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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回到缇兰院时，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雪。
杏花踮脚望了好几次了，终于把她盼了回来。
“快热乎一下，拿着汤婆子。”杏花拿出刷子将贺怜心身上的雪扫落。
贺怜心摇摇头，不太想说话，杏花也看出来了她心情不佳。赶紧转了话题：
“少爷回来了，今儿累了。说明儿过来找你。”
杏花见贺怜心有些出神，也没敢多说，退了出去。
贺怜心坐在床边，抬头望着眼前的虚空，久久未动。
贺夫人的意思，她懂。
贺瑞博是非她不娶，而父母，也想遂了儿子的心愿。
但是，她不能嫁。
贺家对她，如同亲人一般，她更要为贺家做长远的打算。
自己出身齐国皇室，自然更加知晓门第等级的森严。
贺家已经出了两代相爷，到了贺大学士这一辈，也是有着角逐相位的才能的。
钟鸣鼎食之家，怎么能娶一个奴籍的丫鬟为妻呢？
而自己，在不知某一刻，从心里萌芽的那一丝丝悸动，也绝非是今天的贺怜心所有，那一定是原主的情感。
一定是的。
窗外飞雪，屋子里却温暖如春。
贺怜心压住心中的异样情绪，和衣躺了下来。
——
贺怜心沿着贺府的外墙，溜溜哒哒，从东到西，把燕都城逛了个遍。
从小太傅教她各国史书时就知道，燕人勤劳，起早贪晚，懒惰者无几。所以燕都之富庶，让人惊叹。
她来到少爷常逛的东市，贩夫走卒都是和气生财的模样，每个人都是脚下生风，干活麻利。的确是，有更多的人间烟火气。
怪不得，少爷喜欢这里。
她走到城郊，转身往西走，燕都的最西，就是皇宫了。
燕国的皇宫巍峨气派，雕梁画栋尽显富贵大国的威严。
忽然，感觉宫门处有些吵闹，贺怜心顺着声音缓缓走到跟前，却发现，是一个大肚子的妇人，跪在宫门前，请求面圣。
她的哭声绝望而凄惨，让人心生悲凉。
贺怜心走过去，想要走上前去询问几句，拨开女人那蓬乱的头发，贺怜心一惊。
这……这是贺瑞菁啊！
“大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然而，女人好像看不见她一般，继续苦苦哀求着眼前太监装扮的人。
“求公公再通秉陛下，只要能保贺家和娄家性命，”贺瑞菁咬唇，眼里带着一片苍凉和决绝，“我愿听从公公的建议，堕去胎儿，进宫伴驾。”
老太监点点头，满意地笑了，随即敲打道：
“经过春闱一事，贺大人作为春闱主考官，死罪已定，早该处决。而娄侯爷在北疆遥相呼应，也是死罪！
贺娄两家男丁能在狱中活了这么久，陛下也是有考量的。你要懂得才是。”
贺瑞菁点头，绝色的容颜再无生机。“谢谢公公，我……几日后再来见驾。”
站起身，她托着肚子，转头离去。
贺怜心大声呼喊，但却没人听见。
老太监抬脚往宫门内走，贺怜心紧紧追过去，她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贺瑞菁不是刚成亲吗，为什么此时大腹便便？
娄家，娄家不是大小姐的婆家吗？贺娄两家什么时候判了死罪？春闱的主考官是老爷？众人不是都推董首辅吗？
她步子很急，直接追上老太监，跟着他的步子，来到了燕皇的寝宫。
“陛下，她走了。”
御案后的男人抬起头，“她肯？”
老太监躬着身子，卑微笑道：
“伺候皇上，锦衣玉食，又能保全家人性命，她自然愿意的。”
贺怜心听到这里，顿时恨得牙呲欲裂，紧紧攥着拳头。
恨不能一刀结果了他。
“嗯，”燕皇冷着脸，狠狠说道：“你派个御医，盯着她把娄家的种打下来，朕不嫌她非完璧之身，但不代表朕能容下这个孽种。”
“是，陛下。”
燕皇叹了一口气，遗憾道：
“可惜，燕都四大美人，朕只集齐了三个。可惜……”
老太监叹道：
“谁能知道，贺家竟然藏了个天姿国色的丫鬟，谁又能料到，半年前，那丫鬟竟然被董家的小姐给一箭射死了呢？陛下，那是贱婢没福气，您就别再介怀了。”
贺怜心听到这里，浑身如遭雷击。
贺家、丫鬟、董家小姐、射死了……
她终于后知后觉，她这是困在了自己的梦境之中。
眼前的景象，是真的。
这是不久后就将发生的事情。
难道说，少爷拒绝了董家的亲事，自己被董绵绵射死。
那董首辅？
董首辅恼羞成怒，站到了钱相阵营，算计着老爷成为春闱主考，再……再栽赃给他罪名？
可是，被抄家入狱，娄家又如何被牵连？
贺怜心慌乱不堪，她需要赶紧醒来。
老太监的话，她听懂了。
贺瑞菁得到了皇帝的垂青和暗示，只要她肯进宫陪王伴驾，可活两家性命。
那是怎样的绝望，能让一个身怀六甲的母亲，将要亲手了结了自己的孩子，还要去委身于自己夫君之外的男人……
贺怜心气得浑身颤抖，惊恐爬满了四肢百骸。
贺大学士是国士之巅，他怎么可能是一个舞弊的主考官？
娄老侯爷是镇北侯，成为燕国屏障三十年之久，戎马一生，怎会通敌叛国？
阴谋陷害！
这时，却听老太监再次开口道：
“陛下，除了贺瑞菁之事，还有一事容禀。
钱相爷，请求陛下，不要将那贺夫人送入教坊司，他想要这个女人。”
燕皇眉毛一挑，意味深长道：
“先送进宫来，在浣衣坊劳作月余，朕觉得满意了，再送去钱相府上。”
那猥琐的模样，那迷离的眼神，让贺怜心作呕。
贺怜心想到贺家凄惨的结局，不禁仰天长啸，怒吼道：
“狗皇帝！纳命来！”
“呼！”她从床上猛然坐起，浑身大汗淋漓。
果然是一个梦。
这个梦太过于真实，她伸手一抹，竟然满脸泪痕。
她抓起披风，随便裹在身上。冒着风雪，匆匆来到白掌柜所在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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