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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脸色一沉，喝道：“放肆！”
御书房里，顿时浮现出无处不在的气势。
林涛煅体术已有小成，大衍真经也开始修炼了，对此的感觉比以前更加敏感。
登时觉得空气似乎已经凝固，呼吸有些困难。
林忠眼角抽了抽。
陛下，用力些！
您倒是用力啊！
林涛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趴在地上，脑袋磕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按规矩，应该是这么个姿势吧……
“陛下息怒，请听我狡辩，不，听草民解释。”
庆元帝半眯着眼，看着跪在地下的林涛，缓缓收了气势，“说！”
林涛趴在地上，头也不抬地说道：“陛下可知我凤凰王朝的读书人有多少？其中寒门学子又有多少？”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听见庆元帝的回答，他只得加快了语速赶紧说道：
“草民斗胆猜一个数字，世家大族有多少学子不说，仅仅是想要通过读书鲤鱼跃龙门的寒门学子至少也有两三百万以上。
而朝廷每三年科考，能够榜上有名的不过百十来人，能入朝堂的不过二三十人。
即使是这二三十人每十个人里至少有八个人是权贵和世家大族子弟，也就是说，寒门两万百万人，争取的不过是那三两个翻身的机会。
这，何等不公？
即使不考虑公平的问题，那些不中的寒门学子，可曾放弃读书？
两三百万人就是两三百万个家庭啊陛下！
世人只看到了状元及第白马游街，可谁注意过那些寒门倾尽家财供养一个读书人，最终却名落孙山落得个寂寂无名，最终家破人亡者又岂是少数？
荒了田，少了粮食，不用交税的权贵又兼并土地，岂不是朝廷能收的粮更少？
偏偏却极少有人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宁可卖地卖女也不肯放弃科举。
科举制度看似给了寒门机会，实际上的结果却是背道而驰，所以草民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有一首诗说的就是无用书生……”
庆元帝冷着脸道：“什么诗？你可还记得？”
林涛道：“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
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足著远游履，首戴方山巾。
缓步从直道，未行先起尘。
世家丞相府，不重褒衣人。
君非帝王孙，与我本殊伦。
时事且未达，归耕汶水滨。”
庆元帝悚然动容，脸色变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原来的冰冷。
不过林涛低着头压根没看到。
“陛下，无用书生只知道之乎者也，天天抱着圣贤那几本书摇头晃脑，于国家、于百姓，毫无建树。
草民耻于为伍。”
庆元帝都给他气笑了。
“就你，还耻与为伍？”
林涛抬起头来，直着上半身看着庆元帝道：
“是的。草民耻与为伍。
无论是权贵还是寒门，他们读书的初心就错了！
圣贤著书立传，为的是教化万民。
可之乎者也几千年了，连圣贤书都读不明白，世家大族把持着进学之路，就算有书院万间又如何？
师资力量就不一样，寒门读的书院，水平永远比不上权贵弟子就读的书院，所以，草民认为，读书的作用就是识文断字，掌握基本的道德理论，学习如何改进生产工具，让自己吃饱穿暖。
此生，不入朝堂，一样是耻与为伍。一个个打着为陛下分忧报效朝廷的口号，实际上干着大肆捞金的事情。
陛下，您可是每天从早到晚从无歇息的时间？可那帮当官的，下朝就喝酒去了，把所有的问题都留给您来处理。
您养的那是一群蛀虫而已，哪里是什么国之栋梁。
所以草民才想着能尽可能减轻一些农户的负担，琢磨了曲辕犁和水车以及磨坊这些小东西。
陛下，草民全家之所以来到京城谋生，就是因为战乱不得不放弃家里的田地财产。
草民只希望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安安稳稳地活完这一辈子。
其他别无所求！”
垂下头，他安静地等着。
林忠站在书房门口的位置，侧对着林涛，一双老眼里是淡淡的笑意。
臭小子，能自圆其说就行。
御书房里陷入了沉寂，过了一会儿，庆元帝的烟嗓又响起。
“那么，林涛，你认为读书的初心是什么？”
林涛大喜。
哈哈！
且听小爷剽一句，镇不翻你才怪！
“回陛下，草民以为，读书人的初心，应当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庆元帝呆了一瞬，心神激荡之下，一身气势轰然炸裂。
御书房顿时一片狼藉。
书桌也被推出去几尺远，奏折以及四宝跌落一地。
博古架一阵晃动，上面的模型跌落下来，有几个还碎了……
林涛也一跟头栽倒在地。
林忠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不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庆元帝喃喃自语，双颊潮红一片，眼神出现了极为罕见的痴迷。
林忠突然咳嗽了一声，两眼关切地看着陛下。
他自幼便与庆元帝在一起，虽然是个太监，但确实是忠心无二。
庆元帝回过神来，眼神中恢复了清明。
他两眼定定地看着爬起来换了个地儿跪着的林涛，“起来吧。”
林涛赶紧磕头谢恩。
“谢陛下。”
自己跑去把墩子移过来，一屁股坐在上面，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一般。
庆元帝脸色恢复了正常之后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没读过什么书？”
林涛有些尴尬地说道：“回陛下，草民的确没读过多少书。十岁以后就没读过任何书，到现在都已经不记得小时候读过什么书了……”
庆元帝道：“朕命你去书院读书，你可有意见？”
林涛琢磨不透庆元帝这句话的意思，索性直接回道：
“求陛下恩准，草民实在不愿与酸腐之人在一起，更不愿意琢磨圣贤的想法。”
“朕明白了。明日去夫子院报到，退下吧！”
林涛：……
李白，《嘲鲁儒》，略改。横渠四句都知道，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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