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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极具科技感，由聚能引擎催动的重机车拉扯一路轰鸣，迎着海风驰骋。
身高腿长的男人，趴跨在机车上。
黑色的牛仔裤包裹着有力的腿部线条，因为动作，裤脚抽上去一节，露出黑色哑光面料的切尔西踝靴。
交通法则不适用于这个荒芜之地。
安全警示，也不是拥有强大自愈能力的瑜荡需要考虑的问题。
瑜荡在劲风中微微眯着眼睛，任由发丝被尽数吹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还有带着美人尖的发际线。
机车的咆哮挟裹浪声，在天空与海面之间，五万英尺的距离中回荡。
虽然是个鲛人，但瑜荡并不怎么喜欢下水。
若非必要，他很少化出鲛形。
就这么沿着海岸线，瑜荡骑着车绕了一大圈。
小小崽紧紧扒着瑜荡的耳廓，稳住身子。
“啊啊啊老大骑慢点！我要掉下去啦！”
倒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小兔丁兴奋极了，在瑜荡胸口扭来扭去。
瑜荡把车停在一片石林入口，长腿点地，轻松从高大的机车上跨了下来。
他拎着小小崽，放在车座上，揉了揉自己被抓的有些发红的耳廓。
“小滑头，跟着我这么久，胆量一点都没长进啊。”
“看看小兔丁，一点都不怕……”
瑜荡边说，边把小兔丁从怀里取出来，摸了摸它头上被风吹的有些潦草的绒毛。
小兔丁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瑜荡，湿漉漉的小鼻子在他黑色的骑行手套上蹭啊蹭。
(?′?`?)
瑜荡笑出了声，捧着小兔丁，用鼻尖和它蹭了蹭。
“骑个摩托车，就这么崇拜我啊？”
”以后你得学着习惯，老大可是无所不能的！“
“咱们家的小兔丁这么聪明，要是能变成人，老大就教你骑车。”
小兔丁怔怔的看着瑜荡。
那双乌黑的眼睛里，没有海风海浪，也没有广袤天穹。
只有两个清晰的瑜荡的倒影。
瑜荡笑的眉眼弯弯，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温柔的阴影。
“不相信？没良心的小兔丁，老大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一刻，凛冽的海风仿佛都温柔下来，吹得礁石上都能开出片片繁花。
小兔丁像划水一样蹬着腿，努力伸长脖子，在瑜荡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瑜荡摸了摸鼻子，惊讶的啧了一声。
“这么喜欢老大啊？”
就在四目相对时，小兔丁弱弱的打了个喷嚏。
(?????)啊啾！
瑜荡笑出了声，脱下一只骑行手套，把小兔丁装进去。
还拎着手套边缘颠了颠，打包了一个兔团，把系带缠的紧了点，只露出一个兔头。
“你们两个小家伙在这儿等着，老大很快就回来，自己不许胡跑，遇见可疑的人就大声喊我，知道了吗？”
小小崽站的笔直，冲着瑜荡敬了个礼。
“明白了老大！我会保护好兔兔的！“
小兔子也努力点头。
瑜荡打开机车后的骑行箱，一股点心的香气扑面而来。
小兔丁鼻子抖动的幅度明显变快了，胡子都馋的翘了起来，努力扭动着身子朝瑜荡靠过去。
小小崽抱住兔丁的脑袋，趴在它耳边。
“兔兔，这是老大要用的，你不能吃。”
瑜荡拎着点心盒，轻轻弹了下兔丁的鼻子。
“馋死你了，听话，老大回家给你买胡萝卜蛋糕。”
……
石林深处，阳光照不透，海风也吹不透。
一片阴暗中，只有瑜荡碧蓝色的眼睛亮得像明星。
他拎着点心盒，七拐八拐，来到一面高大的石壁前。
石壁经过人工开凿，光洁平整的那面上，留着很多计数用的刻痕。
像是猛兽的利爪留下的。
瑜荡沉默的站了很久，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缓缓擦拭着石壁。
孤独会让时间的流速变缓。
如果不是石壁，他都记不清自己在这个无日无夜的地方待了多久。
瑜荡收起手帕，席地而坐。
他把点心一份份拿出来，摆在石壁前，自己掏出一支薄荷啖，夹在指尖点燃。
由风干薄荷草代替烟丝的细长薄荷啖，顶端闪烁着忽明忽灭的一点猩红。
随着瑜荡的吐息，劲凉的烟雾被吸进肺里，游遍五脏六腑。
最后，又化作淡绿色的薄雾，被徐徐吐出。
鲛人来自深海，可瑜荡却从不留恋海平面几千米下的世界。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会放任回忆侵蚀自己。
海沟终年极寒，暗无天日，还有曾经肆虐星际的海蜥人聚集。
瑜荡看着指尖那一点点星火，又抬头看了看永不放晴的天幕。
他这一生，见过太阳的日子屈指可数。
因为没能完成吞噬者的完全发育就被强行催生，他连双腿都化不出来，更说不出话，只能永远住在水池里。
他不认识字，不会写字。
不会歌唱，也不会嬉闹。
像个只会嚎叫的野兽，成为所有人眼中随时都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他被鱼叉卡着脖子，被电网牢牢罩住。
世人像惧怕洪水猛兽一样，惧怕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最后，没有机会融入文明社会的他，因为向往自由却发育孱弱，被海蜥人拖进了深海。
他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又煎熬了十几年。
为了活下去，他吞噬海蜥人，被侵蚀成了鲛不鲛鬼不鬼的模样。
如果不是揣着有朝一日能回到家乡的幻想，他早就死在海沟里了。
可幻想之所以是幻想，就是因为，海市蜃楼总有被现实蒸干的一天。
忍受着灭顶痛苦，只为了回家的少年发现，自己早已经被遗忘的彻彻底底。
他愤怒了，他在无尽之海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海啸。
战火绵延千里，海岸满目疮痍。
……
瑜荡叼着薄荷啖，空洞的目光，无焦的落向远处。
海的尽头有什么？
作为鲛人，他也没有答案。
也许有划过夜空的彗尾，有破开迷雾的孤舟。
还有属于他迟来的青涩爱恋。
手中薄荷啖的星火早已经熄灭。
瑜荡闭上眼睛，斜斜的靠在石壁上，任由黑暗将自己吞没。
他见过的最盛大的光明，就是无数炮筒向他打来炮弹，炸开火光。
那场吞噬无数生命的战斗还烧在瑜荡心里。
可他不想让自己变成焦黑沉默又空洞的躯壳。
他拼上了半条命，才换来迟到的完全发育。
他终于可以在海岸上奔跑，可以真正的睥睨四海。
可以肆无忌惮的哭笑，可以笨拙的看着启蒙读物，学着读写。
瑜荡舍不得未来的日子。
哪怕日日被梦魇缠绕，他也坚定不移的向往着太阳升起的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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