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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波不欢迎他，钱三却是欢迎得很，他欢快地招呼着：“张叔，过年好呀，你看这风水宝地里冒甘泉了，今年的旱情肯定能过去。”
风水宝地是扯淡，“风水”两字大家都挂嘴边，可谁真懂这些？但旱冬里一块地里冒泉水了，怎么着都没法睁着眼睛说风水不好。
“好好好，这可是太好了！”张良官一脸惊喜，眼神就像看自己新生的小孙子。
他四十出头，中等身材，干净的国字脸比另外两位村长白些，祖上也是读书人，讲话斯斯文文的，还有点憨。
他这样真诚的神惊喜，让人看了还真不忍心打断。
钱进来依然邀请他喝几口，张良官没客气，喝完一个劲点头：“甜，甜得很，这是甘泉——”他喜滋滋地，可他闹不明白，怎么挖出了甘泉，两位里长反倒还黑着脸？
钱三开始带节奏：“张叔，洪叔，方圆几十里，就我们三个村紧挨着，这两年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我们更要互相帮扶。说真的，我这里有找水源的好方法，可以帮大家一起找。”
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大塘和十八村的交界处，但离滩下村也很近。他不提出共享水源，其实也阻止不了其他村民前来打水。
村与村之间并没有阻隔，所以钱柜父子心里也明白，十八村气势汹汹前来，目的也不是争这口井的使用权。
哪怕井不在交界处，而是在大塘村地界内，十八村人大晚上前来打水，难道大塘村人还能轮流值守在井边？
钱三在看到林老汉时就明白了个大概，拖延到张里长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是只顾着嬉皮打诨，而是做好了成算。
“洪叔，你说去十八村坐下谈，倒也不是不行。但现在张叔也来了，我看也别去十八村，我也不说大塘村，干脆我们就去滩下村，去张叔家坐坐怎么样？”
张家是滩下的大族，张良官这个里长可以说是世袭的，传到他这里起码经了四代。所以张里长家的宅子也是最大的，他爷爷张老寿星还在世，家里一直没分家，光他们家老宅子就住着七八十口人呢。
张良官为人热情，大正月的，有客人说要上门他当然乐意，何况人家上门说的是好事呢。
“去我家去我家，钱大哥，洪大哥，你们说怎么样？”
洪波脸颊颤动，张良官这个蠢货，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跑来瞎捣鼓。但钱柜已经表态了：“好，大正月的，就去张兄弟家打搅一番。我看这么多人去也不合适，就每村选十个人跟着去吧。”
张良官不知道带这么多人去他们家做什么，心里奇怪，但他什么也没问，满口答应下来。
洪波这时候再说什么已经很被动，但只要不是去大塘村，他还是可以接受的。至于谈判要说些什么，在林老汉给他报信的时候他就想好了，有风水说事，他不信一会占不了上风。
连洪波也没有异议，钱柜这边也选好人手跟他一起去。
钱三是当事人，自然是要去的，另外他不动声色选了几个壮汉，最后他眼波一动，叫上了自家两个儿媳。
三儿媳听说钱进来挖井出事，自然是闻风跟来了，没想到大儿媳也来了。最近他觉得大儿媳是很能拿主意的人，心念一动将她也喊上。
其实就算公爹不喊她，林桑也会自请同去。一路上她跟钱三两口子故意落在后面，三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将事情商量妥当。
主事人一离开，剩下的人自然要打道回村。
钱三走都走了还要回头皮一下：“大塘村的兄弟，再加几铁钎，把井打扎实了，别忘了回家拿水桶啊——”
他看着像是对自家人说的，却提醒了十八村的人。
“对对对，赶紧往家里挑水要紧，管他在谁家地界上呢！”
本来也不知道村界具体在哪，风水宝地当然也是胡扯，但刚才群情激愤，真有一波人是相信的。
看大家都赶着往家里蓄水去了，钱三放下心。
想必不会再有人跟来聚众闹事。只要不是以形势逼人，他还怕什么洪波。而且换了地方，刚才十八村人激愤的情绪，不管真的还是演的，都弱了下去。
只有洪波还强撑着。
一行人到了张家大宅，洪波一屁股坐下先发制人。
“张兄弟，你不知道情况，钱侄子挖井找水是好事，但年轻人不懂事，他今天掘出泉水的地方，恰好是我们村的风水聚财宝地，这风水一破，村里人哪个不生气？我好说歹说才安抚了一些，我看啊，这件事一天不解决，全村人都睡不好觉。”
钱柜不动声色等对方抛底牌，张良官的表情有点蒙。破了风水宝地，还是聚财的？怎么还有这样的神转折？
就算这样，山主人丁水主财啊，聚财宝地上出甘泉，是破了风水吗？
他有些迷茫，将心中的疑虑一说，洪波真是被他气得一噎。
谁认真跟他讨论风水了，这家伙莫非还真懂风水不成？
他黑着脸哼道：“不对，这一铁锹下去，可是动土了，这随意破土的，聚财宝地的风水哪能不破？”
张良官还真是认真讨论风水的。
他反复思考，觉得对方说得也有道理。可是庄稼人哪天不挖几铁锹的？都要看吉时吉日再动土，那地里的活干脆别干了。
可是这风水宝地嘛，又要另当别论。
洪波真是后悔来到滩下，风水本来是他寻衅的借口，结果还被姓张的歪缠上了。他正要一拍桌子来个震喝，只见一个半大孩子走了进来，手中还拿着本薄薄的小册子。
正是王二田。
他今天做的事可真不少，去村里摇了人，又到滩下请了里长，然后马不停蹄跑回村取来了乡志。
钱柜里长露出一点笑容，他接过二田手中的乡志，蘸了蘸舌尖翻开，找了几页，然后拿给另外两位里长看。
“大家看这里，小儿近来今天带人掘井的地方，虽然在两村交界处，但恐怕还在大塘村的地界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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