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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妩上车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霍易扬远远看到，只是冷笑，也不知道苏妩看上那男人什么，这么穷。
车子由着郊区马路驶出山区，苏妩在后座上裹着毛毯躺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物原因，她有点犯困。
季瑾年已经听她说完这三天发生的事，他考虑了下道：“陆悠悠对你敌意这么强，你最好还是赶在行政副总监的竞聘之前想办法让她离开恒盛，不然我觉得她不会眼睁睁看你顺利升职。”
“我知道啊……”苏妩打了个哈欠，“我也正在想办法，但还没想到，你有什么办法吗？”
季瑾年诚实地说：“没有。”
从内视镜看了苏妩一眼，又道：“在这方面，你脑子比较好使。”
季瑾年很聪明，是真正意义上的聪明，iq高于常人的那种天才，在国外都是保送顶级学府的，不过他不大愿意花费心思在除了代码以外的东西上，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想浪费自己的内存想没用的事。
除了代码，其他一切对他来说好像都没用，他朋友特别少，也不谈恋爱，是个真正的技术宅。
苏妩闻言，却不觉得这是夸奖，她说：“你是想说我满脑子阴谋诡计？”
季瑾年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妩确实知道，这几年下来，她对他的了解也算深入了。
其实依照季瑾年这样的性格，根本不会好心到来帮她，四年前他们根本不认识。
他是陈伟花高价特聘做竞标系统设计的领头人，那时候他人在硅谷，受雇于另外一家公司，因此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避免受到竞业协议的牵制，因此，华裕当初那个系统的设计过程里，华裕的人都没有见过他。
天才大都自负，季瑾年也一样，他为华裕设计的系统可以说是很完美了，他很有信心。
但是他万万想不到，人外有人，在他的代码基础上，还有人能改出更加精简，并能实现更多便捷功能的系统——
那个人就是周聿琛。
周聿琛并非不能自己设计新系统，之所以非要在季瑾年这个系统的基础上做改动，主要原因是，这样才能让市政厅的人认为华裕的系统有剽窃嫌疑，从而让陈伟进一步自乱阵脚，并加大恒盛的胜算。
经过周聿琛改动的系统，是真的比季瑾年最初设计的版本好用，季瑾年当时人在美国，看了这个系统之后，多少有些受到冲击。
他以前没有遇到过在代码上能赢他的人，他第一次遇到可以称得上是对手的人。
而且，周聿琛这个人，不是他这样的技术宅，他只会写代码，周聿琛除了写代码的能力出色之外，还会洞察人心，做周密的计划，实现自己的目的。
周聿琛甚至还会为了自己的目的，去追求一个女孩子，并用她设局，做了完美的障眼法，让自己和自己的表弟都全身而退。
周聿琛设计的系统，做的局，都是完美的。
那时他就萌生了要去会会这个人的念头。
陈伟落魄的后期，曾对他求助，要他帮忙对付周聿琛，陈伟以为周聿琛的系统都是抄他的系统，所以输得不甘心，但他很清楚，周聿琛的能力在他之上。
他拒绝了陈伟的请求，在那通电话的最后，陈伟咬牙切齿说：“我弄不死周聿琛，弄死他的女人也行，听说他后来还去看那女人，那女人一直不肯见他……我要让他再也见不到那女人，我还要让他无处寻仇，我倒是想知道，他害死了那女人，以后良心能安吗？”
陈伟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季瑾年再打过去，那边就关机了。
他心头有不妙的预感，在坐立难安一天之后，依然联系不上陈伟，他便决定回国看看。
他和陈伟的关系其实也没有多好，只是如果陈伟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他会觉得自己有责任。
何况，在他看来，沈意辞确实是无辜的。
回国之后，他找到陈伟时，陈伟酒醉，笑着说自己已经安排好了，监狱里会有人纵火，到时候沈意辞肯定会被烧死。
陈伟已经是亡命之徒，做出这种骇人听闻的安排，根本就没想过会不会牵连到其他无辜的人。
他问陈伟要纵火的人是谁，陈伟却无论如何不肯再说。
他去探视了沈意辞，以华裕竞标系统设计师的身份。
沈意辞同意和他见面。
面对面坐下的时候，他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之前他都只是听说的女人。
沈意辞的脸上有很长的一道疤，几乎毁了她整张脸，她的面容也是苍白的，身形羸弱，瘦到囚衣在她身上都显得过分宽大。
那时，他脑中快速地整理过了他得到的所有信息：周聿琛主动追求了这个女人，和她同居，让她怀孕，并在她怀孕的时候，通过霍易扬盗取了华裕的机密文件，举报陈伟行贿，并改进了华裕的系统去参加竞标，成功让华裕出局，还利用她转移了陈伟的视线，好保全周聿琛自己和霍易扬。
她是个孤儿，没有人为她奔走追求真相，她也没有任何背景，所以当陈伟的怒火无处宣泄的时候，她成了一个活靶子。
陈伟让她毁了容，流了产。
再后来，她在法庭上主动认罪，被判刑。
周聿琛后来想要探视她，她却再也没有见过。
这个女人就坐在他的面前，她看起来很平静，他其实是困惑的，不知道在经历这一切之后，她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
不过当时，他并没有和她聊这些，毕竟他们根本就不熟。
他只是提醒她最近需要注意，陈伟不会放过她。
沈意辞闻言却笑了，“还能怎么样呢？已经不会更糟糕了。”
他强调说：“陈伟可能会找人纵火……他的目标是你，如果你不小心一点……”
他没说下去。
沈意辞还是很平静，她说：“谢谢你，但是我觉得，结果怎样都无所谓了。”
他才明白，沈意辞那不是平静，那是哀莫大于心死，她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但他从国外赶回来，他不愿意自己白来这一趟。
陈伟会找人，他也会找人，后来他想尽办法，在监狱里因陈伟的安排而起火，处于混乱的时候，将沈意辞救了出来。
沈意辞原本的身份已经不能用了，他将她带去美国，换了新身份，但她离开监狱，还是活得好像活死人。
那段时间，季瑾年其实有后悔过救她。
因为她并没有好好生活的意思，还是很颓废萎靡，他就像带了个不懂事的孩子，还要为她操心。
直到某天，他在看江城的新闻时，注意到，恒盛因为竞标成功的那个市政项目，带来了巨大的广告效应，甚至直接被当地官媒挂名指定为未来十年的合作商。
恒盛本来是个半死不活的小公司，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一飞冲天，新闻里的营业额已经翻倍不少，明明因为创业板的政策限制不能立刻上市，但营收早已超过江城许多上市公司，一时间在业界出尽风头。
连带着周聿琛这个人，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他将那些新闻拿给沈意辞看，她不想看，他却非要逼着她看。
最后他成功将她逼到崩溃，哭了出来。
她以前都不哭的，那是他头一回见她哭，就哭了快一周。
哭累了睡着，睡醒了再哭。
等她哭完了，她自己做出决定，她对他说：“我要报仇。”
又问他：“你会帮我吗？”
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只是那一瞬，看到她小心翼翼的眼神，想到她孑然一人，要去面对如今已经身居高位的周聿琛，他就觉得，她一个人去是不行的。
会被周聿琛玩死吧，这女人。
他这样想着，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事后他想，其实这倒也是个机会，他可以会会周聿琛这个人了。
其实他帮到沈意辞的地方也不多，除了苏妩这个身份之外，他只是出钱给她做整形手术，而针对恒盛的全盘计划，他只是参与，没有出什么主意。
办法都是苏妩自己想的，起初他还觉得很不靠谱，可看到周聿琛一步步走进陷阱，他不得不承认，真是一物降一物，心思缜密如周聿琛，也有被人这样哄骗的时候。
季瑾年一路将苏妩送回她住处，等停好车，却在内视镜里发现她还在睡觉。
他下了车，打开车后门，刚想喊她，就听见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叫她：“苏妩。”
苏妩一点动静没有，睡得像死猪，他没办法，俯下身去，在她包里翻出手机来。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狗男人”。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考虑两秒之后，他直接按了接听，并将手机靠近耳边“喂”了一声。
那段很安静，过了好几秒，才传来男人的声音，“苏妩呢？”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季瑾年倒也没恼，看了一眼苏妩，如实回答：“她在睡觉，你哪位？”
那头没有自报身份，反倒问他：“你是季瑾年？”
“你知道我？”他说：“你是苏妩的朋友吗？”
那头没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季瑾年勾唇一笑，将手机塞回到苏妩的包里，矮下身去，又捏她的脸，“懒猪，都到家了，还睡？”
苏妩迷迷糊糊，但被捏脸很不爽，直接就拍开了他的手，咕哝了一句：“什么家啊……我哪里有家……”
他愣了愣。
苏妩已经又睡着了。
他没有再叫她，隔了片刻，从后座上将她打横抱起来，踢上车门，用遥控钥匙落了中控锁，然后上楼。
……
下午，周聿琛的检查结果都出来，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立刻出院。
不过，医生还是叮嘱说：“毕竟是失温导致的重感冒，要重视起来，如果再出现发烧的症状还是要及时去医院。”
周聿琛听得并不专心，他脑子里还是那通电话。
何楠说，苏妩会跟着其他部门的大巴车一起回市里，可是恒盛的其他人还没有回到市里，为什么苏妩会和季瑾年在一起？
她对那男人一点防备都没有的吗，居然在那男人面前睡觉，就不怕那男人起色心？
他越想越烦，明明之前是她可怜巴巴说喜欢他的，但当他努力排除他们之间的障碍，打算朝着她走过去的时候，她却好像走得越来越远，她让他有种抓不住的感觉。
车子驶入市区，他动了念头，想去找她，不过只是短暂一瞬，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总觉得这女人有点恃宠而骄，现在去找她，会不会又听她冷言冷语？
他以前哪有像这样上赶着找谁，追他的女人很多，但他自己主动追过的，也就沈意辞，现在对苏妩示好，却碰了冷钉子，这样挫败的事，他是不愿意再经历的。
翌日是周天，这是恒盛员工用来休息和整顿的一天休假，周聿琛还是没有去找苏妩。
就连给她打电话和发信息这事儿，他也在数次拿起手机之后还是忍住了。
周一上班，所有人都很忙碌，早晨照例开了高管会，周聿琛还在发烧，吞了颗退烧药才去会议室。
会议结束，周聿琛喊住了霍易扬。
这兄弟俩人最近在公司里面看起来很不和谐，其他人见状都收拾起东西赶紧走人，等门一关，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周聿琛问霍易扬：“你那天在大巴车上究竟和苏妩说了什么？”
这是他一直很好奇的，他怎么也想不通，那天苏妩看他的那个眼神，就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想用目光杀了他似的。
霍易扬合上文件夹，“我都说了，就过去的事。”
周聿琛语气笃定：“你是说意辞的事。”
霍易扬没否认，“不过现在我觉得，其实我也没必要说什么，因为哥，你自己不就做得挺好的吗？陆悠悠差点害死阿妩，结果你选择了公司利益，说到底，她在你心里还是不如沈意辞，起码沈意辞那时候你是真的打算要放弃恒盛保沈意辞，轮到阿妩，你就毫不犹豫地选择让她受委屈。”
周聿琛提醒：“你好像忘了，陆悠悠这个人，一开始是你送到我面前的。”
“我也后悔啊，谁知道那女的那么蠢，现在还搞事想要害阿妩……”顿了顿，霍易扬脸色沉了下来，“你乐意放过她，我可不乐意，这件事我会用我的办法帮阿妩出气。”
周聿琛拧眉，见霍易扬已经起身，他道：“陆悠悠这边我已经有安排了。”
霍易扬看他一眼，很快了然。
为了恒盛，确实不好直接将陆悠悠推给管委会的人，但，在恒盛内部，是周聿琛说了算，不愁没办法收拾陆悠悠。
两个男人都要给苏妩出气，还是兄弟俩，这就很尴尬了……
多少，有那么点竞争的意思。
霍易扬挑眉，微微笑了，“行，那就各凭本事吧，看谁能让阿妩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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