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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噩梦中醒来又睡下后,她已经昏睡了两个时辰。
重伤初愈,又频繁噩梦,这会儿睡得很沉。
而此时,她那微弱的呼吸,憔悴的面容,让某人挠心挠肝。
门外,贺瑞博的眼前垂手立着两个惊恐的府医,大气不敢喘。
“不是说已经好了吗?怎么又反反复复了?说啊!”
年纪大的府医颤巍巍地说:
“少爷,怜儿终究是内虚。伤口好了,可是内里还没有调理得当。不若,还是吃些大补的东西吧。”
“大补?”贺瑞博挠头:“到底什么才是大补?”
两个府医面面相觑,小心提议道:
“不如,您带着怜儿去山下庄子上,让刘家媳妇给做点儿药膳野味吃吧。”
贺瑞博眼睛一亮:
“对呀!爷早就说过带怜儿去泡温泉,吃野味,这就去啊!”
话音落下,他也不废话,叫来古三儿,打点行装。然后让杏花去禀报夫人,准备马车和汤婆子、暖炉之类。
仅做药膳的中药材,就带了满满一大箱。
等到贺怜心睁开眼睛时,贺瑞博穿着厚厚的大氅,洁白的狐狸毛领子衬得他更加唇红齿白,英俊非常。
“怜儿,你终于醒了,再不醒来,太阳就要落山了。”
“少爷这是要去哪儿?”贺怜心感觉舒服多了,缓缓坐了起来。
贺瑞博心思百转,嘿嘿笑道:
“爷馋庄子上的兔子了,你陪爷去吃好不好?”
贺怜心看着他,心中一阵暖流淌过。明显是因为她忽然的虚症而临时做的决定吧,他却偏说是自己嘴馋了。
“好。听少爷安排。”贺怜心从善如流。
没来得及向老爷夫人磕头,就被贺瑞博扶上了马车。八轮大车四平八稳,两匹骏马温顺稳健,一路上丝毫颠簸也无。
贺怜心抱着汤婆子,听着贺瑞博变着法儿地讲故事给她解闷儿。心思却飞出了老远。
从小就在深宫内院长大,除了宫里女人抢父皇的戏码,就是朝臣拉拢她,让她谎称自己呈给皇上的东西,是百年祥瑞。
毕竟,一个身怀异能的公主,谁不想拉拢呢?
她唯一一次出宫,就是作为齐国的嫡公主兼大祭司,前往宗庙祭祀。
就这一次,她就死了。
师父说过,她出宫必死。
可不就是么。
想到这没影儿的老道,也不知道在哪里骗吃骗喝,还是,如梦境里那般,身陷囹圄?
“怜儿?怜儿?”贺瑞博担心地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喊了几声,把思绪飘远的贺怜心拉了回来。
“少爷,我没事。我是看着初冬的萧索,有些怅然。”
夕阳的余晖下,已经被收割的田地里只剩断茬的杆子没有收取。只待再收一次直接做了冬天的引火柴。
天地间一片灰黄。
贺瑞博感受着怜儿的内心,竟然也生出几分冷清孤寂来。
“是啊,春意盎然,夏日骄阳,秋日丰收,唯有这冬日是萧条空虚。”
贺怜心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于是回旋道:
“少爷,秋收冬藏,冬天是储备、是蛰伏、是伺机而动,是喘息的时间。所以,冬天其实也该开心起来。”
贺瑞博频频点头,又觉得这个说法也对极了。
只要怜儿说的,都对极了。
他的目光迷恋地盯在贺怜心的脸上,久久不肯移开。
贺怜心有些不自在,遂转移话题,指着外面的田地道:
“少爷,今年粮价如何?”
贺瑞博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稍加思索道:
“春耕时,粳米八文,白米十文,糙米只要四文。而到了夏日,受江南水灾的影响,燕都的粮被运往南方,导致粮食短缺,竟然生生抬高了一倍的价格。直到今秋的粮食下来了,才得到缓解。”
贺怜心有些讶异,她不过随便一个话题,贺瑞博竟然如数家珍。
“少爷不爱读书,却对百姓生计有一定了解。”
马车外的杏花听见了,偷笑了一声,插嘴道:
“怜儿姐,你忘啦,少爷可是东市的街宠呢,走街串巷边走边吃,从来都不用给钱的。那些大娘小媳妇,都争相把吃食往少爷怀里揣呢!”
贺瑞博脸一红,急道:
“闭上你的嘴,也不怕寒风灌满了肚子,再多话爷给你缝上!”
说完,他眼角快速瞄了一眼怜儿的脸色,发现她并没有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贺怜心此刻心里却有了一个全新的贺瑞博。她惊喜地看着他,轻声道:
“少爷,你觉得商铺选址,应该注重些什么?”
贺瑞博端正了坐姿,来了兴趣:
“那要分是做什么行当,有多少本钱。地界好价格高的,自然不适合平头百姓。
爷给卖豆腐的韩家父子找过一个铺面,那铺子在不起眼的街角,甚至还被一棵树给挡住了。爷帮他们谈了最低价格,简单做了装潢,还请爷的狐朋狗友给那铺子写了几篇酸文。就这样搞起来了。
开业之前,爷直接让人放倒了那棵树,送给了隔壁做家具的老胖。嘿嘿。这下,就没有遮挡了。”
贺怜心仔细听着,忍不住问道:
“就算价格低,没有了遮挡,就算铺子摆设文雅,装潢尚可。也改变不了位置的劣势。”
贺瑞博神秘一笑,似乎就等她说这句话:
“这个不起眼的街角,就临着东市的一块空地,很大,早前荒无人烟,现在已经是东临书院了。”
贺怜心恍然大悟,心下佩服:
“有了书院以后,这豆腐还愁卖吗?这父子也是烧了高香,竟得少爷指点。”
看着怜儿赞赏的眼神,贺瑞博无比的满足,开心地往怜儿的方向凑了凑:
“怜儿,说真的。我爹总是说要考取功名如何如何,可是,书本真的好无趣。还不如让我接了家中的铺子去打点生意呢。”
贺怜心看着认真的少爷,笑道:
“谁说做官就不能关心粮价?谁说做官就不能做生意?少爷,也许,将来你真的不用再读那圣贤文章,就能开开心心做官呢?”
“谁知道呢?”贺瑞博一阵惆怅,干脆耍赖躺在了怜儿的腿上:
“哎呀,爷累了,进庄子叫醒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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