杀了我们。我都认了。但是没想到，您竟然会放过我们。”
小板栗扬起袖子抹了一把泪：
“当年饥荒，我们逃到燕京来。我娘和我妹妹与我们走散了。前不久，钱府的账房找到我爹，告诉我们，我娘和我妹子就在钱家名下的青楼里做事。”
贺瑞博一愣，回过头看着他。
“贺少爷，我爹是死活都不愿意背叛您的。可是，当他看到我娘常年洗衣的手满是冻疮，我妹妹倚栏卖笑，被两个男人直接扛上楼去的时候，我爹真的要疯了啊！”
“他们说……只要做了这件事，他们就无条件放我母亲和妹妹回来。不用给高昂的赎身银子……”
小板栗“呜呜呜”地哭起来，几度就要晕厥：
“今日给您最后给您磕三个头，谢您这四年来的照顾，我们父子忘恩负义，本就该天谴。但是，我母亲和妹妹都受了太多的苦了，小栗子求您……”
小栗子紧紧抱住贺瑞博的大腿：
“求您在心有余力的时候，救救我的母亲和妹子，小栗子给您磕头了！”
“砰！”
“砰！”
“砰！”
三个响头磕完，额头已然见血。
贺瑞博蹲下身，一把将他捞起来。
“蠢货！”贺瑞博大骂道：
“为什么不直接找我？非要干这种蠢事？”
小栗子哭着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怜心叹了口气，走上前来：
“不论如何，你都是背叛了与我家少爷之间的情义，我家少爷会去考虑一下，若救，是第二次帮你；若不救，也无可指摘。”
小板栗用力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
贺瑞博放下他，眼里含着泪，转身上马，飞奔而走。并未再回头一次。
回到府中，贺怜心喝完李嬷嬷端来的一碗药，把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贺瑞菁。
“少爷今天回来以后闷闷不乐，晚饭也没吃。约摸着是这个事心里堵得慌。”
贺瑞菁也叹了一口气：
“依博哥儿的性子，人肯定是要救的。但是钱家公子这个仇，恐怕是彻底结下了。怜儿，你是何时招惹了钱家那个哥儿的。怎么设计了这么个局，非要你去做妾呢？”
贺怜心饮了一口茶，也很诧异：
“从未见过他。他曾经想在酒楼设计少爷，被我识破，至今还没下文。”
贺瑞菁也知道贺怜心重伤之后仿佛带了仙家机缘这事，但还一直没问过。
她很是好奇，想问问怜儿是怎么知道那万字虫的事的。就在这时，贺瑞博穿着单薄的居家棉袍，就那样冲了进来。
眼里含着泪水。
“少爷怎么了？”
贺瑞博将一封信拍在桌上，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怜儿，小栗子和他爹，喝了卤水，死了。”
贺瑞菁一惊：
“去看了吗？死了？”
“古三儿刚回来，人都硬了。”
贺瑞博气得用力捶桌：
“他明知道我会救的，他明知道爷是心软的，他们为什么还要去死？”
贺瑞菁拿起信来看。
小板栗的字，还是贺瑞博教的。写得生疏，歪歪扭扭。
“贺少爷，我对不起您。我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您越是不愿追究，我和我爹越心中有愧。今晚，我和我爹将炒的栗子都吃完了。做个饱鬼。
我已写了血书送到豆腐韩叔家里，钱少爷的事我留了罪证。
来世，小栗子愿做您的一匹马，一头牛，哪怕是围着您撒欢的狗儿也成。只求报答您的恩情。
最后，小栗子厚着脸皮，请求您，救救我的母亲和妹妹吧！我们父子这四年过得安逸，却不知她们活在地狱中。
感恩您。愿您封侯拜相，子孙满堂。
小栗子，绝笔。”
贺瑞菁看着字字真情，也一时眼热，落下泪来。
屋子里没人说话，只剩贺瑞博的呜咽声。
卑微的小人物，表达歉意和哀求的方式，只有一死了之。
苦难和灾荒拆散了一家人，却因为父子俩遇到了贺瑞博而有了四年的吃饱穿暖。
当看到妻子和女儿在青楼那种地方出现时，板栗刘，已经没了活着的打算吧。
这种痛，揪心揪肺。
贺怜心抿了抿嘴，提醒道：
“少爷，钱家那位，未必会留这对母女的活口。如果要救，在小板栗父子死去的消息没有传到钱家之前，就要开始动作了。”
贺瑞博抬起头，捉住怜儿的手，急切道：
“快，怜儿，你主意多，想个办法出来！”
——
巳时，一个醉汉冲进了钱家名下的青楼摇曳坊。
“老鸨，给爷出来！”
“哎哟，这位爷，您这是喝了多少呢？要是银子不够，醉汉可没人愿意伺候呢！”老鸨上下打量着他。
醉汉冷冷一笑，扔出一个银锭。
老鸨一看，竟是二十两的。
“老子送货到燕京，喝多了走不动了。你给爷找个软软的小娘们儿，爷可不要那五大三粗的。”
老鸨乐得合不拢嘴：
“包您满意！”
“哎？就要那个……什么……唱江南小曲的那个……”醉汉醉醺醺地指着一个女人。
老鸨哭笑不得，拉着他道：
“爷认错了。不是这个，那个唱小曲的今儿感冒了。还真是与我告了假的。但是呢，您的银子多，她感冒也得给我接客。”老鸨拍着胸脯说：
“我这就带您上去，她敢不笑脸迎，我扒了她的皮！”
就这样，这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跟着老鸨上了楼，七拐八拐地走到一个房间前。
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
“小萃，收拾一下，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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