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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那处一定是我十八村的地界！”洪波没说话，身后的林老汉一个箭步窜出来。
看他的样子是想拿村志看，钱柜一眼扫过去，他又讪讪收回手。
他不识字，翻了也是白搭，他目光殷切看向自家里长，将希望都寄托在村里唯一识字的洪里长身上。
洪波本来也是地道的庄稼汉，靠种种手段上位成功。当里长不免要接触官府下达的公文，不得已才开始扫盲认字。
阴谋诡计是他的强项，识字其实还真不擅长，平时用字的场合也不多，他经常记了这个就忘了那个。
乡志上不仅有文字，要命地还有图绘。
那一圈圈的线条凹进凸出，比字还难认。洪波有些傻眼。紧要关头偏不能露怯，他还装模作样拿在手里看。
看他笨拙的样子，钱进来懂了。
他站在钱柜身后，身子微微前倾，指着乡志上的地图：“洪叔看这一处，这是大塘村的后山，山的西边有一处山谷。山谷南面属于大塘村，北面是十八村的。水井就在山谷中间。”
这么一说好像是明白了不少，张良官也在一旁附和地点头。
洪波转转眼睛，点头道：“不错，这水井恰好就在两村交界处，不管怎么说，起码一半是我十八村的，这就破了聚财地的土了。”
这老不修还在拿蛋疼的风水说事，只是策略临时改了，从全部划拉成一半。但这不影响他的阴谋，看他这个架势，哪怕这口井有一指甲盖打在十八村的地界上，也能坏他的风水。
钱三笑笑道：“洪叔，你再看看这张图，这个山谷东西各有一座山，东面这座是我们大塘村的，西边的是滩下村的。”
张良官也点头：“不错，西边这座小山丘确实是我们村的。”
西丘矮小，连高一些的乔木都没有，其实就是座荒山，平时根本没人上去。
洪波不知道这流子打什么主意，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钱三又笑笑道：“两位叔再仔细看看，西丘的山脚有一个弧形的弯，这个弯正好对着我们村这座山。”
山扭头，有水流，滩下村的小丘虽然不高，但刚好呈丘体扭转之势，所以这个扭身的凹陷处，一定是有潜水的。
更巧的是，这个凹弯大部分对着大塘村这座最高的北后山。这座山不仅高，地形还独特，蔓延到最西边还凸起了一块，就像一张脸上隆起的鼻子。
大山凸一嘴，打井挖泉都有水，山嘴下的山谷处当然也有水。
这两处聚集了潜水的位置，经过他勘探几乎是重合的。
这就很惊喜了，两座山的潜水汇集到一处，水量一定很惊人。经他反复扣碗试验，选定了这一处，最低洼往西丘偏了两尺。
就是这一偏移，堪堪避开了那条村界线。
洪波不明白，他更不知道张良官突然明白什么了，拊掌大笑起来：“我懂了我懂了，年轻人真是好眼力，这口井确实打在大塘村自己的地界上。”
想不到这糊涂蛋识图能力不弱。
钱进来笑笑，他可不光是眼力好，当初勘察得仔细，这些地形都在他脑子里。
十八村突然跳出来说井打在他们地界上，不就打着这是笔糊涂账的主意么。但是据他所知，当初划分地界的时候，一定也是根据地形来划线的。
只看他们这座山不明显，但再参照滩下村的西丘就知道了，划线的时候多半会将一个完整的凹弯划入他们村子，而不是一村一半。
不为别的，就因为一半的尺度很难把握，他相信测绘的人不会这么傻，白放着更有地形特色的测量点不用。
这一个小小的凹弯绘到图上不明显，但结合现场地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张良官做里长恍恍惚惚，但对刚才冒甘泉的那口井印象深刻。
他接过乡志看了又看，转头对洪波笑道：“这下洪大哥不用担心了，回去告诉大家都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你们村的风水宝地好着呢，一点也没受破坏。”
不知道洪波这个里长听了作何感想，林桑在一旁听得差点笑场。
这老实人一本正经地打脸真的特别萌啊，她感觉快把十八村的人萌哭了。洪波脸黑得像锅底，最上蹿下跳的要数那个林老汉。
“胡说，这，这怎么可能，挖井的地方一定是我们村的风水宝地，就是被破坏了！”
“这——”张良官一脸为难，他还从没见过哭着喊着要自认风水已经坏了的。
他只好扯着十八村的几个轮番看图纸：“这个真没有，你再看看，从我们村西丘这个弯对出来，正好对到大塘村的山嘴处，井就在山嘴往南一点。”又扯着另一个，“是不是这样？来，你也看看——”
说他呆萌吧，他还知道当家做主的是谁，扯着那十人看了一圈，又绕回洪里长身上。
“你看是不是这样？我就说了，风水的事情不用担心，近来侄子还说帮大家找水源呢，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洪大哥你说是不是？”
洪波正要说话，林桑抢先一步：“洪里长身为一村的当家人，自然是看得懂乡志上的地图的，爹你说是不是？”
她知道这里的规矩，男人坐下来谈事情，是轮不到女人发言的。
但她是在跟自己公爹说话，只要做公公的不呵斥她，其他人也不能强行找事。
洪波被又一抬高帽压顶，颇有些进退两难。
偏那个白脸张里长还一个劲点头称是：“那是自然，洪大哥哪有个不懂的，你快给村里人说说，让他们只管放心才是。”
谁说他看不懂眼色，他分明也知道十八村的人不怎么信他说的呢。
洪波真觉得今天这一趟来错了，这个白脸傻帽是专门克他的。
但要就这么认下，洪波也就不是洪波了。
他板着脸说：“地图自然是看得懂，但这个弯太小，你说完全没对在十八村的地界上，谁也说不好。何况风水这事玄乎，谁都是宁可信其有，现在村里的人心已乱，不是我三言两语能够安抚民心的。”
林桑都能闻到他呼之欲出的贪气。
果然，他两眼精光乍现，语气森然：“村里一两千乡亲，闹起来我可是万万压不住。大正月的，我看还得请钱里长想想办法，请你们村保我们新一年的平安，给我们全村上下封个利是才行。”
其他人没说话，张良官听得张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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