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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丛林木间,哧哧的粗喘声笨如重牛。
拖满怒瞪着两只眼,猩红的眼角因几天几夜没有闭合,充斥着穷途末路的疯狂。
他一刀砍向树干,脸色阴沉沉的:“该死,萧成手下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人才?不会是真想将我们斩尽杀绝吧!”
斥候一缩脖子:“大人,那小子扬言,不杀尽胡虏,绝不回去复命!”
“好!好!好大的口气!”叠连几声,拖满唇角泛起冷笑,“我大金陈兵边境,连下几城,他大梁腐木烂柱,兵甲不堪一击,若不是大王仁慈,大梁早就亡国灭种,还敢大放厥词!”
斥候脖子又是一缩,没好意思说现在被追着打的是他们。
大金军士再是勇猛,也救不了他们这支孤军深入的“骑兵”。
拖满也觉得没脸,放完狠话后脸色颓唐到了极点。
自他们绕过城池高墙,面向幽州长驱直入,满以为还可以像以往一样烧杀抢掠,快快活活一把,却没想在渡河时遭遇伏击。
烧得滚烫的热油,毫无廉耻地泼向马蹄子,惊得四蹄飞扬,嘶声连连。
拖满的马在前列,也着了他们的道,马蹄子在滚油的冰面一擦,滑得七倒八歪,一个轱辘跪倒在地面,差点把他给甩出去。
气得他哇哇大叫:“到底是哪个厚颜无耻之人,耍这样不入流的手段,让我抓到了非要把你们的抽皮剥骨!”
他抬眼一望就看见几个游兵散将,慌慌张张背着油锅上马逃跑,气得头脑发晕的他也没有多想,大手一挥就让人追上去。
自此后他们就开始噩梦般的生活。
只要他们一追,这些游兵就散入山林,时不时抽空给他们一发。
但要是不追,等他们摩拳擦掌,计划又要在哪里发笔横财,这群不要脸的又跑出来捣乱。
要么是提早提醒让他们扑了个空,让他们疲于奔命得不到补给。要么就是绊马索弯钩火油齐齐使上,等他们慌乱时再杀个回马枪,各个击破。
简直是把他们进则抢掠,退则如风的战略学了个八九成。
气得拖满鼻子都要歪了!
他声音嘶哑:“现在我们还剩多少人?”
副将道:“大人……现在军马不及三千之数,马匹在渡河、抢粮几次战役中,都死伤惨重,还没来得及补上。沿途的屯镇都已撤走,再找不到补给的话,剩下的军粮已不足支撑三天了……”
不及三千之数,也就是近半。
拖满鼻子抽了抽。
而他们为了遮掩行踪,也被逼入林中。
一片静默,大家都在他下达命令。
拖满沉默良久,忽道:“我瞧前方似有人烟,这是到了何处?”
斥候去打探一番,回道:“大人,前方是和运县城,他们似乎在准备春耕事宜!”
“春耕?”拖满脸上闪过兴奋之色,“真是天助我也!听我号令,全军加速前行,等到了和运县,咱们吃香的喝辣的,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也不算亏……”
话音未落,“咄”地一声凌厉的风声擦耳而过,惊得拖满背上出了一层汗,忙矮身躲过。
他回头一看,双目喷火:“方?行,你终于敢出来了!”
重重林木间出现了一道人影,方?行声音淡淡:“过奖,不过是时机到了。”
“不过如果你想去和运县城的话,”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简单得拉开弓对准拖满,“那么就请到此为止吧!”
“好大的口气……”拖满正要怒骂,就听林间脚步疾风骤雨,也不知道多少人,不一会儿就将他们包围了。
副将面色一惊:“大人,他们不会是把附近的人马都调来了吧,那我们不是死定了?”
“胡说!他一个小小的千夫长,怎么会有人听他号令!”拖满反射性地反驳,但眼中也闪过惊疑。
若是有人想要抢功,又怎么会任由方?行独自出面,可若是没有人相助,那怎么会有如此声势,竟压过他们几倍之数。
鼓声如雷,他的耳膜咚咚跳动,他忽地厉声喝道:“方?行,你逼我至此,也算是有几分本事。我家大王向来爱才,你不若跟我回去,我替你美言几句,大王必然会重用于你!”
“你不过是流放之人,即使现在你是千夫长,再往上会有谁会赏识你?”拖满越说越镇定,“我在边城十几载,和萧成交手多年,就没就见过他的副将曾是流犯的!你们的皇帝看不起你,你们的将军也看不起你,还不如干脆跟着我们混!”
“哦?”方?行眉毛一动,似乎在听他说。
“大梁已行将就木,君臣猜忌,即使你们幽州军士挡在前面,又怎么能抵抗我大金铁骑。我算是着了你的道,落到这个下场,但你杀了我又有什么用,还不如弃暗投明,良禽择木而栖……”
“今日我可向你投降,你将我和梁军俘虏互为交换,我自会记下你的这份功劳,以我的身份至少也可换个大将回来。”
拖满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在边城呆得久了,竟不和其他胡人一样言语不通,与方?行用梁国话交流更添几分恳切。
方?行蹙了蹙眉,这个拖满到底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定论,只是以前听过八卦,似乎早年金国大王风流在外的私生子,因不受王后待见才被放逐在外。
他说他能不换回一名大将或许是真,然而……
方?行眼睛微阖。
见他似乎说得意动,拖满暗暗兴奋,他不动声色地抽出弓箭:“若是萧成赏识你,你自可平步青云,可若是萧成压你功劳,你也可以投入我大金……才怪!”
他兔起鹘落刚想表演一番大变脸色,又是一道凌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他面色大变:“你敢!”
副将见势不妙,提起弯刀想要抵挡,嗡地一声震得手臂发麻。
锋锐的箭头被他一挑,正正刺入拖满的喉咙。
拖满死不瞑目:“你……你……”
副将不可置信:“不、不是我干的!”
却有一人趁机大喊:“副将与大梁勾结,刺杀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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